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剛剛在城樓上喊話,叫李明峰出來答話,卻沒料到李明峰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王爺!卑職來啦!」李明峰喘著粗氣跑上城頭,看樣子也是十分著急。
看到李明峰並不在常勝軍中,奕訢心頭頓時一緊,暗想,今天的事情不這麼簡單。
「王爺!卑職剛才在僧王爺家赴宴呢,這裡出了什麼事?」李明峰問道。
「本王也剛剛到此,李明峰,你看看吧!這是你的部將幹的好事!」奕訢陰著臉,用手指著城下說道。
李明峰靠近城頭一瞧,臉色頓時大變,高聲道:「是誰帶兵出來的?***!給老子出來!」
「是大人嗎?是我帶人出來的!」陳星翰急忙說道。
「是你小子?是你小子把常勝軍帶到這裡來的?」李明峰感覺這話說著非常順流,不禁脫口而出。
「大人!步軍統領衙門無故緝拿吳長慶、劉銘傳兩位大人!我們這是來討公道的!」陳星翰高聲辯解道。
「吳長慶和劉銘傳被你們拿了?本官怎麼不知道?昨天還好好的呢!他們犯什麼事了?」李明峰對著身旁的步軍統領衙門的總兵問道。
「呃…呃…這事末將也不知情,都是下面人辦的!」總兵尷尬的解釋道。
今天的事情不比往常,責任太大,這總兵也不敢替文祥和寶鋆的兩個兒子背黑鍋。這次的黑鍋太黑,總兵擔心將黑鍋背到自己身上就直接要了他的小命,所以他還是明智的選擇了裝聾作啞。
李明峰也不想將事情現在就講明白,於是轉身對城下的陳星翰說道:「無論如何你帶兵到崇文門來鬧事都是不該!你趕緊帶兵回營,此事有本官做主!」
「大人!」陳星翰面露不甘。
「回去!」李明峰黑著臉斥到。
陳星翰無奈,只好一聲招呼,帶兵返回。兩千常勝軍又呼啦啦的掉頭離去,城頭上面的人這才鬆了口氣。
「李明峰!這次的事情沒這麼簡單!帶兵圍攻崇文門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奕訢語氣中怒氣十足。
「卑職知罪!明日早朝,臣當向聖上請罪!」李明峰面帶惶恐的道。
「這事剛才就已經匯報入宮了!兩宮太后已經知曉,現在你就和本王入宮請罪!」奕訢心中雖然有些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但是這是難得的一次打擊李明峰的機會,他不得不抓住。
「卑職惟王爺之命是從!」李明峰給奕訢鞠了個躬,在彎腰的同時,他的嘴角卻微微的翹起,暗想,鬼子六,繞你奸詐萬分,今日也得吃個虧!
奕訢暗想,今天李明峰剛剛升任直隸總督,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設計暗算他,所以才決定冒險試一次。反正最近他自度,並無把柄落在別人手中,腳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何懼哉?
想到這,奕訢的自信心暴增,也相信這是一件突發事件。在恭親王的心中,常勝軍和湘軍所差無幾,都是一幫生性彪悍、亦官亦匪的暴徒。
奕訢暗道,這些走了狗屎運,剛剛得寵的常勝軍士兵在北京城做出點什麼調戲良家婦女、吃飯不給錢、毆打良民的事情簡直是太正常了。步軍統領衙門將犯法的常勝軍士兵抓了起來,激怒了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常勝軍將領,所以才導致了崇文門之變。
想來想去,奕訢都覺得今日勝券在握,李明峰即將倒霉。
「走吧!咱們一起入宮見太后!趙總兵,你也跟著,到時候也做個見證!」奕訢道。
「是!」總兵頭上已經隱隱的現出了冷汗。
兩宮太后已經得知崇文門出了亂子,為安兩宮之心,眾人一致決定抓緊入宮,解釋事情的經過。
僧格林沁、奕訢、奕澴和那個總兵一起入宮,李明峰暗想,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張口,於是吩咐步軍統領衙門的士兵去常勝軍大營捉拿陳星翰入宮請罪。
這些士兵哪敢入虎穴取虎子?所以連道不敢。直到李明峰取出自己的信物,他們才敢前去。
奕訢見到李明峰竟然派人捉拿自己的心腹愛將,也就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測,看來李明峰正在竭力的挽回損失。
