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外兩人各自進行了自我介紹,然後李明峰才將沙俄將軍接到中軍大帳,笑著問道:「謝爾蓋將軍來到這裡,難道是為城內的阿古柏求情的嗎?」
謝爾蓋是一個三十四五歲模樣的將軍,長的如同雕塑一般,很有型,身材也頗壯,穿著俄國軍服,顯得很是威武。他這次帶了兩百俄國騎兵和幾個翻譯來到了常勝軍的大帳。
謝爾蓋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是了,阿古柏是個小人,最初我們他,但是他現在卻倒向了英國那邊。如果貴國能消滅阿古柏,我們是十分樂於看到的!」
沙俄和英國在全世界範圍內進行競爭,不過在克里米亞戰爭失敗後,沙俄在競爭中就處於守勢。阿古柏倒也不是個愚昧的人,他對國際局勢還算瞭解,知道英國人比俄國人更厲害,還知道俄國人比英國人更貪婪,所以阿古柏經過比較,選擇了投靠英國。
這就不是沙俄所能接受的了,對於沙俄來說,新疆能處於自己的管轄之下,那當然是最美妙的了。其次就是新疆獨立,不歸屬於任何一方,這樣新疆就會成為沙俄和英國之間的戰略緩衝地。
但是現在看來,這也基本上不可能了,因為清朝決不允許新疆獨立。不但大清不允許,英國人明顯也不想讓新疆獨立,英國人想把新疆變成自己的勢力範圍。如果要沙俄在大清和英國之間選擇一個的話,沙俄當然希望新疆能處於相對來講比較孱弱的大清手中。
俄國翻譯將謝爾蓋的話翻譯成了漢語,李明峰聽了之後,臉上逐漸顯現出了爽朗的笑容。只要沙俄不站在阿古柏那邊,事情就好辦的多。畢竟英國的軍隊遠在印度,中間隔著好幾個國家,幾千公里的路程呢,想要直接武力干涉,還是力有不怠。
「那謝爾蓋將軍此來所為何事?」李明峰笑著問道。
謝爾蓋也是滿臉的微笑:「我代表我國的皇帝,亞歷山大二世陛下邀請您訪問聖彼得堡!」
聖彼得堡是俄羅斯帝國的首都,亞歷山大二世親自邀請李明峰到俄羅斯帝國的首都去訪問,讓老李十分的不解。大清只是個弱國,在沙俄的眼中,大清就是綿羊,沙俄研究的就是如何宰割這只綿羊,俄羅斯帝國的皇帝絕對不會和大清研究什麼結盟、友好之類的問題。
整個大清在俄羅斯帝國的眼中什麼都不是,更別提李明峰這個大清的官員了。李明峰實在是想像不出,亞歷山大二世能有什麼理由來邀請自己訪問。
李明峰有些不解的問道:「亞歷山大陛下為什麼要邀請我?」
謝爾蓋道:「陛下的旨意豈是我等能夠揣測的?我只是遵循陛下的旨意罷了。」
謝爾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是有些疑惑和不屑。看來李明峰並未得到他的尊重,雖然李明峰是大清的核心人物,而他只是一個總督手下的將領,但是國勢不同,人的氣勢也不同。要不是為了傳遞皇帝陛下的旨意,謝爾蓋絕對不會來拜訪李明峰,謝爾蓋認為自己才是新疆的主導者。
李明峰也沒有對謝爾蓋的傲慢感到太過惱怒,畢竟人家有這個實力來支撐著這種傲慢。就說謝爾蓋的上級西西伯利亞總督阿歷克謝,手中就有十幾萬大軍,鎮守的土地面積也相當於大清國土的一半。
李明峰這個大清有數的實權派,在力量對比上,連和阿歷克謝平起平坐的資格都沒有,謝爾蓋又怎麼能尊重他。
謝爾蓋轉達完沙皇的邀請之後,繼續說道:「還有一個事情,這次我來還是奉了阿歷克謝總督大人的命令,來和你商談伊犁的歸屬問題。」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都是一變。李明峰可以容忍謝爾蓋傲慢一些,但是絕不容忍他的這種野心。伊犁的歸屬毫無爭議,謝爾蓋這是赤裸裸的提出領土要求。
雖然伊犁這片土地也被朝廷所忽視,但是這種要求是會上癮的,今天割讓他一城,明天他就想要十城,給他十城,他又想要百城,給他百城,他就會滅亡你!
