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樓,青州城花街最大也是最出名的一座青樓。
二樓大廳裡,此刻已經或坐或站,幾乎人滿為患。但是這麼多人中間,卻看不到半個棲鳳樓的姑娘,全都是青一色的男子。
想來也是,此刻正值清晨,棲鳳樓的姑娘們辛勤工作了一晚,眼下恐怕還在帳中擁著恩客休息,又哪裡會有人出來接待這滿廳的壯漢?
更何況,這滿廳的男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來嫖姑娘的!
所以在廳裡小心翼翼侍候著,端茶倒水抽煙的,只能是那夜裡沒休息好,現在卻也還得哈欠連天地繼續辛勞的青樓龜公們了。
大廳裡的,自然就是青州城除火蠍幫之外,勢力最大的兩個幫派了。
漕幫,主營江河運輸,青州地界的青江三百里的航段,以及五百里長的青州河整條水路,其水運全把持在漕幫手上。雖然幫派正式弟子只有一千多人,但是外圍受其控制的船夫水手加起來不下五千。運輸費、船主們上貢的例錢,加上漕幫自己經營的各種生意,使得漕幫每年的收入非常可觀。
漕幫大當家韓海,二當家韓江,三當家巴山虎,都是江湖一流高手水準,而在水裡的話,即使是超一流的高手,也不見得是他們的對手。
鹽幫,販私鹽起家。私鹽利潤豐厚,但是擔的風險很大,時常會與官府發生火拚,所以鹽幫中人多亡命之徒。而販私鹽自然離不開水運,所以鹽漕兩幫儘管有時會在一些小問題上產生磨擦,但是大局上,兩幫還是保持著相當友好的關係。
鹽幫大當家沈烈,二當家馬良,三當家申敬丙,四當家岳長河,論武功也只在一流上下,比起漕幫的三位當家還要稍遜一籌,但是論起殺人拚命時的凶狠殘暴,卻遠在漕幫的三位之上了。
現在這七位當家,正靠著東西兩面牆壁的幾張太師椅分兩列坐著,二十個身著青色勁裝,腰間暗藏匕首的漢子,整整齊齊地站在靠東牆坐著的漕幫三位當家身後,個個面無表情。
二十個身著灰色勁裝,腰間也暗藏了匕首,神情明顯要比對面的漕幫幫眾凶悍得多的鹽幫弟子,則整齊地站在靠西牆坐著的鹽幫四位當家身後。
這次火蠍幫幫主杜隨雲發貼,請鹽漕兩幫的當家們來棲鳳樓一聚,卻未說明原因。鹽漕兩幫疑心有詐,卻又不能置之不理。火蠍幫素來蠻橫,下手凶殘,得罪了火蠍幫的人經常被滅滿門。若非鹽漕兩幫與火蠍幫並無生意衝突,說不定火蠍幫早已向他們宣戰了。
為避免徒生事端,兩幫的當家們各挑了二十名幫裡身手最好的弟子,腰裡藏上尖刀,卻裝出文明開會不攜武器的樣子,只待等會兒開會時一有異動便暴起殺人。
兩幫在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如果杜隨雲此次真的心存惡意,兩幫便聯手做了杜隨雲,然後滅了火蠍幫。這次赴會表面上兩幫當家的都只帶了二十名弟子,事實上在棲鳳樓外,各處能藏人的酒樓、青樓、茶館、偏巷等地,兩幫藏起來的人手不下五百,且都身攜殺人利器,甚至還備了五十張強弓。
鹽幫大當家沈烈是這麼說的:「媽的,杜隨雲那操蛋這次肯定沒安什麼好心!媽的,這麼多年都沒來往過,他憑什麼請我們喝酒?我看他是想滅了老子們,獨霸青州城!媽的,他想得倒容易,老子們七個人聯手,青州城裡有誰接得下我們一招?哼哼,五百多個能打能殺的兄弟,他火蠍幫的人再多,現在一下子也調不出這麼多人吧?媽的,操蛋!只要他今天敢動手,老子們就滅了他!他要是真的是好心請我們喝酒,咱也就先別動手。畢竟火蠍幫的實力也不弱麼,打起來的話,老子們也得損失慘重。」
現在七個當家早已達成了默契,定好了計劃。所以他們全都靜靜地坐在廳裡,默默地喝著茶。漕幫的二當家巴山虎,還拿著一根兩尺多長的銅煙斗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一時間滿屋子都是煙霧繚繞。
這時一個在窗口把風的弟子叫了一聲:「來了!」
「來了?」屋子裡七位當家眼睛一亮,漕幫老大韓海沉聲道:「杜隨雲帶了多少人?」