眾人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抵達午門之時,各部尚書、侍郎數十人也早就等在此處了。這些人都是奕訢暗自派人召來的,他想兩宮太后對李明峰頗為庇護,這事沒準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他調集眾臣到此。
兩宮太后肯定不好在群臣面前失了公允,袒護李明峰。這麼一來,奕訢就有把握即便弄不死李明峰,起碼也要他在官場上栽個大跟頭。
眾臣在午門之外打了招呼之後,都直奔宮內而去。
兩刻鐘後,眾臣已經抵達鍾粹宮。
鍾粹宮是慈安太后的居所,是內廷東六宮之一,所以慈安又被下面的人稱為東太后。
「兩位太后請諸位大人進去!」眾臣在宮外等候了片刻,一個小太監出來說道。
眾臣整理好儀容,排班進入太后寢宮。李明峰偷眼打量,發覺兩宮太后都在御床上坐著,小皇帝卻不在,估計天色已晚,皇帝年紀幼小,已經睡了吧。
「臣等參見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同時跪倒磕頭。
「眾位大人們都是為了崇文門的亂子來的吧?」慈禧先開口問道。
「臣李明峰特來請罪!」李明峰連忙高呼。
「哦?此事和李大人有什麼關聯?」慈安疑惑的問道。
兩宮太后也是剛剛接到崇文門出了亂子的消息,但是事情具體如何,她們也是不知,所以見到李明峰出來請罪,她倆都是有些驚訝。
「剛剛在崇文門外,聚眾鬧事的正是微臣麾下的常勝軍!」李明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說道。
李明峰話音剛落,奕訢就出班答道:「啟稟皇太后,新任直隸總督李明峰所言有替屬下開脫之嫌!今天的事情實為常勝軍進攻崇文門,可不是什麼聚眾鬧事!」
「聚眾鬧事不過是小事罷了,步軍統領衙門按律處置便可。但是揮軍進攻九門之一的崇文門,這可是謀逆,兩者之間相距甚遠,這可不能亂說!」慈安對著恭親王說道。
說李明峰的常勝軍謀逆,慈安是怎麼都不會信的,在她看來,李明峰真的有異心的話,早在昌平就將她們母子交給肅順了,何必等到入京才動手?拿三千人硬攻有十萬駐軍的北京城?傻子也不會這麼做!所以,從一開始,慈安就斷定奕訢是有意陷害李明峰。
奕訢心中冷笑,暗道,兩宮太后果然有意回護李明峰這狗賊,幸好自己早有準備:「此事並非奴才一家之言,常勝軍所為,京內諸位大人皆可作證!就在剛才,僧王、醇王也在城頭,事情到底如何,有目共睹!」
「哦?兩位王爺剛才也在?」慈禧聲音十分平緩,就好似此刻眾臣之間的氣氛極為融洽一般,哪有一丁點劍拔弩張的味道。
「不錯!剛才我也在,六哥所言不差!」醇郡王出來證實。
「那僧王爺有何話說?」慈禧望著頗為猶豫的僧格林沁道。
晚間李明峰在僧王府赴宴的時候,僧格林沁曾多次要求請常勝軍諸將前來,但是老李都一一回絕了,那時僧王就生出了疑心。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見慣了朝廷政爭的僧王又豈能不知李明峰在暗中搗鬼?
僧格林沁暗想,既然李明峰早有準備,而且奕訢已經鑽入套中,那麼這次奕訢肯定要吃個大虧。
奕訢敗局已定,僧王可沒必要替他開脫。
想到這,僧格林沁說道:「回聖母皇太后,奴才剛才確實也在城頭,但是常勝軍並未攻城,只是聚集在城下做出了攻城的架勢罷了。至於到底算不算謀逆,奴才並非三法司官員,不通大清律例,也不敢妄言。」
僧格林沁幾句話,就將事情和自己撇了乾乾淨淨。
「做出攻城的架勢,足以定為謀逆!」一人接過了僧格林沁的話頭。
李明峰回頭一瞧,發覺是一個六十餘歲、鬍子全白的乾巴老頭說的此話。李明峰認得,這是刑部尚書綿森,是個宗室,按輩分是鬼子六的叔叔。
綿森一發話,其餘的刑部各侍郎、大理寺和都察院的許多官僚也紛紛出言附和,直斥常勝軍目無君上,實為肅順第二。
「作勢要攻和實際攻城可大不相同,豈能混淆?六王,哀家問你,常勝軍可曾攻城?」慈安秀美微皺,出言問到。
慈安點名問奕訢,他略帶尷尬的說道:「呃…常勝軍並未攻城,但是他們卻推出了攻城車,距離攻城也不遠了!奴才要是晚去個半個時辰,常勝軍肯定會動手!」
「那也就是說沒有攻城?步軍統領衙門可有人在此?出來一個回話!」慈安提高了聲調說道。
此刻慈安對常勝軍的庇護幾乎人人都能聽出來,眾臣心中暗道,看來恭親王這次是休想扳倒李明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