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個綁匪按照陸天豪的做法,順利地把錢取到。
數著那一張張花花綠綠的鈔票,三個匪徒眼都花了。
按照約定,三個匪徒決定把他們兩人都給放了。畢竟如陸天豪所說的,一旦真正死了人,即使是再安全的方法,也未必能逃過警方布下的天羅地網。所以,三個匪徒早放棄了撕票的念頭。
當晚,三個綁匪把陸天豪和姜婉兒押上車,一路向外開走。隨便來到一處荒郊野外,將他們扔了下去後,把他們的手機也還給他們,還給他們丟了十塊錢零錢,然後開著車一路大笑著離去。
這一路,綁匪的老大到是說了陸天豪不少好話,說什麼誰要是見到了這樣的肉票,那可真是省心又省力,簡直就是綁匪的福音。不過陸天豪卻一反常態,始終沉默不語。大概是因為快要被釋放了,所以也懶得搭理他們。
解開眼上的布罩,姜婉兒發現自己正身處一處荒郊野外,一條公路也不知通向何方。
而陸天豪的眼罩解開之後,卻是依然閉著眼睛,嘴裡似乎是在喃喃地說著什麼。
姜婉兒好奇地推推他,他一揮手,卻不睜眼,只是很費力地說:
「找電話去打。」
然後又迅速補充一句:
「別用手機,上面有他們的指紋。」
姜婉兒順著公路一路狂奔,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路邊有一家煙酒店。看到公用電話,她眼都濕了。
等到打完電話,姜婉兒發現陸天豪卻沒有跟來,只能在氣呼呼地跑回去,卻發現陸天豪卻站在原地死活不動,也不睜眼。
姜婉兒憤怒地大喊:「你在幹什麼?!」
陸天豪卻只是一個勁地揮手要她閉嘴別說話。他說:
「我能找到他們,不要打擾我。」
這話令姜婉兒一驚。
警車終於來了。下車的竟然是孫弄影。
孫弄影看到姜婉兒,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你們這一天一夜的跑哪去了?都快急死我和你爸爸了!」她看了一眼站立路中不動的陸天豪一眼說:「還以為你是被他給綁架了呢。」
姜婉兒一見到孫弄影,一把就撲在孫弄影的懷裡大哭起來,哪裡還說得出一句話。
好不容易等她哭好,結結巴巴地說完了昨天到現在的所有事情的發展過程,孫弄影這才明白過來。這邊,另一個警察已經向陸天豪走去,正要問他什麼,卻見陸天豪不斷地揮著手勢。
那是在要紙和筆。
孫弄影心中一動,連忙拿來紙筆給陸天豪。
陸天豪就那樣趴在地上,仔細地劃著什麼,不時地閉目冥想。
嘴裡喃喃自語:「423,20秒,時速20,轉向東四十五度,有沙沙機械聲,上公路……時速60,兩分鐘後有收費站,女收費員,三十歲左右。326,45續前行,大路326秒,時速45,向北十二度角,進小路,顛簸劇烈,道路不平……1側……有流水聲……附近有居民……南進十米左右,有個小轉口……很難拐……前行……339,68,中度顛簸……」
他一共寫了兩張紙,全部密密麻麻記滿了各種數字和奇怪的內容。孫弄影驚駭的發現,那一刻,陸天豪的額頂不時地涔出汗水,鼻中竟已隱然有血跡出現。
終於寫完了,陸天豪頹然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拿著紙對孫弄影說:「如果我們現在就去,應該能很順利抓住他們。不過我建議你多喊點警察,有一個身上綁了炸藥。」
炸藥?孫弄影心中一寒,對方竟是亡命之徒?
「你怎麼知道的?」孫弄影忙問。
「他們中有一個在走路時很彆扭,明明不胖,身體卻很臃腫。而且坐著的時候總是扭動身體,顯得很不舒服。還輕易不讓人碰他。我猜他身上綁著東西……他甚至不許同伴抽煙。那三個傢伙原本是想撕票的,幸好被我勸服了。所以我猜如果要在身上綁什麼的話,就只能是炸藥了。哦,對了,他們手上至少三把槍,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我好像聽見他們說什麼要是有警察來了,就拉著警察和村民同歸於盡。我建議你們下手時最好……反正小心點就是了。」
陸天豪快速回答。
孫弄影帶著疑惑地看了一眼那紙條,心中已然明白,脫口道:「你的記憶力……好強。」
「如果可以,我情願用不到這樣的記憶能力。」陸天豪冷然擦去鼻尖的那一點血絲。
孫弄影和身邊的警察面面相覷,就連姜婉兒也吞了一口吐沫說:「我的天啊,原來你早有預謀。」
孫弄影連忙撥打電話呼叫增援,同時問他:「你怎麼確定他們不會離開那裡?」
「放心,我建議他們要擦掉指紋,消除一切痕跡後再離開。而且最好是趁著夜色跑路。他們的表現看樣子還算比較聽話,所以我估計近幾個小時內不會離開。而我現在只需要一個小時就夠了。我們快點吧,我現在要上車,這段時間請不要再和我說話,我要感覺一下附近的變化,確定他們來時的路線。記住……我說怎麼開車,你們就怎麼開車。」
那個時候,孫弄影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很奇異的想法——難道這個傢伙就是傳說中的武俠高手嗎?竟然能聽聲辯位?……
在陸天豪的指引下,警車以一種奇特的方式開往那神秘的未知地域。時快時慢,有時還要倒退幾次重來。然而他們最終還是離這那既定的目標越來越近……
陸天豪幾乎記下了來時路上的每一個聲音細節,一路上,他不停地在腦海中重複這些聲音和印象.