劉銘傳脾氣火爆,聞言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怒道:「這有什麼可談的,伊犁幾百年來一直就是大清的。」
謝爾蓋有些不悅的說道:「這個人是誰?我在和太師大人說話,你也配插嘴嗎?」
劉銘傳聽了翻譯的話,怒火中燒:「老子是大清堂堂的二品總兵,你個老毛子不過是一個少將,老子和你說話就是給你面子了,你還敢放肆!」
劉銘傳跟了李明峰六七年,也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培訓過好幾個月,對於西方軍制還是很瞭解的。沙俄軍隊內部最高軍銜是元帥,一般設有四五人,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來擔任的,往下就是上將,沙俄的十二大督軍都是上將,其次是中將、少將、准將。
謝爾蓋這個少將就不值錢了,整個俄羅斯起碼有上千個少將以上級別的將領。對應大清這邊來說,也就是參將級別,比總兵要低兩級。在劉銘傳眼中,謝爾蓋純粹是夜郎自大,手中只有幾千兵馬也敢叫囂,所以劉銘傳對謝爾蓋的傲慢極為惱火。
翻譯有些顫抖的將劉銘傳的話給翻譯了過去,謝爾蓋立刻就暴怒道:「找死!」
謝爾蓋怒喝一聲之後,伸手就將腰間的手槍拔了出來,對準了劉銘傳。不過常勝軍眾人也都不是善茬子,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又哪裡能被他給嚇唬住?瞬間常勝軍眾將和營帳內的衛兵們就將手槍、步槍都舉了起來,對準了謝爾蓋。
沒等謝爾蓋開火,他就發現此刻已經有至少二十把槍對著自己。謝爾蓋胸中的怒火立刻就如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一般,臉色刷的就白了。他帶領的衛兵都在軍帳外面,帳內只有他自己和幾個翻譯,要是動起手來,他就是死路一條。謝爾蓋身邊的幾個翻譯也明白這點,更是嚇得雙腿發軟,渾身顫抖。
傅禹和丁藻林、鄧鴻看看了李明峰的臉色,發覺老李沒有阻止眾人的意思,立刻對帳下的眾人一使眼色。帳外的衛兵們見狀,頓時召集人手,將謝爾蓋帶來的在營帳外等待的兩百衛兵給繳了械。
俄國士兵雖然凶悍,但是此刻常勝軍大營內有上萬兵馬,他們也不敢抵抗,只能乖乖的放下武器。
謝爾蓋這才反應了過來,有些色厲內荏的質問道:「太師大人,你這是想殺掉俄羅斯帝國的一個將軍嗎?」
李明峰面帶冷笑的道:「好像是你先拔槍的吧,謝爾蓋將軍?」
老李也不想和俄羅斯關係弄僵,但是這個謝爾蓋欺人太甚。囂張點倒還罷了,但是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拔槍,還想殺掉自己的大將,這就是不可饒恕的了。
謝爾蓋有些憤怒的道:「他侮辱我,我要殺掉他!太師大人,您難道不認為一個侮辱了俄羅斯帝國將軍的人應該被處死嗎?」
謝爾蓋知道關鍵時刻必須要抬出自己的身份,他希望利用俄羅斯帝國這塊大招牌來嚇住李明峰,讓對方乖乖就範。
不過,李明峰卻絲毫沒有畏縮的意思,滿臉不屑的問:「好像是你先侮辱的我方的將軍吧?同樣道理,你認為一個人侮辱了大清帝國的將軍,是不是也應該受到懲罰?」
雖然覺得身在虎穴,有些畏懼,但是謝爾蓋骨子裡畢竟有俄國人的那股狠勁,看到李明峰對其的蔑視,謝爾蓋不禁大怒道:「你敢動我?」
「有什麼不敢?」李明峰說到這,忽然想起了後世電影上的經典對白,笑著反問道:「難道你能咬我啊?」
「哈哈哈哈!」劉銘傳、宋慶、韋志俊等人聞言,都跟著捧腹大笑。
謝爾蓋不用等翻譯,也能看出來眾人是在嘲笑他,謝爾蓋一張臉漲得通紅,但是卻還真不敢動手開槍。
等到眾人不再笑了,李明峰繼續道:「別說你,就是阿歷克謝也不敢和我放肆!謝爾蓋,我很尊敬俄羅斯帝國,但是我希望俄羅斯也能給予我足夠的尊重!不要以為你是俄國的將軍就可以橫行天下了,要論打仗,本官也不怕你們!
