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變奏曲之背叛者（4）
「生命如暗獄，諸神為牢籠，眾生為枷鎖，我將指引你們，為自己的王。,quanben,我將指引你們罪與罰，指引你們生命皆有的罪惡，讓你們瞭解活著便是莫大的刑罰，死亡即是永恆的饒恕；我將指引你們神皆有的罪惡，神不是超脫的，他們從未降臨人間，是因畏懼再入牢籠無法逃脫；我將指引你們眾生皆有的罪惡，永恆不死是為最大的刑罰，歲月蒼老，我將走向死亡，回歸一片虛無，而你們將繼續活著，承受歡喜的悲痛，命運的安排，以及不朽的寂寞！」
——《死神教典·卷首語》——
「你應該感覺到了吧？」
艾略特說完，手掌上驀然出現一團火花，火花四散開來，又重新合攏，他的手中如同彈奏著樂曲，火花便如同舞蹈者一般舞蹈起來，艾略特低語道：「傳言中，上古時代的神明，不知欣喜疲倦，不知生死寂寞，存在便自以為永恆，便如這黑天中的一抹光亮，以為永恆，只是他們的永恆，終究是要發散消失的。弗裡島，埃爾維斯迷宮，其實，說起來，並不能算是一個秘密，那個流傳已久的傳說，卻真的只是傳說而已。藍魚，你的名字，這是你的名字，雖然你是組織的首領，但你也終究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啊，其實，力量的規則，在神明隕落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改變了。」
「力量的規則？」藍魚首領訝然說道，「你又走了一條新的路？」
艾略特搖了搖頭，否定了藍魚首領的猜測：「不是一條新的路，而是回到了最開始的路。」
「就是你讓我感覺的？」藍魚首領閉上了眼睛，用喃喃自語似的口氣說道，「感覺……我感覺到了魔法陣列的力量，很強大，但那種力量，終究不屬於我們自己。力量到了我們這個層次，再像魔導術士一樣借助魔法陣，只會讓力量束縛住自己。沒有掌握的感覺，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你錯了。」艾略特搖頭道，「你和我一生都在追尋力量的真正規則，但這本身就不是正確的道路。」
「那什麼才是正確的道路？」
艾略特說道：「知道神明為什麼隕落麼？」
「為什麼？」
艾略特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道：「因為螻蟻，如我們，不僅擁有了強大的力量，而且，我們會思考。」
「你是想說所謂的強者都該成為哲學家麼？」藍魚首領笑了笑，他的手掌和一般的農夫沒有什麼兩樣，粗糙的皮膚和老繭，一根手指伸出來，指著艾略特說道：「這個世界上，依然有狂信者，神明的狂信者裡，從不缺乏哲學家。」
藍魚首領口中說道狂信者，艾略特卻不免想起許久以前，同樣在這裡出現的，那個半死不活的衰老少年，說起狂信者，那應該是絕對的狂信者吧？！艾略特沒有多解釋什麼，而是拿起了手中的皮鼓，說道：「你確信這不是自己的力量，你確信無法掌控著一切，你確信你自己只相信你自己，但是我和你不同，我以為人類，包括藍血人，甚至包括一切智慧生物，存在的根本，便是我們手中的東西，不同與野獸，因為我們……能借助任何我們能借助的力量，所以我們成為了大陸的主人。你要明白，個人英雄的時代早已經過去，世界在變，人也在變，我們也在變，你以為現在的藍血人，和一百年前的藍血人，和一千年前的藍血人都是一摸一樣的麼？」
藍魚首領說道：「不一樣。」
「你現在要殺我，我也想殺你。」艾略特苦笑一聲，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些麼？」
空間並不怎麼大的石室裡，艾略特說完這句話，忽然有了一些變化，變化不在艾略特，也不在斯維特，更不在藍魚首領身上，原本沉默地安放在中間的女神雕像，一直沒有被三個人的廝殺破壞的女神雕像，在這一刻，外殼竟然開始碎裂剝落起來，碎片落在地上，如同落入了黑暗的深淵，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什麼留存，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但是在石室中三個人的感覺中，卻是另外一副樣子。
