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殺人（1）
「往往是事情改變人，不是人改變事情。!quanben!」一場東方戲劇裡，男主角這樣對他的仇人說完這句話，然後殺死了仇人的兒子。經營慘淡的小酒館裡，魔法音樂盒放著的曲子依然是那首《不善恭維的情人》，舒緩而哀傷的曲調如同女人的輕吟，當希爾在角落的昏暗魔法燈下說出這句台詞的時候，亞倫的肩膀動了一動，終究搖起了頭，不再說話。希爾又說道：「當年的戰場上，帝**人的屍體隨處可見，殺個把人，算不了什麼，有人出錢買你父親的命，恰巧我很缺錢。於是就接下了這生意，我早說過，當時的雪夜軍團已經爛到了骨子裡，不然陛下整頓時何必殺那麼多人？步兵的軍餉向來發的遲，又被那些貴族佔了大頭，後來被薛岳帝**團圍住打了敗仗，弟兄們要活著，要錢，總要犧牲一些人，犧牲的人裡就包括你的父親……只可惜他沒有死，不然，我的名字也不會出現在後來第一輪裁撤的名單裡。」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這就是帝國，這就是我們的流血犧牲的帝國。」希爾咳嗽了一聲，話語中多了幾分嘲弄的意思，「帝國是皇帝陛下的帝國，是貴族院的帝國，卻不是我的帝國，也從來不是那些戰死士兵的帝國，他們高高在上，而我們……什麼也不是。」
亞倫握緊了拳頭，問道：「你知道我在弗裡島？我剛剛還奇怪，為什麼聽到我的名字後，你就忽然變了一副神情，想來你來弗裡島，大約也早就預料到會見到我吧？還是你來弗裡島，原本就是打算見我一面的？」
「你不像你的父親，他要是你，現在就該動手殺掉我了。」希爾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多少有些苦澀，「你的父親是個驕傲的人，也是個脾氣不怎麼好的騎士，在那個時候，如果想活著，就必須要投靠軍團中的某個貴族派系，否則除非你願意一輩子做一個隨時可能死在戰場上的小兵，我一直以為你的父親是一個例外，原來是我想錯了。你知道他為什麼只斷了一條腿麼？為什麼還能活著回到鳳凰城的老家？」
亞倫默然，沒有開口。
希爾又說道：「因為他比我隱藏的深，在進入沼澤前的最後一場決戰裡，他反手一擊，步兵陣型因此崩潰，我的士兵活下來的不到五十人，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在沼澤裡躲過薛岳帝**隊一次又一次的搜索……」
「不可能！」亞倫站起來盯著希爾大吼道，「我的父親，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只有有足夠的理由。」希爾冷笑道，「不要忘了，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你。」
也許一位驕傲的騎士不會因為金幣做出有損榮譽的事情，也許一位驕傲的騎士不會因為私仇而做出有損榮譽的事情，卻能夠為了兒子為了家族的未來拋棄掉自己的驕傲，亞倫想起了他的父親阿里斯，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執拗地拖著一條斷腿回來，整天鬱鬱寡歡的父親，鳳凰城的落日他已經許多年沒有看過，而父親手裡握著枴杖，敲打著石頭地面，一邊絮叨著往日的光輝，帝國給他的種種好處以及關於薛岳帝國故事，一段又一段的畫面卻不時浮現在腦海中。到底事實究竟是怎樣的？亞倫不知道，也不可能再知道，當年的當事人，最後一戰之後還活下來的，亞倫不是沒有尋找過，然而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就是瘋了……除了眼前的這一位。
亞倫壓抑著自己的憤怒，重新坐了下來，開口說道：「那麼，你來這裡，你來弗裡島，就是想告訴我一些發生在許多年前的醜陋故事，羞辱一位死去的老人？又或者純粹只想發洩你的怨氣？」
「不——」希爾說道，「只是想，完成以前的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為我死去的兄弟復仇。」
兩人都沉默了起來，希萊姆隱隱覺得希爾似乎一直在準備著這個時刻，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會這麼早到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的父親已經死了。」亞倫重複了一句剛剛已經說過的話。
「我已經知道了。」希爾說道，「他的離開，讓我覺得很難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
希爾看了希萊姆一眼，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神色，然後對亞倫說了一句話：「我要殺你，但又不想殺死你。」
「什麼意思？」亞倫問道，「為什麼又不想殺死我？你告訴我的不是全部是事實，對嗎？」