英國佬的阿古柏,這不也被我圍在喀什了嗎?我連英國人都不怕,又怎麼會怕你們?你說我今天就在這裡殺了你,亞歷山大二世比亞會為了你而向大清開戰嗎?大清雖然不強,但是要想戰勝我們,你們起碼也要調集二三十萬大軍。現在英國人在世界各地向沙俄發起攻勢,我真不知道,沙俄能否再抽調出二三十萬大軍和大清開戰。」
謝爾蓋聞言,一張臉又從紅色轉換成白色。李明峰所言,句句是實,大清是弱,但是卻不小。俄羅斯要想戰勝大清,那可真是需要調用一部分兵力的。現在英俄爭霸之中,俄國處於劣勢,俄國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歐洲和中東,已經沒有任何餘力在中亞和遠東展開大規模作戰了。
很顯然,沙皇絕不會為了一個中級將領而冒著風險和一個龐大的帝國開戰。
李明峰穿越以來,從歷史發展軌跡上看,好像沒有什麼大的影響。但是實際上有些事情都是發生在不知不覺之中。
因為李明峰的強勢,逼迫的朝廷不得不組建新軍,要是沒有李明峰,朝廷要想組建十萬使用西方火器的部隊起碼要晚十年。
再加上李明峰在保定進行的工業化改革,大規模修建兵工廠,讓大清的實力不斷上升。五年前,英法聯軍兩萬人馬就能攻克北京,那時候北京附近一千公里以內只有二十萬腐朽的老式軍隊。
但是現在北京方圓僅僅一百公里內就有十萬新軍,英法列強再想攻破北京,所需的兵力可是要比五年前多上五倍以上才有可能。
同樣,沙俄也知道大清的變化,謝爾蓋作為一個將領,自然也明白想要再度征服大清所需的兵力絕非是一個小數字。即使不像李明峰所吹噓的那般需要二三十萬人,但是起碼也得需要十萬人。
看著臉色不停轉化的謝爾蓋,李明峰悠然道:「謝爾蓋將軍,今天你的失禮我就不追究了。伊犁的問題將來再討論,就憑你,還不夠資格和我談判,就是阿歷克謝總督大人恐怕也沒有得到彼得堡的授權吧?
