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河位於北京東北,源於直隸豐寧縣草碾溝南山,經灤平縣到古北口入密雲縣境。過了密雲,潮河與白河會合,俗稱潮白河。
當皇太后與祥琪小皇帝乘坐馬車行到潮白河岸邊的時候,前方衝出數十個騎兵,從服色上看,應該是朝廷的官兵。
為了躲避肅順的追殺,兩宮太后走的路都是山野叢林,所以一看到衝出這許多軍漢,護駕的侍衛都緊張的拔出了腰刀。
「你們是什麼人?」侍衛統領喝問到。
其實,對面這幾十個騎兵是九門提督文祥麾下的探馬,是奉命前來偵查的。其中的頭目名叫鄭霖。
鄭霖皺著眉頭看了看對面的一行人,感覺到事情不對,一揮手,麾下數十人齊上,將兩宮太后的車駕圍了起來。
「你們要幹什麼!」侍衛統領怒喝。
「本官是朝廷將領,如今你們十幾人行蹤詭異,非但不自報家門身世,反而敢喝問我等!弟兄們,給我拿下,押到大人那裡說話!」鄭霖說到。
「你們敢!」侍衛統領大怒:「你們可知車上是誰?!」
「脫裡!」慈禧在車內連忙阻住了這侍衛統領的話頭。
這幾十個騎兵也不知是肅順那邊的,還是恭親王那邊的,萬一是敵非友,自報家門豈不是自尋死路。
而且即便是恭親王麾下,也難保這幾十人中沒有正藍、鑲藍、正白旗的人。這三旗是載垣、端華、肅順的嫡系,他們雖然隸屬於恭親王麾下,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三旗子弟的立場就很難說了。
這名叫脫裡的侍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連忙住嘴不說。
鄭霖也是老謀深算之輩,看到這個情景,心中斷定,車內肯定有重要人物。但是車內人物的身份太過敏感,所以這漢子才不敢將身份表露出來。
「車內是誰?!」越是不敢表露身份,鄭霖越想知道車內到底是誰。
「這位大人,請聽在下勸一句,速速退去,他日定有你的好處。如果繼續糾纏在此,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氣!」脫裡著急離開,也不多費口舌,這句話中既含著威脅又帶著誘惑。
脫裡是正三品的御前侍衛,在皇太后和皇帝面前他是個奴才,但是在其他官員眼中,這可是皇太后的心腹。所以即使是朝中的一二品大員,往常見了脫裡也要笑容滿面、畢恭畢敬。脫裡能說出「他日定有你的好處」這種話來,他自覺就已經頗為忍讓了。
但是,鄭霖卻不知道脫裡的身份!鄭霖見到的只是十幾個行蹤詭異的百姓罷了,雖然鄭霖也隱約猜到對面的人身份可能不一般,但他哪能想到車上坐的竟然是大清朝的皇太后與皇帝。
看到一個奴才竟然敢如此囂張的威脅他,鄭霖也怒了:「媽的,你是給臉不要臉,兄弟們上!本官到要看看你怎麼不客氣!」
眾探子應了一聲,衝了上去,準備將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拿下。
眾侍衛如何肯讓他們衝上來,脫裡當即大喝:「兄弟們!教訓教訓這些不開眼的傢伙!」
這些御前侍衛,都是滿蒙親王、郡王的後代,雖然身份尊貴,而且忠於皇家,但是畢竟從未經過實戰。再加上人數又少,所以剛過幾個回合,就落了下風。
看到自己的手下如此的不中用,脫裡自覺臉面無光,下手不禁狠了一些。一個探子手下一軟,讓脫裡覷得了空擋。
「啊!」這探子一個失誤,就被脫裡卸下了一條膀子。
「二子!**!弟兄們不用顧忌,將這些狗操的都給老子砍死!」看到二子丟了條胳膊,鄭霖不禁雙目赤紅的怒喝。
本來鄭霖有些顧忌這行人的身份,所以只想將他們拿下便可,但是沒想到脫裡竟然真的下死手。這些探子,在一起服役多年,親如兄弟手足,這次見到多年來的戰友被敵人弄成了殘廢,鄭霖和他麾下的兄弟也忍不住暴走了。
鄭霖等人一玩命,脫裡這些富家子立刻就撐不住了,當即就有兩三個人被砍翻在地。
「主子!你們先走,奴才等誓死也要護住主子!」脫裡高聲喊到。