一股純粹而強大的精神力量從女神雕像的軀體中開始甦醒，這一股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單純憑借天然的威壓，便讓在場的三個人一動都不能動。女神雕像身上的碎片掉落越來越多，漸漸地有兩片碎片在空中碰觸到，如同打破平靜水面的石子，原本平靜掉落的碎片，猛然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能量和魔法波動風暴。三個人幾乎同時後退，這一次反倒是艾略特將斯維特保護了起來，艾略特眼睛中的眸子閃過一縷幽藍的光芒，一隻手再一次向皮鼓拍響了一下。
彭~~！
藍魚首領的身體隨之一頓，緊接著身體上的皮膚，就像土地一樣乾裂開來，詭異的是，沒有任何鮮血流出。
那一尊女神雕像終於停止了剝落碎片，白如玉石的手臂伸出來，她再一次動了！
……
……
奧斯汀的神情從來沒有像這麼嚴肅過，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魔法光屏，儘管強烈的畫面波動讓石室裡的一切看起來十分模糊，但是他依然清楚的看見了女神雕像的甦醒，這當然不是意外，或者說，這原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此刻奧斯汀所在的地方不是原來的小房間，而是一個大廳裡，這裡一部分侍女藍魚的人，一部分是包括了哈因先生的兩個學生在內的弗裡島一系的人，大廳裡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魔法道具和魔法儀器，大大小小的光屏上，最原始的魔法波動信號閃爍而過，魔法師和魔導術士學徒來來往往，不斷有人大聲報著倒計時。
他們要幹得很簡單，讓被封印的神甦醒，並且……將神明徹底困在女神雕像裡，製作成傳說中的禁忌傀儡！
失去自由的神……啊，多麼美妙的詞語，一個足以讓任何一個初涉此道的魔導術士沉醉其中的計劃，就在奧斯汀這個近乎魔法白癡的傢伙的主持下開始了，幸運的是，他並不負責具體的事物，真正的主持者是哈因先生的兩個學生，小白尼爾和西西。
……
……
女神雕像再一次動了，藍魚首領，那個其貌不揚的矮個子中年男人幾乎立刻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不過既然來了，他自然不會就這麼逃走，事實上女神雕像雖然強大，卻也沒有讓他感覺到恐怖。女神雕像的眼睛也睜開了，幾乎就在同時，她看向了不遠處一臉肅然的艾略特。
她……很疑惑？
為很麼看起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些卑微的生靈呵！
女神雕像的頭忽然一轉，看向了藍魚首領，艾略特鬆了一口氣，果然如預料的一樣，經過漫長時間的消磨，雕像裡的神明幾乎只剩下了本能在維持著存在，女神雕像裡的神明不會記得將她封印的人。而此刻，石室裡對女神雕像威脅最大的，無疑就是藍魚首領了。
藍魚首領很慎重地後退了一步，他真正的第二次進攻，對手是女神雕像。
藍魚首領握緊了拳頭，然後，彎腰。
一拳擊打在地面上，一股巨大的力量竟然沒有破壞地面，而是沿著一條裂縫出現在了女神雕像腳下，一聲刺耳的爆鳴聲響起，女神雕像的一個小腿幾乎被打斷，只剩下一點點連結。但是藍魚首領卻沒有任何欣喜的感覺，因為女神雕像的反擊，幾乎就是沿著原路返回的，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衝擊波從藍魚首領落下的拳頭，一瞬間衝擊到了他的腦海中。
藍魚首領和女神雕像的動作同時停滯了一下，然後藍魚首領的身體被拋飛起來，狠狠撞在石室頂部的粗糙岩石上，撞出一個大洞，而女神雕像則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幾乎斷掉的小腿一眼。
