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蕾有些驚訝。
她很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張小雅,然後慢條斯理地問:「你是怎麼知道我要給自己孩子找家教的?「
張小雅不好意思地一吐舌頭,果然陸天豪說得很準。她連忙回答:「是我同學看出來的,他這人有點小聰明。我叫張小雅,還沒請教貴姓。」
「是嗎?那挺有眼光的。」林蕾笑了笑,看看張小雅身後的陸天豪。「我姓林。」
陸天豪像個乖孩子一樣站得筆挺,一臉的人畜無害。
張小雅很乖巧的叫了聲:「林姨。」
林蕾心中動了動,緩緩的說:「我有個女兒,今年十六歲,有些頑劣。我給她找過好多家教,不過沒一個能受得了她的。我不在乎你的專業能力是否合格,我在乎的是你有沒有和十六歲的女孩溝通的能力。至少我……我是沒能力和她取得溝通了。」
聽得出來,母女之間有代溝,陸天豪很不仁義的猜測沒她們之間沒準天天吵架也說不定。
張小雅笑著說:「怎麼說呢,十六歲的年紀正是一個叛逆的年紀。強制性的教育手段只會引來年輕人的反感,到不如採取一些誘導的做法。不知道你想讓孩子學習些什麼,我可以盡量讓我的課上得生動一些。對了,雖然我是舞蹈系的學生,但是我在英語,數學這兩個方面還是可以的,自信有這個能力負責好。我想,課餘的時候,還可以教教她健美體操。」
陸天豪在心裡說:這屬於行賄,你怎麼不說連老媽都一起教呢?他心裡好笑,嘴裡不說,眼觀鼻,鼻觀心,神情莊重無比。
但是林蕾卻失望的搖了搖頭:「唉,說得好聽啊。誘導……現在的孩子都是人精,不是你哄兩句就可以乖乖的在家裡做功課的。一個個天天就想著出去玩……以前的幾個家教,說得比你還動聽,可結果呢?不提了。老的吧,思想古板,沒溝通能力。這年輕的吧,又沒有經驗。我看啊,難。學什麼……只要她能靜下心來學東西,學什麼我都沒問題啊。」
張小雅登時臉漲得通紅。她到底沒有工作的經驗,沒有被客戶指著鼻子教訓的那種感受。這刻林蕾這麼一說,張小雅眼眶都紅了,落在林蕾的眼裡,更堅信這個女孩沒能力教好她女兒了。
陸天豪看張小雅這刻表情難過,終於忍不住說話:「聽你的口氣,你女兒很愛玩。你找家教只是想讓她收收心好好學習而已。可是我不覺得這樣對她更好……愛玩不是錯。」
林蕾很驚訝地看著陸天豪。
陸天豪既然已經開口,就乾脆侃侃放言:「玩本身就是一種學習。孩子的心智成長,根本之處就在於他們和世界的接觸。而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和這個社會唯一的接觸方式就是玩。把他們困在家裡和學校裡,從根本上就是束縛在他們的成長。所以,愛玩不是錯。」
林蕾聽他說得有點道理,卻還是搖搖頭說:「可也不能因此而耽誤了學業吧?」
陸天豪聳了聳肩說:「那就看各人的本事了。孩子都有一種偶像情結,如果他能認同你,佩服你,那他就會聽你的。做孩子的老師之前,先得學會做人。讓他們覺得,你不會給他們壓力,反而能給他們很多新鮮的好玩的東西,並且能理解他們。這樣,他們才會折服於你。做為孩子的父母,天天和他們在一起,無論你有多大的能力,對他們來說都不會稀奇,這與能力無關,偶像式的崇拜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熟悉的人的身上。所以,他們可以愛你敬你,卻永遠不可能崇拜你。小雅的舞跳得不錯,女孩子都喜歡美麗的事物,所以很有可能你女兒會喜歡她。只要她喜歡小雅,那麼很多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張小雅很感激地看了陸天豪一眼,她第一次發現陸天豪的口才原來也是屬於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那一類。
林蕾很是認真的想了想。她覺得陸天豪說得很有道理。
「唉,你說得很對,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孩子永遠也不可能理解大人的苦心的,什麼時候才能成熟起來呢?你這孩子到是不錯,挺會說話的。你多大了?」
陸天豪臉一紅,回答:實,孩子不能理解大人,這是很正常的。畢竟……孩子沒有大人的經歷。反到是做父母的不能理解孩子,才是不應該的。因為,父母都是從做孩子一步步走過來的,而孩子卻永遠不可能有身為人之父母的經歷。所以……與其讓孩子早點成熟,到不如讓自己像個孩子來得更有效果一些。」
「讓自己像個孩子?」林蕾越發驚訝了。
不過那句父母都是從做子女過來的,而子女卻不可能從做父母過來,到是讓她突然明白了一點什麼。是啊,做父母的怎麼可能讓子女真正的理解自己呢?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那一切的艱辛。在那之前……反到是讓做父母的像個孩子要來得更實際一些。
陸天豪笑著回答:「是的,讓父母像個孩子,並不是句玩笑話。把自己放在孩子的立場上去看問題,去考慮問題,有時候會理解很多東西。不過最重要的是,當你也是個孩子時,你的子女與你的距離就拉近了。既然你不能成為他的偶像,那就做他的朋友好了。」
林蕾苦笑。朋友?自己還能做女兒的朋友嗎?她曾不止一次的努力,卻總是受不了女兒那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和頑劣的個性,最終而和她一次又一次的吵起架來。