慈禧和慈安帶著小皇帝坐在車中也看到了局勢不對,聽到脫裡這聲喊,慈禧連忙說到:「妹妹,咱倆先走!」
「姐姐,深山野嶺的,你我兩個婦人能跑去哪裡呢?」慈安勸阻到:「這夥人無論是八大臣的手下還是恭親王的手下,只要咱倆亮出身份,他們是不敢冒犯的。即便他們是肅順的人,咱們被送到八大臣那裡,最多也就是答應不再垂簾罷了,性命還是無憂的!」
「事情哪有這麼簡單?肅順在先帝臨終之際,就請先帝模仿漢武帝殺勾弋夫人,也下詔誅殺我等。幸虧先帝英明,沒有聽信讒言,我二人才保得性命。這次如果再落入肅順的手中,恐怕你我凶多吉少。如今正值大亂,別人只知你我被景壽救出。肅順殺了你我,只需將事情栽贓在景壽、恭王身上便可,此為一舉兩得之計。肅順心狠手辣,行事向來囂張,依哀家看,你我要是落入他的手中,十有八九小命不保!」慈禧替慈安分析到。
慈安聽了慈禧的話,仍然猶豫不決,這時,外面又被放翻了兩三個侍衛。慈禧看到局勢危機,也不理會慈安,獨自一人抱著小皇帝就走。
慈安此刻哪裡還能有自己的主意,看到慈禧已經抱著小皇帝下了車,慈安也連忙跟上。
這些侍衛還算忠心,看到皇太后帶著皇帝跑了,他們死命的拖住鄭霖等人。
一人、兩人、三人,這些御前侍衛一個個的倒下。
「你們這些狗奴才,今日老子虎落平陽被犬欺,死在你們手上。但是,你們也不要太囂張,老子索性今日就把話放這兒。」已經一身刀傷的脫裡自知今日必死,不甘的怒吼到:「不出一個月,你們全族都要因為今日之事被滅!滅九族!滅九族!」
臨死的人,一般是不會說假話的。鄭霖看到脫裡喊出了滅九族的話,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妙。
「上!一個不留!」事情已經發生,再無挽回餘地,經過許多風浪的鄭霖果斷的下令滅口。
一刻鐘後,脫裡等十七名侍衛全部被殺。望著滿地的屍體,一個探子問鄭霖到:「大人,看這些人的身手應該也是經過朝廷正規訓練的,莫非也是官家的人?」
鄭霖此刻臉色也非常不好看:「這些人身份不簡單,剛才逃走的那兩個女子和一個娃娃,沒準就是哪個了不得的大人的家眷!」
眾人一聽,不禁大驚失色:「這可如何是好!」
「一不做二不休!」鄭霖冷冷的說到:「咱們兄弟都是一條心,事情傳不出去,只要將那兩個娘們和一個娃娃都剁了,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好!」眾人都同意這個法子。
「何老六,張麻子,你倆帶著受傷的兄弟們將這些屍體該埋的埋,該處理的處理掉,千萬不要留下痕跡讓人發現!」鄭霖說到。
「是!」何老六和張麻子都是受傷比較輕的。
「咱們走!」鄭霖一勒馬韁,率先追了上去。
當下,除去剛剛在戰鬥中受傷的十幾人在原地處理戰場,其餘的三十多騎就順著兩宮太后逃跑的方向追去。
慈禧和慈安抱著小皇帝順著潮白河往下游跑,剛逃出去四五里的路程,就聽到後方探子追來的聲音。
這些探子,都是痕跡專家,普通的士兵想擺脫掉他們的追擊都很困難,更何況這孤兒寡母的兩宮太后和小皇帝了。
「姐姐,怎麼辦?」慈安太后雖然貴為太后,但是畢竟只有二十五歲,到了生死關頭,急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怎麼辦!怎麼辦!你就會問怎麼辦!」慈禧此刻也焦急不安,哪裡還有閒工夫安慰慈安。
慈禧看了看懷中的小皇帝,臉上現出了決然的神色,說到:「跳河!」
「不行啊!咱倆都不會游水啊!」慈安說到。
「不會也得會!這些人明顯是來殺人滅口的,再不走,咱倆可就要搭在這了!」
兩宮太后畢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跑也跑不快,慈禧的建議雖然危險,但確實是目前的唯一出路。
聽到聲音逼近,慈禧也不再和慈安糾纏,掉過頭去直奔潮白河跑去。到了河邊,雙眼一閉,將小皇帝的嘴巴用手摀住,縱身一躍,跳入河中!
