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你好毒
    天都市迎來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

    紂臣墩山上一片花團錦簇,去年種下的竹子被春雨一澆,刷刷地冒了出來,把整座山裝扮的青蔥一片,誰都能肯定,再過一段時間,這裡肯定是一片瀟湘亂舞,龍吟森森的美麗景象。

    荷花卻按奈不住了。

    道明臣最近時間忙的不得了,就連從上海回來那陣,也是忙著公事,能陪著她到處走走的時間少之又少,這讓對道明臣有著極大依賴心理的荷花很失落。

    道明臣的衣服一向是荷花來洗的,就連她碘著大肚子也一樣。道明臣這陣又去了香港,荷花實在是想他想的厲害的時候,就把他的衣服翻出來,放在臉上聞,感受他的味道。對她來說,外面的景色再美,也沒有道明臣身上的氣息更讓她陶醉。

    每當這個時候的荷花,臉上的幸福能感染身邊的每一個人。

    青衣最害怕看到荷花這樣,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心裡有種莫名的酸痛,堵的厲害。她甚至想像著能有一天能當著很多人的面,把道明臣的衣服也放在臉上聞一聞,該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雖然大家都在順從著荷花,但是孤單和寂寞還是在她身邊象揮之不去的愁緒一樣,時刻纏繞著她,她的腦袋自從以前受了刺激之後,就一直沒完全恢復過來。加上對道明臣的思念和眷戀,越發讓她心緒不寧,就像小孩子一樣,時不時就要發點脾氣。

    荷花想念著安徽家鄉這時盛開的紫雲英,想念這時家鄉的風。沒有寄托的她開始發瘋般地想念著自己最最親近的人。

    劉媽媽一直戴著老花眼鏡,每天都在縫製小孩將來的衣服,她說小孩不能穿買來的那種滌綸衣服,對皮膚不好,鄉下的土布養人吶!蕾蕾現在一直和爸爸住在市政府的小樓裡,也轉到最好的中學去上學了,學校的校長看到她的時候,笑得能把牙花子露出一半,那個年輕的後媽對她也很和氣,每天都要去接她放學。老頭子不敢來找道明臣,聽說了道明臣離開天都去做生意了,和蕾蕾回來偷偷地來看過一回媳婦,和劉媽媽聊了很久,出來的時候眼圈很紅。

    「我這個兒子,從小時候開始,眼睛裡就老是劃過陌生可怕的光芒。」道大海對劉媽媽說道。

    「老道,你錯了!明臣一直是很懂事的!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了,他心裡有苦啊!」劉媽媽眼圈也紅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和蕾蕾,他們的母親就是為了我這個右派,受不了這個打擊才自殺的。尤其是我在秦城和現在的妻子結婚之後,明臣就不再給我寫信,我完全失去了和他的聯繫,只到恢復工作才知道他居然上了戰場!我現在一直覺得愧對於他,不敢見他。」道大海把臉埋在手指中,用力地揪動著自己的頭髮,臉上浮現的愧疚若隱若現。

    「等荷花把孫子養下來就好了,一家人就好團聚了,那時你來看孫子,名正言順!」劉媽媽自己也哽咽了,還裝著笑臉安慰他道。

    「你怎麼知道就一定孫子?」道大海抬起頭勉強地笑了笑。

    「不是孫子就給我再繼續生!」劉媽媽擰起了眼睛說道。

    「老劉!國家有政策,只允許養一胎」道大海啼笑皆非地說道。

    「我不管,我就要孫子!」劉媽媽倔強地說道,手裡的活也沒停,一直在飛針走線替沒出世的小孫子縫著小襖子。

    荷花這時候總是笑呵呵地看著自己的親人,她私下對劉媽媽說,公公長的很像她的爸爸,一樣的和氣,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劉媽媽心一陣疼,把她摟在懷裡,娘倆的眼淚斷線珍珠一樣吧嗒吧嗒地往外落。

    「把她送回去安徽一趟吧,荷花以前喜歡唱歌,現在已經很久沒聽到她唱黃梅戲給我們聽了。」心疼媳婦的劉媽媽找了個機會對青衣說道。

    「也好,反正道總現在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把荷花送回去,看看父母也好,那兩個老人家也想女兒想的厲害,老是打電話來,荷花接一次電話就哭的像個淚人似的,我也很痛心,孕婦老是流眼淚,將來對眼睛不好的。」青衣沉吟了一下,答應了。

