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和丁日昌抵達旅順之後,立刻就投入到了建設之中。李明峰雖然就在旅順百里之外的金州,但是奕訢卻根本不去見李明峰。當然,相對的,老李也不去見奕訢。
奕訢是帶了精選的五萬士卒來到的旅順,到達此地之後,奕訢派水師士兵四處駐紮,將李明峰派在旅順的一個團的兵力逼走。
李明峰也不介意,反正旅順現在就是奕訢的地盤,如果不給人家百八十里的戰略空間,也不像話。
在金州待了一個月之後,李明峰等候多時的龔橙終於到了金州。李明峰親自出城迎接了龔橙,然後兩人到了附近的山上一邊觀看方圓數十里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一邊交談。
李明峰望著遠方正在修建的海防炮台,微笑著說道:「龔大哥,你能來,我很高興。」
李明峰這句話,雖然簡單,但是含義卻很深。老李在天津的時候,就命人給龔橙傳令,要求他將手中事務暫時移交給龍二,他本人速到常勝軍中等候新的任命。
這其實是李明峰的一步試探棋,老李要看看,龔橙到底如何應對。若是龔橙肯來,李明峰就會將情報組交給龍二管理,而龔橙則另有任用。
龔橙即便不來,李明峰也不會怎麼樣他的,因為兩人之間畢竟還有些交情,而且龔橙在初期對李明峰可以說得上是全力扶持了,老李不會做那忘恩負義的事情。
而且情報組雖然重要,但是並非不可替代,龔橙要是露出了反叛之意,李明峰只需自己重新組建情報機構便可,不是必須奪回龔橙手中的情報組的。
但是龔橙的舉動卻讓李明峰很感動,龔橙在接到李明峰的信件之後,立刻將手中的事務,絲毫沒有保留的全部交給了龍二。看龔橙這一個月來的安排,很明顯他也知道李明峰這次是要徹底的將自己調離情報組了,所以龔橙才安排的那麼穩妥。
「太師召我,豈敢不來?」龔橙語氣中露出了些許不滿。龔橙鬢角已經多了幾根白髮,幾年沒見,顯得蒼老很多。也因為察覺出了李明峰對其的猜忌,龔橙今天心情也很不好,顯得很憔悴。
李明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龔大哥,這幾年來,你給常勝軍運輸了五百萬兩白銀和無數的情報,要是沒有你,也就沒有今天的常勝軍。」
朝廷雖然給常勝軍一定的軍餉,但是這些軍餉即便是養普通舊式軍隊都困難,更別提養消耗極大的火器部隊了。若是沒有龔橙靠販賣鴉片賺的銀子,常勝軍根本不可能發展到這種規模。
龔橙有些不滿的說道:「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你卻沒有做你應該做的。常勝軍十幾萬人馬,威震北方,難遇敵手。你為什麼要接受滿清的裁軍要求,你怎麼不起兵反清呢?
你和曾國藩、李鴻章等人關係都不錯,只要你在短期內攻佔北京,奪取主動,再給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人加封為王,這天下,還不是你李明峰的?難道你真的想做一輩子滿清的順民?」
李明峰聽了這話,頭上冒出了虛汗,連忙四處望了望,看到左近無人,這才輕輕的鬆了口氣。這龔半倫可比李明峰還要膽子大,光天化日,直接就說要打進北京,即便是李明峰聽到這種話,也是提心吊膽的。
老李調整了一下心態,滿臉無奈的解釋道:「改天換地的事情又豈是這麼容易的?龔大哥,你也太小瞧了其中的厲害關係了。要想改朝換代,需要的因素太多了。而且這也是玩命的勾當,若無十之八九的把握,又豈能輕易去做?」
看到龔橙露出沉思的神色,李明峰詳細解釋道:「第一,單說兵力,常勝軍五鎮雖然不懼任何敵人,但是五鎮人馬畢竟只是五鎮,打仗可以,但是要佔領城池,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此時豐台有十萬新軍,北京城內有八萬八旗兵和綠營兵,常勝軍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麼多清軍的防守之下,攻下天下第一堅固的城池北京城。
咱們退一步說,就算攻下了北京城,天下就能統一嗎?慈禧、奕訢哪一個不是老謀深算的?他們只要開了城門,逃到承德,或者西安,然後再振臂一揮,那盛京的十萬精兵,蒙古王公的數十萬大軍,西北的十幾萬綠營兵就會聞令而來。
縱使常勝軍三頭六臂,英勇無比,但是就憑佔據區區一個的北京城,如何能夠抵擋如此多的敵軍?敵人就是困也給咱們困死了!