慈安看到慈禧跳入河中,正自猶豫不決,就聽馬蹄聲已經迫近。聯想到落入這幫軍漢手中可能遭到的待遇,慈安雖然百般不願,但也只能選擇跳河以搏一線生機。歎了口氣,慈安雙眼一閉,屏住呼吸,也躍入河中。
潮河之所以叫潮河,是因為水勢湍急,其聲如潮。兩宮太后和小皇帝剛剛躍入河中,就被洶湧的河水淹沒了,僅僅幾秒鐘的功夫,就被沖的不知去向。
幾十個探子順著痕跡追了過來,到了河邊,發覺蹤跡全無,也知道搜尋的目標跳河了。
「大人,怎麼辦?」一個探子問到。
「還能怎麼辦,搜!方圓幾十里都給我搜到!如果讓她們逃了,咱哥幾個的腦袋就休想再掛在肩膀上了!」鄭霖說到:「這附近沒有官道、沒有城池,就連村落都沒有。諒她小腳女人能跑到哪裡?大家快去下游搜尋!」
眾探子也明白這個道理,應了一聲,四散而去,分頭尋找。
再說慈安太后,跳入河中,頓時就嗆了幾口水進去。幸虧水流極為湍急,否則當時就要沉底。慈安就感覺身子順流而下,也不知道飄了多遠,卻始終沒有靠岸。最後再也憋不住氣,只感覺頭腦發昏,然後大口大口的河水就衝進嘴裡,隨後慈安就失去了意識。
本以為小命就此了結,但是不知過了多久,慈安就感覺有人在自己的胸口敏感之處亂摸。正想張口怒斥無恥之徒,但立刻又感覺到嘴唇發熱,慈安雖然沒睜開眼睛,但是也知道這是有人在親吻自己。
這還了得!堂堂大清的皇太后豈能被如此非禮?
剛剛回復過來一點意識的慈安驚怒交集,竟然又昏了過去。
又過了許久,慈安感覺身上溫暖無比,就如身處襁褓之中的嬰兒一般安逸。朦朦朧朧的,慈安太后睜開了眼睛,四處掃了一眼,這才發覺,原來自己是躺在被窩之中。
仔細打量,發現這是一間鄉間土屋,慈安此刻就躺在炕上,從熱度上來推測,看來這個炕剛剛燒過沒多久,還很溫暖。忽然,瞧見了炕上的衣服很像自己身上穿的,慈安心中頓覺不妙,掀開被一看,竟然僅著肚兜!
「啊!」無比嘹亮的聲音從慈安的口中傳出。
聽到這個聲音,從外間跑進來一個男子,這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穿粗布衣服,容貌十分英俊。
「怎麼了,姑娘!」這人問到。
此刻,慈安僅著肚兜的坐在炕上,一身的春光都被這男子看了個清楚。
「你!你!滾出去!」在這種情況之下,向來老實溫順的慈安也爆發了。
「喂!老子費盡了力氣將你救了回來,你竟然罵老子?白眼狼也沒這麼當的吧?」這個男子理直氣壯的反問。
「你……無恥!」慈安連忙躲入被窩之中,免得尷尬。
「嘿嘿!」這男子奸笑到:「對了,姑娘,你叫啥?」
慈安哪敢自報家門,只能閉口不言。這男子見慈安不說話,他反倒不客氣的說到:「在下….不…小生….李明峰,是你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