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男客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柔娜的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竟不是吃了什麼藥,春心蕩漾。

    曾經有段時間,我魂牽夢縈的都是柔娜,無論見到她還是離開她,都渴望有一天,能和她喜結連理,低幃妮枕,雙宿雙飛。

    後來因為對憶蘭的承諾,我才暫時把她勉強放下,將永生永世為她梳頭畫眉的渴望,深深禁錮在潛意識的堤岸裡。

    但我無論怎樣努力要自己不辜負憶蘭,我那被禁錮的渴望,雖不是洪水猛獸,只是涓涓細流,卻總有在不經意間決堤的時候。

    剛才,我不就又對她想入非非,砰然心動嗎?

    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到了她作出決定給我一個歸宿的時候,我卻一片恍惚。太突然了,我沒有激動,只有驚詫,我忍不住問:「為什麼?」

    她的眼神不再那麼慌亂,也許是心中更多了些勇氣和決心。

    她沒回答我,反問:「你疼雪兒嗎?」

    我點頭,更加詫異。

    她說:「這就對了。」

    伴隨著一絲笑,幾許快樂,幾許無奈。

    我心疼雪兒,可就是她的快樂,她的無奈,又何償不讓我心生憐惜。我猛然想起了胡總離開時,那句要她好好考慮的話。

    我望望熟睡的雪兒,壓低聲音,問:「是不是雪兒的病越來越嚴重了?胡總是不是乘人之危,要你和我結婚,然後他出錢給雪兒最好的治療?」

    柔娜轉身,去那邊把雪兒睡夢裡掀開的被子,輕輕的蓋了回去。然後她別過臉,默不著聲。

    她用沉默,回答了我的疑問。

    但我想起了憶蘭。我不知道我如果答應了她,我又將拿憶蘭怎麼辦?憶蘭為了和我在一起,經歷了太多痛苦的追求。就是現在,無端遠離我,卻鬱鬱柔弱得讓我不敢靠近的現在,她內心也一定沒有真正放棄過。

    可是如果我不答應柔娜,我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可憐而又可愛的雪兒被病魔纏身。

    我猶豫而痛苦的問:「再沒別的辦法了嗎?」

    柔娜搖搖頭,依然看著別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以只是舉行一場婚禮,卻並不……並不……」

    淒婉悲痛的聲音,夾雜著些許難為情,終於無法把話完整的說下去。

    我知道她吞吞吐吐、難為情得無法再說下去的「並不」後面省略的,無非是羞於出口的夫妻之事。她畢竟是個女人。我更知道她是因為雪兒病情如此嚴重,而她和我也曾那麼好過,我卻在這緊要關頭不願意和她結婚,聲音才那麼淒婉悲痛。

    我忽然就不那麼猶豫了,我還猶豫什麼呢?既然柔娜的意思只是假結婚,只是和我演出戲給胡總看。既然她那麼難為情,都可以為了雪兒,我又有什麼不可以。更何況,雪兒最近本來就醒裡夢裡都吵著要爸,只有我才能讓雪兒忘掉對父親的期盼。還有,柔娜對我也有著感情,如果沒有感情,她早就選擇劉一浪了,畢竟劉一浪比我早和她相識。

    我問:「什麼時候?」

    她答:「越快越好。」

    我說:「那就二十八吧。」

    然後,我退出臥室,輕輕的幫她關上門,去隔壁我的房間,寬衣躺下,但卻思緒翻飛,徹夜未眠。

    曾幾何時,愛上了項羽那首《垓下歌》裡決裂般的痛,每每讀到那句「虞兮虞兮奈若何!」,我就會情不自禁潸然淚下。我雖不是四面楚歌的項羽,憶蘭更不是要和我生離死別的虞姬,此時想起她鬱鬱柔弱的雙眼,我還是禁不住暗自發出「憶蘭,憶蘭,奈若何」的哀歎。

    我怎能不哀歎呢,我已答應了柔娜。為了騙過胡總的眼睛,就算我們不會假戲真做,我們的表演也會逼真得沒有半點瑕疵。我不知道這將帶給憶蘭多麼痛徹骨髓的傷害。可胡總太狡猾了,為了不讓他從憶蘭的眼神裡看出端睨,我又半點也不敢給憶蘭解釋!

    第二天是二十七,劉一浪得知我和柔娜明天就要結婚,發瘋似的掀翻辦公桌,衝向柔娜,瞪著柔娜,卻說不出半句話來,最後,心痛欲絕的衝了出去。

    柔娜,呆呆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憶蘭正迎面而來,準備去她的辦公室。近段時間,多愁善感,她雖目不旁視,卻眼神散漫,劉一浪沖過來,她竟半點也沒避開。

    劉一浪只顧發瘋的沖,注意到憶蘭時已來不及,重重的撞在了她身上。

    她一個踉蹌,雖沒被撞得跌倒,手裡的一大疊資料,卻紛紛落在地上,七零八散,到處都是。

    她鬱鬱柔弱的眼睛,盯著劉一浪,對劉一浪發瘋似的舉動是那麼無法理解,忍不住關切的問:「劉一浪,你這是怎麼了?」

    劉一浪似乎真瘋了,他竟忘了憶蘭是他的上司,忘了憶蘭是個女子,忘了憶蘭最近鬱鬱柔弱得誰也不忍靠近不忍傷害,他抓住憶蘭的雙肩,拚命的搖晃,憤怒而悲痛的喝問:「尋歡明天就要和柔娜結婚了,你怎麼還是一副不爭的樣子?你為什麼不把他搶回來?為什麼?!」

    憶蘭忽然傻了,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人也不看,任憑劉一浪拚命的搖晃她的身子。

    我衝了過去,我怕劉一浪再這樣不理智會傷到憶蘭。

    劉一浪沒有看我,他不知道我衝向了他和憶蘭,卻在我剛到他們身邊時,把憶蘭向後面狠狠一推,撒手轉身衝了出去。比先前還要瘋狂,還要心痛欲絕。

    子郁走了過來,望著我,似女子般哀怨,又似雄獅般憤怒,又似複雜得出離這之外,卻沒有責怪也沒有歎息,只是轉過身出去,跟著也不見了……

    但我已無心去關心子郁的去向,更無心去關心劉一浪會何去何從。我只是無限憐惜的去看憶蘭。

    憶蘭先前沒有跌倒,這次卻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是劉一浪這次推她的力氣遠比先前撞上她時要大?還是劉一浪那憤怒悲痛的話,帶給了她同樣的憤怒和悲痛,讓不知因何而鬱鬱柔弱的她,再無法承受?

    但她坐在那裡,卻並不顯得憤怒悲痛,甚至不再鬱鬱柔弱,只是傻傻的,除了冷,再無別的表情。既不掩面哭泣,也不掙扎著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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