至於南方的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他們都是老儒,自幼就是讀的忠君愛國的孔孟經典。我要造反他們到底能站在哪一邊,那可真不好說。他們就是不朝廷,恐怕也不會站我這邊,最多就是自立罷了。
而且湘軍、淮軍內部也不簡單,其中勢力盤根錯扎,就說湘軍,裡面也有不少忠於朝廷的人。要是他們起兵造反,能起到多大作用,也不好說。
而且南方還有馬新貽、沈葆楨這樣的絕對忠於大清的臣子。我振臂一揮,只能變成眾矢之的,絕不會有什麼一呼百應的情況發生。
這還只是對各大勢力的分析,你知道嗎,到現在,大清的事情就不止是大清內部的事情了。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了,現在要改朝換代,首先要英、法列強點頭。
洪秀全的太平天國,橫行一時,佔據了半壁江山,就是因為排洋,得罪了洋人,才導致的最終失敗。若是洋人將賣給常勝軍、淮軍的先進武器轉而賣給太平天國,那戰爭局勢會怎樣,誰都難說。
現在的大清朝廷,對英法列強可以說是惟命是從,洋人對這個政權很滿意,我要是試圖推翻這個政權,一定會引起洋人的反對。到時候這邊我剛率領五萬大軍打入北京,那邊英法聯軍的軍艦就該開到天津白河口了!英法的實力,不用我說龔大哥你也知道,和他們作對的結果你應該知道!
還有第三點,我李明峰不是朱元璋!朱元璋大旗一舉,要驅逐韃子,恢復中華,天下漢人百姓誰不歸附?但是我在民間的聲望太臭了,老百姓都說我是假洋鬼子,罵我是漢奸。我要是說什麼恢復漢家江山,恐怕結局會合吳三桂一樣!
吳三桂反康熙的時候,滿清入關不過二三十年,地位遠不如今日穩固,民間反對聲浪還很高。而反觀當時的吳三桂,兵力比我多,比我強,地盤比我大,盟友比我多,尚且失敗,更何況我了!」
李明峰分析的頭頭是道,句句都是事實,龔橙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沉默半響之後,龔橙有些不忿的反問道:「按你這麼說,大清就要享萬年江山了?」
李明峰斷然說道:「當然不會,龔大哥你別著急呀。你想想,六七年前,咱倆初次相逢的時候,我就是一個白丁,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但是短短幾年的時間,我卻位居太師,擁兵十萬,佔地千里了。那再過六七年呢?」
龔橙聽了這話,眼睛又逐漸的亮了起來。果然,六七年的時間,李明峰從最底層做到最高層,那要再過六七年,李明峰的勢力很可能就會強大到無視各種因素了。假如真有那麼一天,推翻滿清也就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了。
李明峰看到龔橙的神色,知道他被自己勸服了,不禁補充道:「改天換地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龔大哥還要靜心等待。」
其實李明峰也沒有反清的意思,只不過龔橙這個人的利用價值很大,老李希望借此拉攏住龔橙,搾取他的一切價值。至於以後是否反清,那還要看局勢發展,若是能水到渠成,老李自然不會介意,不過要是有很大危險,那就難了。
龔橙歎了口氣道:「哎,要是我,早就動手了!」
李明峰聽了這話心中一動,不禁問道:「龔大哥,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但是卻一直沒有機會問,這次希望你能幫我解掉心頭疑惑。龔大哥你在初期的時候,論見識,論和洋人的關係,論家底都要比我強,但是卻怎麼不自己謀求的這反清的事業,而要全力助我呢?」
這個問題是李明峰一直都想問的,老李早就懷疑過龔橙的動機,也因此自己又在常勝軍內部設立的情報機構,並且在情報組內部也拉攏了龍二等人,希望以此來調查龔橙。
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李明峰發現,龔橙果然是在全心全意的幫助自己,心中就有些不解了。難道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大漢奸,領著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人物,淨是個活雷鋒不成?所以今天李明峰就藉機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龔橙聞言,無奈的說道:「我?哼哼!因為我老爹的那筆風流帳,朝廷怎麼可能啟用我?我就是和洋人關係再緊密,但是假如得不到朝廷的重用,終究也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