希爾沒有回答他，而是站了起來，走到希萊姆的身邊，拿過來他手上的那把劍，就在騎士們以為他將有所舉動的時候，希爾把劍扔在了亞倫的面前，像古騎士之間的決鬥禮一般，說道：「當然不是全部的事實，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不能說出來，現在，決鬥吧！」
夜色漸漸淡去，天邊已有了亮光。
「決鬥？開什麼玩笑？」凱恩聽說亞倫竟然要和一個冒險團的小團長決鬥，首先湧上心頭的自然是荒謬感，他對來報信的那個騎士說道，「難道弗裡島的將軍們還需要應付那些無聊者的決鬥申請？真是太可笑了！」
「亞倫已經接受了邀請。」奧斯汀打斷了凱恩的抱怨，說道，「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亞倫應該有他的考慮吧！」
「什麼考慮？」
「誰知道呢？」奧斯汀聳了聳肩，說道，「再說了，你還不相信亞倫的實力麼？如果是正面決鬥，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只是有點不放心，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凱恩來回走了幾步，又道，「算了，管他會變成怎麼樣，我們先如亞倫所願，找一個決鬥的地方吧！讓卡爾調一隊弓箭手來，再加上亞倫的下屬騎兵，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吧！」
凱恩和奧斯汀又商量了一會兒其他的事情，就聽見一個僕人走進來說道：「亞倫騎士回到莊園來了。」
亞倫終於回來了。
凱恩和奧斯汀走到莊園門口迎接，亞倫跳下騎獸，笑著和凱恩奧斯汀非別擁抱了一個，拍了拍後背，凱恩笑道：「怎麼現在才到？」
「路上出了點事。」亞倫沒有多解釋什麼。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希爾和希萊姆，本來希爾是要希萊姆先回去的，但希萊姆又不是傻瓜，怎麼會聽不出來希爾言語中已經有了些死的念頭？關於那一場戰爭的故事，亞倫不清楚的，希萊姆更不清楚，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希爾卻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那一場最後的戰鬥，到底發生了什麼？希爾告訴希萊姆的只有一件事情：他要死了，臨死前，他希望能為手下這些兄弟找一個不錯的出路，這無關仇恨，畢竟除了希爾，其他人似乎已經無處可去了，和領主府也沒有多大的關聯，除了一輩子繼續這麼冒險者的職業——在尉行省殺的那個人背景太深厚，希爾無法在死後也能保證這些兄弟的安全。
……
……
希爾的身份很快被凱恩弄明白了，希爾的那些手下也被亞倫派人「禮貌」地接到了領主府。
「就在這裡吧！」決鬥的地點選在了領主府也就是原來莊園的小樹林裡，現在這裡被清理了一下，旁邊就是一個小型的營地，不會受到打擾。
希爾對亞倫說道：「路上拜託你的事情，希望你能遵守約定。」
「也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亞倫拔出了自己的重劍，緩緩說道，「我要知道真正的黑幕。」
「黑幕……你還沒有力量去挑動。」
「至少我會試一試。」
「年輕真好啊。」希爾感慨一聲，也拔出了自己的劍，「我會告訴你真相，不過是在決鬥結束之後。」
「你手下的那些冒險者，我會幫他們一把。」
「多謝了。」
「動手吧！」
……
……
劍穿過衣服，穿過肋骨，穿過心臟……然後，希爾死了！
希爾就這樣死了！
獸人科泰衝了上來，試圖就下自己的冒險團團長，一排整齊的弓箭攔住了他的腳步！
希萊姆閉上了眼睛，淚流滿面。
希爾死之前，終於說出了一個名字。
加菲爾德！暴風軍團團長！當年一手製造雪夜軍團慘敗的幕後黑手！
也是亞倫的敵人……如果他願意為了自己的父親而擁有這個敵人的話。
……
……
「許多年前，我站在鳳凰城的老家老屋裡，問我的父親，你究竟個什麼人？我的父親回答我，我不是個好人，也算不上壞人，大約就是個有些犯賤的老傢伙吧！」站在城堡的某個窗前，亞倫輕聲說道，「許多年後，我看著父親死去，看著以前住的地方逐漸變了樣子，很多事情也就不再想太多不應該有的想法，比如說當年的那一場戰爭，改變了很多人，又影響了很多人，現在想起來，竟像是一場鬧劇。」
「鬧劇就鬧劇吧？我總相信，做了什麼事，總要有個結果，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凱恩笑著說道，「過去的事情，我們並沒有參與過，所以沒有資格評論，但至少現在，我們正在經歷著這一切，不是嗎？」
「那個人說的幕後，你們怎麼看？」亞倫素來不喜歡考慮陰謀論的東西。
「加菲爾德是殺死你父親的終極兇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凱恩問道。
「也許只是理論上的兇手，我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犧牲品。」亞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