    「明臣最近到底忙什麼啊?」劉媽媽問青衣道。

    「做生意啊!」青衣說道,臉上一臉的平靜。

    「做生意也不能忘了自己老婆啊,你看電視那些老闆,個個都有點臭錢就忘了髮妻,在外面搞那些狐狸精,明臣他要是敢這麼做,我就拿笤帚把子打死他!」劉媽媽話中有點玄機。

    「不會!哪能啊!」青衣扯了扯嘴角,勉強地笑了。

    第二天青衣就找了輛轎車把劉媽媽和荷花送回了安徽,知道要回家的荷花,頭天晚上睡覺時都洋溢著醉人的笑靨,睡夢中也歌聲蕩漾。

    她們做夢也沒想到,一雙罪惡的眼睛已經緊緊地盯住了她們。

    這雙眼睛正是現在大號叫「麻爺」的宿雲微。宿雲微得到荷花的消息純屬於偶然,原先他只知道道明臣去了香港,他對於道明臣為什麼去香港,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關心的是,道明臣已經不在天都了,只要這條猛虎離開了天都,他就無所畏懼了。宿雲微對道明臣在內心深處,除了恨意之外,還有深深的忌憚。

    宿雲微的消息來自於一個叫路航的老闆。

    路航也是個天都的小玩角,以前也打架鬥毆,一度在天都小字號玩主裡也有點小名氣。後來改革開放了,大家有的人繼續在道上滾下去,路航卻選擇了淡出,他跟著一幫生意人,開始跑起了生意。其實發跡就在轉念之間,人生就是按照一種默契的規則在進行著。就在以前的小兄弟還衣食無著,打打殺殺混跡於社會的時候,路航已經把生意做的很出色了。他跑過單幫,也去過邊境做過倒爺,把原始積累完成之後,他開始在自己的家鄉開始做起了最最賺錢的房地產生意。

    房地產生意是最賺錢,但也是最刺刀見紅的產業,很多大老闆栽在了這個上面,路航卻玩的很開。

    原因其實說出來很簡單,首先他出道時就是幫會出身,黑道上有他的熟人,發跡後的他自己也夠意思,捨得花錢,以前的老兄弟有什麼困難找到他,他也從來不怎麼吝嗇,所以大家提起他時,都直翹大拇指。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政府方面,路航娶了地委一個老書記的女兒。老書記雖然已經半退了,但是門生故舊滿天都,仍然很有號召力。老書記的女兒是個小寡婦,年齡比路航大出了好幾歲,男人早幾年出車禍死了。對於她的生活作風問題,一直是天都老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前文中提到的道明臣被抓那次,有對公媳「扒灰」的主角就是這個女人。但是路航沒有作任何多餘的考慮就迅速答應了這樁婚事。

    婚禮辦的很風光,老書記似乎也很滿意這樁婚事,新郎的高大英俊,在商界也算有點小成就,配的上自己的女兒。

    很多人評價路航今年在商界的迅速竄起是因為娶了個破鞋的緣故,說你看某某某,真他媽厲害,找個破鞋,媽現在少奮鬥了幾十年起碼。路航對這種評價嗤之以鼻,他強調能有今天完全是他個人努力奮鬥的結果。

    不可否認的是,路航的生意的確是越做越大了,報紙媒體上的暴光率也是頻頻出現,天都的民營企業家中,他的風頭也很強勁。

    他的工地上也一直在使用白馬湖出產的「彩虹砂」,這種砂子以前在天都是不怎麼常見的,天都的建材門市部一般是去外地批發回來,再轉手。路航不同,他找到了門路,一直能使用到正宗的低價「彩虹砂」,他砌出的大樓外牆壁上,「彩虹砂」刷一層,太陽一照,能像水晶一樣發出迷人的七色幻彩,廣受客戶好評。

    很多建築老闆問過他進貨門路,路航一直是笑而不答。因為提供「彩虹砂」給他的主顧交代過,這種砂子采起來不是很容易,而且國家正在查禁淘挖江砂,必須要保密。路航不是笨蛋,這道理他明白,如果大家都用「彩虹砂」做裝潢,他的利益也會受到衝擊。