她問陸天豪:「你也是大學生?」
「大一。」陸天豪淡然回答。只要事情一扯到自己的身上,他立刻惜字如金。
「難怪以前沒見過你。你是第一次來這吧?」林蕾又問。
陸天豪點了點頭:「陪小雅來的。」
林蕾很是納悶地問:「那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來找家教的?難道我衣服上寫著找家教三個字嗎?」
陸天豪一指不遠處的那輛小轎車說:「下了車直接奔這裡來,十個有九個是找家教的,還有一個是衝著這裡的水果攤來的。沒辦法,這裡是路面不是街面,可沒店舖供你逛。」
林蕾一聽便笑了。她那車停得遠,想不到陸天豪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張小雅一指陸天豪說:「他這人就這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福爾摩斯化身了。」
陸天豪連忙接口:「別給我戴高帽子,福爾摩斯能從一個人的懷表上看出一個人的一生禍福。我可沒那水平,只能看到一些比較顯而易見的東西,推測出一些最基本最簡單的事情來。」
「那是小說上吹牛而已。」張小雅撇撇嘴。
陸天豪只能無奈地說道:「福爾摩斯是有原型人物的。那個原型是個醫生,的確有這樣的能力。至於福爾摩斯當然是表現得更厲害了,因為他這一生都致力於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偵探。他所學的每一個知識都和他的需要有關。假如他認為某種知識不符合他的需要,他會立刻將這些知識想辦法忘記。」
「那麼玄?跟我說說,跟我說說。」張小雅搖著他的胳膊喊。
陸天豪咳嗽了一下,指指她身旁說:「大小姐,你到底要不要找工作了?」
張小雅立刻臉紅了一下,對林蕾說了句對不起。林蕾笑笑道:「沒關係沒關係,你這個同學挺有趣的,好像見聞也挺廣博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陸天豪。」
林蕾點點頭:「你繼續說下去,我想聽。」林蕾說這話時有一股自然的頤指氣使的味道,陸天豪只能繼續道:「福爾摩斯認為,人的大腦就好比是一個倉庫。能夠存進去的知識是有限的。所以,當大腦這個倉庫的知識含量存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會自動出現進出效應。每天,你收進一些新的知識,又會從大腦中溢出一些舊的知識。所以,福爾摩斯對知識的掌握相當苛求。他絕不接觸任何他自己認為無用的知識,包括他甚至不知道地球是圍著太陽轉的,不知道莎士比亞和蘇格拉底是什麼人,不知道什麼叫柏拉圖……他在學習方面,有著嚴格的選擇。所以,以福爾摩斯的理論來描述現實的話,那麼學生在脫離學校踏入社會之後,不是因為時間而遺忘了那些學校裡學到的東西,而是由於社會上大量的新的生存知識擠兌和代替了學校中大量平時用不到的東西。就這一點來說,學校中的學習,真正在社會上起到作用的,其實少之又少。而那些依然留存在人們腦海中的,也就是最有用最常用的東西了。」
借助這個說法,陸天豪再一次證明了他的學習無用論,林蕾和張小雅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間誰也說不出什麼了。
張小雅憤憤地一推陸天豪:「既然這樣,你每天上課還這麼認真幹什麼?反正你現在學到的東西,將來早晚要被擠出你的腦袋的。」
陸天豪委屈的一攤手說:「我說的並不是我的想法啊。我的想法是,人的大腦並不是一個倉庫,而是一個胃。」
「胃?」張小雅和林蕾同時驚呼。
「是啊。你看,當胃裡沒有食物的時候,它只有一個拳頭大小。可是當它塞滿食物之後,就會膨脹數倍。假如你每天都暴飲暴食,那麼你的胃口就會越來越好,你的胃的膨脹能力也就會越來越強,容納度會越來越高。在我想來,大腦也是一樣,也可以通過對知識的大量汲取而使得容納度大幅度增加,並不斷膨脹壯大,甚至可以像胃一樣進行消化,使它成為潛在反應的一部分。不過呢……暴飲暴食的結果是早死,而用腦過度的結果卻可能是腦癱。所以呢,如果可以,還是能偷懶就偷懶得好。」說最後這話時,陸天豪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
他的確做不到象福爾摩斯那樣從一個很精密的細節推測出近乎無限的可能,但同樣的,他也擁有福而摩斯所不具備的那種超容量的記憶能力。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個正常人,福爾摩斯卻是個怪人。一個為了理想而放棄了太多太多東西的怪人。而陸天豪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與這個社會脫節的,這可絕不是他父親刻意培養他時希望他所付出的代價。
張小雅算是徹底服了這傢伙了,真不知道他從哪得來這些奇怪的理論的。
到是林蕾,拍了拍手,很是欣賞的說:「你真得是個很聰明的小伙子,連我都聽得津津有味呢。我想,樂樂一定也很願意和你說話吧。那好,我決定了。我要你來做我女兒的家庭教師。」
啊???
這下,陸天豪和張小雅同時傻眼了。聰明如陸天豪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弄出這樣的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