然後，藍魚首領近身與女神雕像搏殺，一縷黑光閃過，藍魚首領擋住了女神雕像的一次進攻，很快，一前一後退，當藍魚首領停下動作，他已經結束了第三次進攻，這一次，女神雕像的另外一條小腿，同樣幾乎斷掉。
而藍魚首領本人，則在後退了幾步之後，一條手臂粉碎。
……
……
「原來，艾略特啊，你說的是這個！」藍魚首領嘴角見到血色，當然是藍色的，藍色的血液緩緩流出，藍魚首領卻並不怎麼在意，對於他這樣的強者，哪怕是死，也要弄明白一些事情，他笑了起來，指著那一尊沉默下來的女神雕像，哈哈大笑！這個矮個子男人一邊笑著，一邊開口說道：「我願意為你說的是我，原來你說的是你自己。」
「有什麼區別麼？」艾略特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反問道。
「有。」藍魚首領說道，「我總以為你同我廝殺，還留有半步餘地，不想你已經放棄了許多原來堅持的東西。」
「我早已說過，人總會變的。」
一縷黑光，再一次閃過，這一次，藍魚首領竟主動偷襲。
「鏗」得一聲，斯維特擋下了這一擊。
女神雕像動了，這一次進攻的目標不只是藍魚首領，還有艾略特和斯維特兩人。
……
……
「開始麼，奧斯汀大人？」
小白尼爾同奧斯汀一樣緊張，雖然是哈因的學生，見識並不少，可眼見三大強者搏殺，再加上一尊身份不定的女神雕像，這樣的場面可是難得一見，再加上計劃的最後一步，就是自己和其他人一直研究的東西，他比任何人都急切等待著結果的出現。
奧斯汀搖了搖頭，事實上計劃到了這個時候確實要開始了，但是奧斯汀卻沒有立刻下令，因為……
他還沒有看到藍魚首領的最強一擊。
奧斯汀說道：「讓所有人準備好，不要預備時間，再等一分鐘，一分鐘後，無需我下令，立刻開始！」
說完，奧斯汀離開了這裡，前往那一間石室。有一些猜測，他要親自去驗證。
……
……
石室的地面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洞口，洞口之下的魔法陣列紋路發出璀璨的光芒，照耀的石室裡一片明亮，只不過影子此刻都在石室的頂部岩石上，沒有一絲空氣的流動，一切彷彿凝滯起來，如在水晶中。
鮮血早已分不清是艾略特的還是藍魚首領的，女神雕像也從原來的潔白美麗，變到此刻的破爛不堪，彷彿隨時都要倒下，斯維特仍然一臉沉寂，手上的黑色長刀上滴落幾滴鮮血，他的臉色一黯，鮮血再難以阻止地從他的身體上噴湧而出，單膝跪地，斯維特歎息一聲，心想這一戰，要是再繼續下去，自己興許就要真的死了。艾略特咳嗽了起來，每咳嗽一聲，都有大口的鮮血隨之從口中流出。
藍魚首領躺在地上，他自然還沒有死，只不過不願爬起來罷了，破爛不堪的衣服裡面，是被斯維特的黑色長刀刺出的一個大洞，他彷彿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為之一停，他的這一生再沒有比此刻更接近死亡了。
手上還有那一面皮鼓，艾略特慘笑道：「想不到今天的決戰，竟然成了這個樣子。」
「這不是你早計劃好的麼？」
「不也是你計劃好的麼？」
「我低估你了。」藍魚首領歎息道，「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強，如果不是你已經受傷，我現在已經死了。」
「你的不死之身呢？」艾略特擠出一絲笑容。
藍魚首領說道：「真正用到身軀不死的時候，那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不死，代價想必很大？」艾略特問道。
「確實很大。」
看著艾略特目光中的瘋狂，女神雕像也不禁後退了一步，只不過幾乎斷裂的小腿剛剛一踏出，便已經扭曲起來。
「既然如此……」艾略特的眼神裡滿是決絕：「我想看一看你這代價，到底是什麼！」
……
……
奧斯汀的腳步驀然停住，他輕輕伏下來，細刃劍已經握在手上。
雖說是合作，三人間難免都有各自隱瞞下的東西。
奧斯汀眉眼間閃過一絲狠色，躡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