車隊終於進入了一個小村子,整整四輛警車跟在後面,其中還有一隊特別調來的武警戰士。一到村口,所有的警察就全部下車,徒步跟隨在陸天豪那車的後面。狙擊手已經開始尋找掩體,隨時準備攻擊目標。
陸天豪仔細地看著紙條上的提示,微閉雙眼,回憶著進來時假裝摔倒摸到的情況:「房前有棵樹,被車子撞了一下。右邊是牛棚,左邊是豬圈。豬圈是水泥做的,大約有兩頭豬在裡面。嗯,差不多就是這裡。」
他們已經來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前。
孫弄影揮了揮手,一大群武警戰士立刻包圍了這戶人家。幾名警察悄悄地摸近,試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股作氣將三名匪徒拿下。
就在這時,陸天豪突然不小心踢倒了一個水桶,光當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寧靜。
孫弄影暗罵:「該死!」
屋裡已傳來一個聲音:「外面是誰?」
陸天豪一聽這聲音,立刻點頭:「就是他們。」
孫弄影再也顧不得一切,對著裡屋大喊:「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屋內傳來三名匪徒的叫喊:「大哥!不好了!我們被警察包圍了!」
一聲咆哮的怒吼聲,正是從那個老大的喉中發出來的:「媽的,上了那小子的當了!」
孫弄影也有些急了,對方全是亡命之徒,真要拚命,出現死傷的話就麻煩了。
孫弄影連忙再次喊話:「裡面的人聽著,立刻你們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裡屋的人已經炸了鍋了。
「大哥,咱們和他們拼了!」一個聲音狂喊,正是那個老二。
自製的長管獵槍從窗口伸出來,一槍接著一槍往外放。武警戰士也開始還擊。一時間,整幢房子打成了一片。孫弄影一邊拚命地躲閃,一邊憤怒地喊:「對方擁有武器和炸藥,全體小心,射擊!」
一時間槍聲大作,子彈如一顆顆飛火流星,在這漫漫長夜中劃出絢麗的弧線。
槍戰很快就結束了,三名綁匪全部當場擊斃。他們畢竟無法與全副武裝人數眾多又受過專業訓練的武警戰士比試武力。
搜查後的警察回報孫弄影:「報告,徹底檢查了所有屋子,除了發現有數目尚未點清的巨款之外,只在一具屍體上發現了一把自製獵槍,並沒有哪個匪徒渾身上下都裝滿了炸藥,也不存在另外兩把槍。」
消息有誤?孫弄影睜著大眼看陸天豪。
此刻他正悠閒地站在大後方,和姜婉兒並排站在一起。
孫弄影極為憤怒地走過去,一把抓住陸天豪的脖子大喊:「你不是說對方手裡有炸藥和三把槍的嗎?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們手裡根本就只有一把普通獵槍而已!」
陸天豪皺了皺眉頭:「哦?是這樣嗎?那可能是我弄錯了。你該知道,從被綁架的那一刻起,我和婉兒就被蒙住了眼睛。判斷上有所失誤,這很正常的,對嗎?好在我們沒找錯地方,那就沒問題了。哦對了,別忘了那些錢是我的,要還給我。」
孫弄影憤怒地吶喊:「失誤?你一句失誤就可以掩蓋後果嗎?你要知道,正是由於你的失誤和你剛才踢翻水桶的鹵莽行為,才導致了槍戰的發生!導致了三條人命的死亡!他們本來應該接受法律的制裁的!」
陸天豪冷哼了一聲,緩緩道:「是麼?死了就好。對我來說……這到是好事。」
說著,他看都不看那屋子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那一刻,看著悠閒自得豪無愧疚的陸天豪,孫弄影的心中突然福至心明,她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麼。
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抓住陸天豪將他按在牆上,惡狠狠地問:「你是故意的。對嗎?」
陸天豪冷冷地看她。「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孫弄影繼續說:「他們本來罪不至死的。如果是把他們抓住……他們會被判刑……也許會坐上十年二十年的牢……可他們總會出來的。你是怕他們到時候報復你,對嗎?所以你欺騙了我們所有人,還故意踢翻水桶引發槍戰。你要他們死……我的天啊,你是故意的,你不但設計了這幫綁匪,你連我們警察也都一起設計進去了。」
越說,心便越寒,孫弄影呆呆地看著陸天豪,彷彿見了魔鬼一般。姜婉兒更是見了鬼般看著陸天豪。所有在他們身邊的警察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事情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陸天豪整了整衣襟,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回答:「我需要你明白幾件事。一: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當初臨時起意綁架我們的時候,的確是有撕票的意圖。二:假如他們將來要報復,那麼婉兒也將是被報復的對象之一。三:對於我的意圖,你沒有任何證據,我完全可以否認。哪怕是踢翻水桶,也是因為我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出現失誤是非常正常的事幫混蛋曾經試圖強姦婉兒。」
孫弄影一時間緘默無語。
拉開孫弄影的手,陸天豪低聲說:「他們是人渣,如果不是我配合他們,你現在看到的只會是兩具屍體。但因為我們活下來了,所以他們也就有了權利活下來。對我來說,這是無法接受的。尤其是……他們恨我們。監獄是囚禁人的地方,而不是改造人的地方。我不希望有朝一日聽到他們出獄的消息後寢食難安,相信婉兒也不會喜歡每天找一大批人跟蹤保護自己。所以……有些事,還是糊塗些的好,對嗎?……他們的死是咎由自取,是由於他們負隅頑抗,不服法律造成的,與我無關……」
陸天豪走了。
摟著姜婉兒的腰就那樣離去。
身後,是孫弄影深深的歎息。
這……到底是怎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