    商場競爭有時也有自己的潛規則。

    這種「彩虹砂」正是來自宿雲微的手裡。

    白馬湖的「彩虹砂」從郭大山時期開始,就形成了一個慣例,不賣給天都的經銷商。宿雲微無意去改變這一結構,海州距離白馬湖更近,而且供銷體系已經形成,目前的產量光滿足海州的市場消費仍然有差距。宿雲微原本想在今年下半年再進幾艘船,再加幾台卷揚機,先滿足海州的市場再說。對於天都,他還不敢進去,自己稍有不慎,難免和黃幫一樣翻船。道明臣上次貪圖黃幫「八根系」掌握的黑金巨款,能放過他和雷猛,這次被他發現就再有沒有放過他們的理由了,道明臣的手段和性格,宿雲微比誰都要瞭解。

    但是「黎叔」發了話了,宿雲微也只得照辦。順便說一句,黎叔就是路航的老丈人峰。黎叔希望自己的女婿在經營上更加有競爭力,宿雲微攜帶巨款登門拜訪的時候,黎叔提出了給路航足夠批量的「彩虹砂」這個要求,宿雲微當然不能拒絕。

    黎叔對宿雲微的隱*神大加褒揚,希望他好好的做生意,不要再攙雜什麼個人仇恨,黑社會也要和平不是嘛,天天你打我,我打你,還要不要發展經濟了?還奔不奔小康了?黎叔講的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宿雲微被感動的眼淚崗崗的。

    真是個老畜生!宿雲微事後對自己的馬崽這樣評價了自己這個靠山。

    宿雲微和路航相識了之後,一來二去,漸漸也熟絡了起來,兩個人發現彼此之間,居然有很多共同話題,尤其是路航,他發現這個麻爺,心思細膩無比,比他見過的幾個黑道人物更加細膩!道明臣和路航也有過一面之交,但是路航認為,道明臣身上太過鋒芒畢露,就像一把寧折不彎的鋼刀,處處綻放著逼人就範的氣勢。可能是故意示威的緣故,路航有時候甚至覺得道明臣有點像暴發戶的感覺,過於招搖。這個麻爺不同,路航每次見到他,他都在讀書,黑幫中肯讀書的老大在這個年代還是相當罕見的,整個天都黑幫中,路航只聽說過道明臣能寫一首好詩和毛筆字。

    加上知道了麻爺居然是趕走一幫退伍武警在白馬湖立足,路航不由得更對麻爺另眼相看。粗豪的外表下是波瀾不起的內心!這是路航對麻爺的評價。他甚至有次在海州最豪華的京華大酒店,和麻爺喝醉了之後,帶著三分酒意對麻爺說:將來的黑幫老大中,麻爺必定是一朵奇葩。

    雖然酒有點多了,但是路航看到一向謙虛的麻爺只是簡單的笑了笑,麻爺的目光就像是際遇風雲的金鱗,天上地下我為王。

    從此,路航但凡是工程上遇到什麼地霸敲詐之類的事,再也沒央求過以前的老弟兄們去解決,都是來找麻爺。以前的弟兄全是土包子,沒幹事之前就要經費,說要喝壯行酒,要買傢伙,張口閉口就是錢。麻爺不同,他沒有任何要求,不聲不響就能把事情解決,路航每次給他包的紅包,都被他委婉拒絕了。

    咱們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這是看的起我才叫的我。麻爺每次都這麼說。

    路航感動的崗崗的。

    這次,他的工地又出了點麻煩。

    這次的事情很棘手。

    年初的時候,路航要在北城郊建一棟住宅小區,和當地的村民也談妥了,官方批文也都到手了。到了遷卻的時候卻出了問題,當地的居民在村長的挑撥煽動之下,拒絕拆遷,要求提高賠償金額,路航原先和他們談妥的條件一律作廢。這個村一向以出楞種和夯貨而聞名,這兩年和外來打工仔老是發生衝突,經常仗著人多勢眾把人打得頭破血流。路航叫來了當地派出所來解決,村長就叫來了一幫老頭子老太婆睡倒在警車輪子下面,嚇的派出所來的民警連連說,這事你們自己解決,我們不好管。

    路航一度曾經想貼點錢把這事給了結了,但是沒想到這幫刁蠻村民獅子大開口,說讓每家再增加一萬圓的補貼,否則不准破土動工。一萬圓在當時是什麼概念?路航火了!他已經和別人簽了開發合同,開發商也開始了前期的銷售造勢,要是不能按工期完工,對路航損失是巨大到無法承受的。這幫村民也就是吃準了這點,才拿住了路航的痛腳,漫天要價。

    路航差點沒被氣暈過去。他自己開著車去交涉,沒三言兩語就談崩了,挨了對方幾個村級打手的巴掌,被扇的暈頭轉向,車子也被扣下了。那個村的村長說了,你去告好了,***,老子有的是人去蹲牢房,打你個人不就是蹲個十五天麼,我看你什麼時候能開工!

