閃亮的星眸直視著那個笑地溫和的人,蕭蕭好奇地偏著頭問,「你不難過嗎?」
那個在混亂中心的人,是被稱為「父親」的人,是給予他生命的人。
但是揚厲卻只是溫和地笑,這也許是蕭蕭第一回見他笑得這麼單純,這麼天真,這麼沒有心機。
是的,因為,多年的噩夢終於醒了呵。
「我為什麼要難過?」他輕語著,面對這個小女孩,他總是覺得,她似乎是知道所有的一切的,她似乎能看透一切。
把目光調向遠初,依稀能看到星落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身形顫抖,除了少數衛兵依舊在清理混戰後殘餘的野獸,所有人都跪倒低頭默哀。
唯一站著的,就是遠離那個世界的這兩個人,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個,一臉深意莫名難懂。
蕭蕭歎息了,不用說,現在看來,很可能是揚厲動的手,他就真的那麼討厭自己的父親嗎?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
算了,這種沒有意義的如果,還是不想的好。
「你父親幫了你很多。」蕭蕭指出事實。
「那又怎樣?他只是把我當寵物而已。喜歡就多照顧卻不讓我有真正的自由!」他冰冷的語調,似乎是一種領悟。
搖了搖頭,蕭蕭發現眼前這個人,其實真的不懂,不懂一個父親對一個兒子的愛。
「他是愛你的。」
「哈!愛我?愛我為什麼遲遲不肯把王位傳給我?愛我為什麼不放手讓我做我想做的事?他會愛我?」充滿嘲諷的語氣卻有著強烈的失落感。
「不管怎麼樣,死了,就沒有翻悔的機會,你可曾想到這個?」蕭蕭很理智地告訴他。
「那叫一勞永逸!」
孺子不可教也!
蕭蕭從他身旁走過,不再搭理他,現在,還有個人,需要她去幫忙。
揚厲看著那個走開的纖弱身影,疑惑了,為什麼,為什麼就那麼直接地對她說出口了呢?那是他心底最深初真正想說的話,忍了多少年都沒能說出口的話。
可是對上她的眼,他就那麼自然地說了出來,星落……真的是好眼光。
於是,他更憤恨了。
為什麼每次最好的都是星落的?
他的妃子,曾經的三皇子妃,他從星落身邊搶過來的人,到現在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他的王位,也總是有人說,是星落施捨的。
他的所有,都總是和另一個人有著牽扯,他受夠了!!難道,這一切就沒有結束的一天嗎?!
不!不,現在,他要親手為這團糾纏的結做個結束。
「父王~~」他哀戚地走過去。
星落冷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自動為他讓出一條路來,現在南王遇難,他可是第一繼承人,沒有意外的話,他將是新王啊!
撲倒在那個垂老的身體上,感受那股猶存的餘溫,也感受著那點溫暖的迅速流失,揚厲的心裡閃過一絲慌亂,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
秋狩自然是沒能繼續,南王意外身亡的消息很好得封鎖了,這是星落的意思,為的是防止暴亂和不必要的動作。
當晚,他們就起程回去,大喪還是應該從京城發出比較好。
這一路,星落都沒有說話,任由揚厲主持一切,似乎連他都默認了揚厲的地位。
蕭蕭悄悄地皺眉,她現在時刻都陪伴在星落的身邊,倒不是她不放心他有什麼想不開的,她知道星落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倒的人。
她是被星落留住的,他擔心,揚厲會對她有什麼舉動,那一天,她和揚厲的對話他其實並不知曉,但是揚厲對蕭蕭戒備的眼神可是很明顯的,不得不防。
蕭蕭倒無所謂,反正在他身邊也不錯,省得一天到晚都有人都用好奇的眼神看她,畢竟有三皇子在邊上,可沒有人敢亂看的。
「他想要稱王,你也無所謂嗎?」快到京城的時候,蕭蕭忍不住問,星落太沉默了,沉默得有點反常。
星落抿著唇,勒馬停在她的馬車旁,對著伸出簾外的小腦袋微微一笑,「怎麼會。」自信和風采在這一笑中,又全部地回來了!
蕭蕭終於放心點了點頭。
「但是,馬上就要到京城了吧?」不一會,剛安分地坐進馬車的人又探頭。
要是進了京可就難辦了,這幾年,星落都在外面駐守邊關,自然京城裡多半是揚厲的人,這麼看,對他可是很不利的。
星落垂眸,掩住眼中的精光,「等著當皇后就好,其他的,交給我。」他朝她燦爛再笑。
蕭蕭徹底地放下心,這是他自南王薨以後,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笑這麼燦爛。
策馬奔向前,星落的臉上已經沒有面對她時的溫柔,只剩沉痛和悲哀,也許,皇子之身,永是一副枷鎖,掙不脫放不下。
蕭蕭坐在華麗的車內自在地享受著,輕撫著手中半睡半醒的小東西,那是那時從星落劍下救下的幼虎。
好好摸的毛哦~~蕭蕭的眼都彎了起來,就是衝著這個她才把它救下來的呢,果然沒看錯,它應該是極罕見的白虎幼子。
白虎其實並非通體雪白,那是誤傳,其實,白虎只是四肢掌心都是白似雪而已。這只幼虎也有這個特徵,雖當時是匆忙一瞥,蕭蕭還是很不巧的看到了,也注定了它的命運。
這年代,白虎可能還沒能被人類很正確地認識到,其實它們是極具靈氣的動物,據說,要是遇到合適的人的話,可以心意相通了。
雖然這對她來說也並非什麼稀罕物,但在這個年代,有這個來暫時充當下自己的寵物也將就了!
繼續撓了撓它柔順的獸毛,蕭蕭淺笑,「小東西,你能知道我現在在想的麼?」
隨手拿起身邊的一片綠葉向車外疾射而去,聽到外面有著淺淺的呼吸聲,知道已有人接住了,才低低地說,「馬上送回宮,不得有誤!」
簾外的呼吸聲立即消失。
來無影而去無聲。
蕭蕭滿意地撇了撇嘴,總還有些看得過去。
她低下頭,心裡只是惋惜,有些事,總不能萬全,所以……只能對不起一些人了!
一旦下定了決心,她可是很果決的,即使錯……也要錯到底!!
倏地,她手一緊,幾乎拔下一撮虎毛,小虎吃疼的醒了過來,齜牙咧嘴,那簇亮的獸瞳閃著耀人的光芒,嗜血而詭異,很像……很像它的主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