那把風的弟子數了一陣,道:「不滿一百個,連杜隨雲在內,九十七個吧!不過很奇怪……杜隨雲好像是跟在別人身後走的……」
那弟子的聲音卻被屋子裡響起的一陣暴笑淹沒了。沈烈狂笑道:「媽的,操蛋!那杜隨雲膽子還真大,居然只帶九十六個人來!媽的,來得好,既如此,咱們乾脆趁這機會,甭管杜隨雲是什麼意思,把他做了再說!不到一百個人,咱們在外面埋伏的弟子,只用弓箭就可以把他們搞倒近一半了!」
其餘六位當家均微微點頭,看樣子頗以為然。
過不多時,樓梯上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七位當家頓時瞇起眼睛,看著樓梯口,憑他們的修為,當然可以聽出此時在樓梯上走動的,只有三個人。
「唔,杜隨雲倒是大膽,居然只帶了兩個人就上來了。哼哼,今日他還真是自尋死路!」韓海低聲自語。
其餘人也頗有同感,便是那些身藏匕首的精銳弟子們,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然而,當那三人上了樓梯,繞過擋在樓梯口的屏風,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他們居然看到,那向來以蠻橫殘暴聞名的杜隨雲,現在像個最卑微的僕人一般,跟在一個英俊得近乎妖異的少年身後!
而最令人震驚,最吸引人眼球的還不是杜隨雲的卑微,而是依偎在那英俊少年身旁的一個一身雪白的女子!
那女子挽著那英俊少年的左臂,大半個身子便似粘在他身上一般,嘴角含笑,神情慵懶,美目顧盼間生出無盡風情,讓滿廳的鐵血男兒不由呼吸一窒!
鹽漕兩幫的七個當家自是見多識廣之輩,若論女人,他們也不知玩過多少,可是眼前之女,卻是他們生平僅見地美貌!
相形之下,那妖異少年雖然英俊,可是對這些淺薄的男人而言,真正有吸引力的還是女人,所以大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如磁石一般,緊緊地盯在了那女子身上。
妖異少年與那女子似是對眾人的目光不以為意,旁若無人地踱過大廳,走到南牆的主位,施施然坐下,那女子就勢坐在了少年的大腿之上。
而杜隨雲,則以最恭謹的僕人姿態,走到二人身旁,親自為二人倒上了茶水,奉到二人手裡。鹽漕兩幫的人這才驚覺,那妖異少年看起來才是正主兒!
廳中的氣氛一時相當詭異,沒有人作聲,沒有人有多餘的動作,所有的人都相當艱難地把目光從那女子身上挪開,移到了那妖異少年的臉上。
而那妖異少年,則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看也不看眾一眼,甚至連自我介紹和向各位當家問好這些必要的客套都不表示一下,便徑直對杜隨雲說道:「隨雲,跟他們說說。」
杜隨雲對那少年略一躬身,道聲:「是,幫主。」接著抬頭挺胸,朗聲道:「鹽幫漕幫的當家們,在下杜隨雲,在這裡謹代表我家幫主通知各位一聲:即日起,青州地面上所有的幫派都將併入『小刀會』門下,所有幫派的私產都將充為我小刀會的公財,所有幫派中人,無論是當家的還是弟子,都須得奉我小刀會幫主為主。除我小刀會幫主之外,任何人,都沒有說話管事的權利。現在,我宣佈,鹽漕兩幫正式併入小刀會,成為小刀會分舵!請各位當家的把你們各自幫派的弟子名冊、財產帳簿整理一下交上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大家聽明白沒有?」
死寂,絕對的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白癡般的眼神看著杜隨雲,有兩位當家甚至在緩緩搖頭,低聲歎道:「杜隨雲瘋了。」
杜隨雲是瘋了,但是他有資格瘋,因為現在站在他身後的人,是易劍鋒,是除九幽血神之外的第二個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