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自從《南京條約》簽訂後,作為五大口岸之一,發展迅速。西方的傳教士和商人也齊聚上海,可以說,目前的上海是大清最開放的城市。雖然還沒達到民國時期的鼎盛狀態,但也有了數十萬居民。
英法兩國在上海都有租界,也設有領事館,艦隊靠岸之後,聯軍直接進駐租界之內。桂良等人還未趕到,會談無法開始,本就失勢的李明峰徹底的成了閒人。
閒得無聊,雖然不喜歡性格冷硬的龔半倫,在這裡卻也沒別的熟人了,李明峰只好去找他解悶。
這些隨軍的翻譯都是住在領事館中,龔半倫的房間離李明峰的房間不遠,就是幾步路程。到了龔橙的門前敲了半天的門也沒見動靜,反倒把旁邊房間的一個英國翻譯敲了出來。
行船時間太久,這個傳教士兼翻譯,疲勞過度,正在房間內睡覺休息,聽到門外敲門聲不停,十分生氣,打開門一看,原來是老熟人,同是英國使團的翻譯,這才壓下怒氣說到:「李,你別敲了,龔的房間沒有人。」
李明峰看到打擾了別人的休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沒想到打擾了您的休息,真是太抱歉了!喬治,你知道龔去哪裡了嗎?」
那個叫喬治的傳教士打了個哈欠,說道:「你和他那麼好,竟然不知道他的家就在上海嗎?」
李明峰萬萬沒想到這龔半倫是回家去住了,心道,口口聲聲兄弟相稱,卻把自己留在洋人堆裡受罪,他自己反倒去享福了。
又和這個喬治聊了半天,李明峰才知道,龔橙住在上海都超過十年了。喬治是從英國來華的傳教士,他的教堂就在上海,所以對上海的洋人***裡的事是瞭如指掌。龔橙因為深得威妥瑪的信任,所以在租界裡他還算頗有地位,一般洋人都知道有這麼個人物。
打聽了半天才知道,龔橙就在租界裡蓋了棟洋房,離領事館不遠。
李明峰出了領事館,在門口叫了頂涼轎,道了聲:「去龔先生家。」
果然如喬治所說,在這英租界,龔先生的名號還算響亮,販夫走卒都曉得有這麼個人物。其實是李明峰少見多怪,想那張世平是廣東人氏,桂良更是朝中大員,都聽過有這麼個人,在龔橙家門口再沒人知道他,那才是怪事呢。
遺憾的是,龔半倫的名號雖然響亮,卻不是什麼好名號。
只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轎夫便將轎子停住,原來已經到了龔橙家了。
下了轎,賞給轎夫幾兩散碎銀子,給這些苦出身的人激動的跪下磕頭謝賞。
李明峰站在門外打量著這棟別墅式的洋房,從外觀看是按西洋的式樣建造,高有兩層,牆壁外面了的一些不知名的花草,碧綠的蔓籐爬滿了房子,遠遠望去就如建造在森林之中一般。院子頗大,遍植綠草,園中養有幾頭名犬。洋房四周是由鐵柵欄圍起,柵欄裡面就如天堂,外面則是饑民遍地。
看來這龔橙是真正的富貴人家啊,李明峰心中暗道,以前也沒看出來啊。
到了門前,拍了拍高達五六米的大鐵門。不一會,一個穿著長衫馬褂的中年人打開鐵門,探頭出來,問道:「何人叫門?」
李明峰從袖子裡抽出名帖遞了過去:「是你家老爺的朋友。」
那人這才看清李明峰穿著不凡,聽他說是老爺的朋友,不敢怠慢,接了帖子,飛快的跑了進去。
李明峰心中鬱悶,沒想到現在見龔半倫這廝竟然還得遞帖子,難道自己地位降低的這麼快?
不一會,那個中年人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打開鐵門,將李明峰讓了進去。進了這個別墅式的洋房,李明峰才發現,原來裡面的佈置還是偏中式的。
見到李明峰進來,龔橙迎面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有些靦腆的笑容。
李明峰看到此時的龔橙也有些驚訝,因為他脫去了長衫馬褂,穿起了西裝,手中還拿著一根文明杖。李明峰下意識的去瞅衣架,果然,上面還掛著一頂英式禮帽!
「走,進去說,進去說。」龔橙拉著李明峰就往樓上去。
這個房間是專為會客所用,仍然是擺放的中式傢俱。一個僕人捧茶上來,然後又低著頭躬身退下。
「行啊,龔大哥,沒想到在這英租界你倒是混的風生水起啊。以前也沒見你和兄弟說啊。」李明峰取笑到。
龔半倫臉上有些不自然,嘿笑到:「兄弟你就別笑話我了,我是什麼本事你還不知道嗎,在這些下人面前擺擺老爺的架子也就罷了,哪敢說什麼混的如意啊。」
看到李明峰眼神怪異的瞧著自己的身上,龔半倫紅著臉吱唔到:「兄弟你不瞭解我的苦中,在洋人那裡,我得穿著長衫馬褂,這樣才能顯得我懂大清政情民情,洋人才能重用我。不和洋人打交道,我就穿上洋裝,兄弟你可別小瞧這套衣服啊,只要套上他,上至總督巡撫,下至縣令縣丞,都要高瞧上幾眼。至於那平頭百姓,看到我更是恨的不得將頭磕破。」
李明峰聽了這話,倒也算理解。因為他自己也在洋人那裡冒充對大清十分瞭解的樣子。不過,他卻沒試過穿洋裝和清廷官員打交道。
「龔大哥你和我還用解釋嗎,你我同吃一口飯,苦楚都是一樣的,若是說這天下有一個人能理解大哥,那肯定就是我了!」
聽了這話,龔橙才逐漸不那麼尷尬了,又問李明峰為何而來。
李明峰如實的說了,無非就是憋悶的無聊,特意出來尋他解悶。龔橙聽了哈哈大笑,直呼兄弟莫怪,忘了你在滬上無相熟之人。
兩個人閒聊許久,僕人進來招呼,午飯已經準備好了。李明峰也不和龔橙客氣,直接起身跟著龔橙去用飯。
剛出了房間門,卻看見一個女子站在門口,盈盈下拜,給龔橙請了個安。
龔橙臉色又有些不太自然,將女子讓起來,轉身對李明峰說道:「這是我的小妾。」又對那女子說道:「這是我的好友,你叫李先生就可以。」
那小妾又叫了聲李先生,李明峰連忙說:「不敢,不敢。」本想叫她聲嫂子,但她卻是個小妾,對古人稱呼不太瞭解的李明峰不敢胡亂開口,只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