    路航知道這事只能通過非常規手段解決了,於是撥通了麻爺的大哥大。

    麻爺手段果然迅猛,包了輛長途客車拖來了四五十號滿臉橫肉的大漢,手裡都掂著一米半長的鍍鋅鋼管,趕到了工地上,掄圓了劈頭蓋臉一陣猛抽,把賴在工地阻止開工的幾個閒漢打的雞飛狗跳,哭爹喊娘。閒漢們中間有幾個伶俐點的,全腳底抹了油,往村子裡跑去了。路航著急的要死,這裡離那個村子只一公里左右的距離,這幫人回去一報信,回頭這工地還不被這幫村民給砸了啊!

    麻爺說沒事,我等著他們。他腳下踩著一個被打的頭破血流的閒漢,手下一幫大漢就或蹲或坐,叼著煙卷,瞇著眼看著公路上,等待著這幫村民過來。

    不多一會,馬路上遠遠就看到一道黃塵捲起。四五輛拖拉機載著七八十號壯丁,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人人手裡都拿著灰叉,鐵掀之類的農具,老遠就聽見了叫罵聲響徹一片。

    路航著急壞了,他本不想把事情鬧大,今天這事一出,後果難以預料的很,農村的械鬥曾經在天都歷史上層出不窮,以前在農忙時,為了爭奪灌溉的水源,有幾個村子的壯丁幾乎是年年都帶著柴油,釘耙鐵掀舉行過大規模的械鬥。農民打架不同於混混們打架,混混打架雖然聲勢浩大,往往動起手來大家都有素,除了道明臣這樣的亡命徒之外,不會有誰動不動就致人於死地,這也是大多數時候,天都其他幫會不願意和道明臣動手的原因,這貨有事沒事都把人往死裡整。農民們打架沒有幫會裡的混混那麼職業,經常搞不好打到要害就弄出人命來。(ps:點上來分析,其實道明臣打架也就是個農民水平。)

    看著黑壓壓過來的拖拉機,路航甚至做好了給錢的準備了。就在他準備告饒的時候,麻爺拍了拍手,身邊兩個壯漢從帶過來的兩個門球套子裡抽出了兩把烏黑酲亮的五連發獵槍,走到馬路邊上對著天空連放了兩槍,幾輛拖拉機已經開到了跟前,一下子就跟喝醉了酒似的,在馬路歪歪扭扭起來,黑煙亂突,已經有幾個愣頭青壯丁沒等停穩就停就跳了下來,這下見到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拿著散發著硝煙的獵槍瞪著他們,全又重新想再爬上拖拉機去,拖拉機卻一溜煙歪歪扭扭地開過了工地,拚命加速往前開走了。幾個沒來得及爬上拖拉機的壯丁被四五十號壯漢團團圍住,一米半長的鍍鋅管照著身體一陣猛砸,抽完了,叫了工地上的拖拉機,直接拖到了市三院,全部統統象扔死豬一樣扔下拖拉機,又是棍棒齊下一頓狂揍,等到醫院的醫生出來的時候,地上躺著幾個壯丁已經是血葫蘆一樣了。

    當天晚上,麻爺和路航再去找那個村長的時候,村長就像整過容一樣,臉上謙恭虛偽的讓人毛骨悚然。他連連保證,今後肯定不會再這樣了,談好了就談好了,按合同辦事嘛!路航覺得他的態度簡直就像雷鋒一樣和藹,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了。路航是生意人,他也不想逼人太甚,每戶的拆遷費他還是再追加了一千塊,湯藥費照給。這幫村民的好勇鬥狠也著實讓他有點後怕。