但是我們談判的底線可以現在就通知你,伊犁必須在大清的版圖之內,要是你們霸佔著伊犁不後退,我們會使用武力來收復伊犁!你們要想戰爭,我們奉陪!」
謝爾蓋強辯道:「你能代表清政府嗎?你的政府能授權你開戰嗎?」
李明峰冷笑道:「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可以回去了。至於亞歷山大陛下的邀請,我已經收到了,等到新疆戰事完結,我會抽時間到彼得堡走一遭的。」
說到這,李明峰沒等謝爾蓋答話就站起身來,一伸手道:「不送!」
謝爾蓋臉色也很不好看,說道:「後會有期!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說完謝爾蓋就帶著人直接上馬奔北方馳去,返回伊犁了。送走他之後,常勝軍眾人臉上也很不好看。雖然讓謝爾蓋沒能囂張,挫了他的銳氣,但是眾人也看出來可沙俄並沒有懷好意。
沙俄不是阿古柏,沙俄是一個大清惹不起的國家,而且兩國領土接壤,不存在像英國那樣,兵力、物資補充不上的問題。一旦兩國發生戰爭,倒霉的只能是大清。
但是此刻眾人也沒有精力處理這個問題了,一切事情只能等消滅了阿古柏之後再討論。
送走謝爾蓋的當天夜裡,李明峰正在營寨之內熟睡,就聽營寨外面熙熙攘攘,十分嘈雜。
「難道是敵襲?」李明峰突然驚醒。
這時,今天夜裡輪值守夜的親兵統領鄧鴻跑進了營帳,語氣略顯激動的道:「太師!好消息,喀什四大城門都被打開,城頭上的守軍紛紛跌落,城內火光沖天,喊殺聲不絕,看來是阿古柏內亂了!」
「什麼?」李明峰一聲驚呼。
老李什麼情況都想到了,就是沒能想到敵人會自己內亂。玉努斯江等非嫡系人馬都被阿古柏除了個七七八八了,現在怎麼會再度內亂?
「難道其中有詐?」李明峰不禁想到。
但是有詐的話,敵人也不用自己點火燒自己吧。如今四個城門都被打開,老李要是命令大軍入城,恐怕阿古柏一個不小心也會弄巧成拙,丟了城門。
正當老李疑惑不解的時候,各大將領也趕到了李明峰的軍帳。老李先命令大軍立刻嚴加戒備,既準備隨時出擊,也準備防止敵襲。
安排完畢之後李明峰才對眾人道:「大家怎麼看?能不能是個陷阱?」
劉銘傳有些按耐不住的道:「大人,殺進去吧,安集延人上下根本不是一條心,他們一定是看了咱們的勸降書然後生出了貪婪之心,殺了主將!」
安集延是浩罕國的一個重要地區,也是浩罕國的誕生地,所以新疆人一般用安集延人來稱呼浩罕人。
韋志俊分析道:「此事只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如同劉銘傳所說,敵人確實爆發了內亂。另一個就是敵人比我們預料的還要不堪,城內糧草太少,阿古柏撐不住了,這才兵行險招,設下圈套等我們鑽。」
蔡宜群道:「我看不像圈套,喀什城內要是糧草不足的話,阿古柏早就派兵出城攻擊了,又怎麼會讓我們在城外安安穩穩的待了半個多月?英吉沙爾和喀什老城也沒有派援軍過來,這根本就不像糧草不足的樣子!」
李秀成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阿古柏這個圈套布的很大,他不進攻我們也是為了做成一個假象,他準備一次就吃掉我們!」
李秀成可以說是眾人之中戰爭經驗最豐富的了,打的勝仗多,敗仗也多,見多識廣,戒備心也比較強。
劉銘傳有些不屑的道:「阿古柏要有這等智謀,也不至於從哈密被我們追了幾千里跑到喀什了!」
宋慶比較老成,替李秀成辯解道:「話不能這麼說,他要是沒有一定的智謀,也不至於能從一個孌童做到大汗之位。」
劉銘傳還想再爭辯,但是司馬平卻出言道:「不要爭了,還是看大人怎麼說!」
李明峰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最終歎了口氣道:「穩妥事必成!常勝軍西征以來,損失太大,咱們不能再冒險了。吩咐下去,各軍嚴陣以待,加強對城內的觀察!」
眾將齊聲應道:「是!」
劉銘傳本想連李明峰也反駁,但是他聽到老李說常勝軍損失太大,不能再冒險了,劉銘傳也只能暗歎一聲,跟著眾人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