    這事解決的太漂亮圓滿了。

    路航心裡覺得特別過意不去,過了幾天,特地包了紅封子,親自給麻爺送來了。麻爺卻說什麼也不肯收,兩人就這麼站在白馬湖動人的水光春色之間推辭來推辭去,麻爺發火了。

    「當我是兄弟不?」麻爺說道。

    「這肯定了!咱們就是一個媽生的親兄弟!」路航說道。

    「當我是兄弟就別來這套!再給我錢,我他媽跟你急了!」麻爺滿臉的怒意。

    「要不我給你買輛雅馬哈吧,我有辦法搞過來,真正的日本原裝的公路賽!」路航還是不過意。

    「就和你騎來的是一樣吧?」麻爺看著路航騎來的摩托說道,路航今天是騎的摩托車來白馬湖的,前凸後翹的公路賽,聲音發動的時候象放跑,開起來威風凜凜。

    「一樣一樣!我開的這輛是剛買給我弟弟的,你瞧著好,我也替你搞一輛過來,威風的很,帶上個長頭髮的妞,公路上一開,長髮迎風招展,包管大娘子小娘子全回頭看你!聽說人家小日本那,只要是幫會裡的混混,都人手一輛!叫「暴走族」!」路航拍拍摩托車坐墊,得意地吹噓道。

    「你小子怎麼知道我喜歡摩托車的?我以前有過一輛捷克的佳娃摩托,後來被你也是另類啊,有大轎子不坐,今天怎麼開起摩托來了,呵呵那輛車那幾個村民還扣著沒還你哪?歐比斯拉奇!明天哥哥我再走一趟,給你要回來!」麻爺坐上了摩托,感受了一下車子的平衡,看的出來,他挺喜歡這輛摩托車的。

    「你喜歡就好,這全是廣東走私過來的,等上一個月,兄弟我肯定給你淘換一輛回來。」路航笑著說道,「我的轎車今天送個道明臣老婆回安徽,所以今天沒開,我現在也是難得開摩托車,一上手,差點撞到個人!」

    「道明臣?」麻爺的眼睛裡悄悄劃過了一絲血腥味十足的光芒,「你認識道明臣麼?這個傢伙聽說在天都是這個!」

    麻爺挑了挑大拇指。

    「算是吧,現在的天都的確誰都要給他面子!你像我們拜的都是小廟裡的菩薩,哪像人家,老頭子是副市長,又是右派剛剛平反,現在天都多少幹部是右派剛剛平反的啊!和他老頭子全是一個牛棚裡挖牛糞出來的,同聲連氣,勢力大的很呢!我老丈人不就是內退了,給他們讓位置麼。」路航根本就沒發覺麻爺眼神中的那一絲異樣,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地說道。

    「混江湖也不是全憑關係。」麻爺一個騙腿,從摩托車上下來了,蹲在了路旁,點燃了一支香煙,「不過這個道明臣的大名的確老是有人跟我提起。」

    「說出來把你笑死!」路航也蹲在路邊,看了看四周,湊近了麻爺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說道,「你知道嗎,這個傢伙的老婆居然是個傻子!以前據說被人搞過的!還是個安徽妞!真不知道他怎麼會娶這麼掉份的老婆的!」

    路航忘了,他的那個老婆比道明臣的老婆更垃圾。

    麻爺也神秘地笑了笑,猛抽了口煙道:「他怎麼會讓你派車送他老婆回去的?他這麼大個老闆,自己沒車嗎?」

    「歐比斯拉奇!吊個老闆!這貨一天到晚就是輛自行車來去,還捨得買大轎子?他壓根就是個摳完*就舔指頭的主兒!老摳門了!不過這次不是他找的我,是他手下的那個青衣找的我,道明臣一般不大愛理人,一副眼睛長在天上的德行!」路航的話裡妒意十足。

    「日!你不會不給他的,看不慣他就不吊他好了!」麻爺猛吸了兩口,把剩下的半截香煙彈向了遠處。

    「可不能這麼說!」路航挪了個位置,「這個人我得罪不起啊!也不敢得罪!他是什麼角色啊?就連他手下那個青衣也是個不得了的主兒,我們是生意人,不能摻合這一棒子!不就是一輛車嗎,安徽雖然遠了點,跑也就跑一趟吧,你要是不答應,以後在天都不定出什麼麻煩呢,在這種人身上出麻煩,我就壞了!」

    「你老丈人不是有牛b麼?怕他?」麻爺翻了翻白眼說道。

    「算了吧」路航苦笑了一下,「我們生意人,以和為貴!」

    「沒*的東西!」麻爺站起了身,一腳踢飛了腳下的一顆石子。

    「隨你怎麼說吧,哥哥!我和你比不起來啊!」路航也直起了身。

    「你那車路過安徽六安不?替我帶點茶葉吧,那的茶葉據說不錯!」麻爺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知道路不路過啊。」

    「你問問看。」麻爺掏出大哥大遞給了路航。

    「我幫你問問。」路航推開了他遞來的大哥大,自己從腋下夾著的皮包裡掏出了個大哥大。

    「也不一定要六安的瓜片茶,你問問你的司機,這是去哪兒,當地有好茶給捎點也行,安徽那邊偏僻,沒污染,茶葉泡出來好喝。」麻爺又掏出支煙,正在撥號的路航根本就沒發現,麻爺的手這時候顫抖的厲害,給香煙點火點了幾次也沒點著。

    「喂?老王嗎?我!你們到哪裡了?還有多遠到啊?哦你問問她們,這是去哪兒?全椒縣趙店新莊組?得勒,你問這麼仔細作什麼那兒產不產茶葉啊?你問問她們,我有個朋友想讓我帶點安徽的茶葉哦怎麼說?好勒你揀好茶葉買點帶回來,要好的!聽見沒!行了掛了啊!」路航抬起頭對麻爺說道,「有門了,不用去六安,她們去的那就有茶場,是監獄茶場,呵呵估計還便宜。」

    「哦」麻爺的手有點哆嗦,手指上被香煙熏黃了一大截,香煙灰垂在了那,麻爺一直沒抽,他的耳朵支稜的就像個風車。

    「麻哥你咋了?臉怎麼這麼白?不舒服嗎?」路航關切地問道。

    「沒事!」麻爺把煙扔了,擦了把臉,「我沒事,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行,感冒了。你忙你的去吧,茶葉捎回來,打個電話給我,我自己去拿就行。」

    「那我先走了!瞧我這碎嘴,不打擾你了,趕明兒咱們什麼時候抽個時間去「紫氣東來閣」整兩盅去。」路航把頭盔戴了起來,坐在摩托車說道。

    「行!」麻爺點點頭。

    「那就先這樣了!」路航也點了點頭,把摩托車發動了起來,招了招手,一溜煙捲起一道黃塵,消失在了麻爺的視線裡。

    路航做夢也沒想到,面前這個稱兄道弟的麻爺在四十八小時之後,直接把他送上了黃泉路。他的屍體在半年後在廢棄的三江煉鋼廠被人發現,有幾個調皮的小孩在地上打彈珠,用手指在地上挖坑,想打坑戰,沒挖幾下,淘出了一個骷髏腦袋。警方來住了細緻的挖掘,挖出一個套著爛成不像樣子的衣服的骷髏,骷髏身上穿的衣服赫然就是失蹤了很久的企業家路航失蹤前所穿的品牌西服,兜裡還有他的身份證。骷髏的脖子上還繞著一根枯乾的麻繩揭示了他的死因——正是這根廉價的繩子將路航的富貴人生畫上了簡單的句號。

    已經失蹤了半年的路航終於找到了行蹤。在他失蹤的半年裡,這個民營企業家的下落一直是眾說紛紜,有人以為他被綁架,有人以為他被仇家所殺,有人說他去了東北包了個小老婆,不肯回來了。屍體有了下落,所有傳說不攻自破。天都市政府對這起惡性案件表示了極大的關注,市領導拍案而起,限期公安部門迅速偵破。

    由於死者關係網極其複雜,公安部門經過長時間的抽絲剝繭,終於排查出了半年前,路航曾經因為生意往來和北郊的一個村長發生過強烈衝突,路航的被殺時間正和那陣衝突一前一後,公安逮捕突審了這個村長,經過長時間的「心理攻勢」之後,村長交代了自己殺人的經過,還交代了自己包養情婦,貪污公款等等罪行,經由公安機關審核無誤之後,於國慶節前夕槍斃以平息民憤。

    路航的遺孀和路航的父母兄弟後來進行了一場馬拉松一般的法律訴訟,終於分得了自己應得的一大筆財產,風風光光地又嫁人了。

    誰也沒料到,就是這具乾枯的骷髏,居然就是半年前直接導致天都兩大幫派菜刀隊和龍騰公司血拼大戰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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