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隊騎兵高舉第五鎮軍旗,風一般捲入正在行進中的軍隊。
「站住,驗明身份!」隨著一聲暴喝,第二鎮一隊兵馬將那隊騎兵攔下,為首一名偏將勒住戰馬,傲慢的對著薛廣伸出右手。
薛廣不敢怠慢,急忙跳下馬背,從懷中取出令綬印信,雙手高舉過頂,送到那位偏將的手中。
「第五鎮已經到了嗎?」偏將檢查一番,沉聲問道。
「還有一百多里就能和第二鎮的兄弟們匯合了。」薛廣老老實實的說道:「第五鎮趙龍行鎮將命小人前來詢問蘇鎮將,第五鎮是駐守原地等候第二鎮前去,還是提兵前來匯合?」
「稍等,我帶你去見鎮將大人。」偏將冷眼打量著薛廣身後的士兵,吩咐道:「讓他們在此等候吧。」
秦飛提韁而上,衝著偏將抱拳道:「卑職第五鎮鐵血近衛隊十七隊副,有機密軍情稟告蘇鎮將。」
偏將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斥道:「有什麼就告訴我,本官會替你轉達。」
「說了是機密軍情,偏將大人是不是確認自己有資格聽聞?」秦飛毫不退讓,嘲諷道:「我必須面見蘇鎮將,親自稟告。」
偏將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手掌緩緩捏成拳頭,區區一個隊副就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說話?可恨這小子是第五鎮的,如果是第二鎮的人,少不得要被打成肉餅。也罷,等兩軍匯合了,找到第五鎮的幾個老熟人,還怕整治不了一個小小隊副?
薛廣臉色慘白,秦飛等人喬裝打扮不懷好意是肯定的,如今他聽到秦飛要面見蘇錦,頓時想到,如果秦飛是要刺殺蘇錦,那自己將來也逃不開關係。一想到此處,薛廣兩腿戰戰,幾乎要站不住了。
秦飛不動聲色的下馬,將薛廣扶住,耳語道:「乖乖聽話,未必死路一條。」
薛廣暗暗叫一聲苦,挪動腳步,與秦飛一道,隨著那名偏將向中軍走去。
蘇錦的軍隊採取交叉後撤的方式,前軍駐守變為後軍,待後軍越過前軍,這才繼續開拔。蘇錦親自坐鎮殿後,提防房無量大軍追來。數以千計的騎兵簇擁蘇錦,將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薛廣越走越是腿軟,已是快要挪不動步子了。好在那偏將在前領路,並未注意到身後那汗流浹背的薛廣。秦飛心知不妙,若是讓薛廣這麼走下去,到了蘇錦近前,絕對掩飾不住。他手掌托住薛廣後腰,勁力暗吐,一股真氣襲入薛廣經脈。薛廣頓時哼也不哼一聲,昏厥在地。
「將軍,薛隊長只怕是長途跋涉不眠不休實在太累了。」秦飛急忙叫住那偏將。
「沒用的東西!」偏將冷哼道:「你們第五鎮平時當大爺當慣了吧?若是換了咱們第二鎮,哪能有這樣的士卒?從北疆打到虎關又夜襲東都,第二鎮可沒暈過去一個人。來人啊……」
左右走上來幾名士兵,偏將吩咐道:「把這廢物抬到一邊去,找個擔架抬著。」
秦飛暗暗好笑,他這一掌非同小可,就算是先天境的高手也未必能吃得消。薛廣挨了這一下,雖然要不了命,但若是不昏迷個三五日,那就對不起自己的苦練了。
秦飛和偏將一前一後走進後軍,這裡旌旗密佈,刀槍如林。蘇錦的近衛兵馬彪悍無比,烈馬勇士,肅穆蕭殺。偏將吩咐秦飛在一旁等候,便快步上前,擠入人群中。
秦飛冷眼打量著週遭,這裡的兵馬超過五千人。他們衣甲鮮明,殺氣騰騰。在這兒刺殺蘇錦有一點把握,但是從五千人的包圍中活著逃出去……那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大人命你進去。」一位騎士策馬而出,衝著秦飛高聲叫道。
從殺氣十足的戰士之中走過,秦飛下意識的把頭盔往下拉了拉,當年自己在北疆大出風頭,說不定就有人認得這張臉,凡事還是小心的好。若是有人突然大叫一聲『這貨是秦飛!』乖乖隆個咚,這條命十有八九就要交代在這裡。
蘇錦披著鎖子甲,騎著一匹白馬,統帥千軍萬馬的他雖然並不英俊,但氣派十足。一雙明亮的眼睛目光深邃。他在一隊侍衛的護衛下,上下打量了秦飛兩眼,沉聲問道:「有什麼機密軍情要稟告?」
「我們南下的途中,曾經見過高手交戰。那兩人厲害的很,我們只有二三十人,不敢多事。」秦飛悄然往前走了一小步,陪笑道:「鎮將大人您也知道,那些高手一旦殺起來,二三十號人根本不夠人家練刀的。屬下於是繞道而走,不過,就在我們繞過去的時候,發現其中一名高手已經身亡,另一人也隨即離開。屬下壯著膽子過去瞅了瞅,原來是個老頭子。」
蘇錦輕輕『哦』了一聲,問道:「這也算是機密軍情嗎?」
「鎮將大人,咱們的軍馬深入虎關,這裡高手如雲,萬一是什麼大內侍衛又或者察事廳的高手想要來刺殺大人怎麼辦?當然要提高警惕。」秦飛隨口胡扯,倒也說得似模似樣。
「死的那人什麼樣?」蘇錦喝問道。
秦飛頓時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東打一拳西踢一腳,一人分飾兩角,現身說法,口中還說道:「當時老頭子一掌拍過來,那個中年人雙臂就這麼一繞……」他手臂一環,正是龐真絕學的模樣。秦飛有意作假,當然比劃的滑稽可笑,但是雙臂那一環,可不光是龐真的招數。而是龍家赫赫有名的『懷抱天下』。
蘇錦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即問道:「然後呢?」
那一抹不經意的抽搐,落在秦飛的眼中。秦飛恭敬的站直了身體,抱拳道:「卑職就看到中年人雙臂這麼一環,老頭子不知道怎麼就掛了。等那中年人走遠了,卑職壯著膽子過去查看,發現老頭子身上除了有塊金鎖還值幾個錢,別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說罷,秦飛取出那塊刻著竹子的小金鎖,恭恭敬敬的送到蘇錦身前。
在他距離蘇錦還有十步的時候,一人攔在秦飛身前,伸手取過小金鎖,喝道:「就站這兒!」
蘇錦從那人手中接過金鎖,面無表情的把弄了幾下,冷笑道:「只是尋常修行者相鬥罷了,你們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我這裡雄兵萬餘,戰將如雲。身邊更有燕王殿下派來的高手保護,想要殺我?就算是大宗師,也別指望拿了我的命還能全身而退!」
「傳令下去,大軍開拔三十里,等四鎮兵馬前來匯合。」蘇錦一聲令下,兵馬湧動。
秦飛悄然抬頭,看了看那位年輕威武的將軍,垂手離開。
執行司眾人正圍著睡在擔架中的薛廣等待秦飛歸來。秦飛使了個眼色,叫大家不要說話,埋頭隨軍而行。
三十里地,對於大軍來說,要走上小半天。直到黃昏時分,軍馬才徹底安頓下來,連營安防,巡視偵騎。
這一小隊假冒官兵聚在一起,八名劍手外圍警戒。
秦飛輕聲道:「方纔我去見過蘇錦,他身邊兵馬很多,我們的時間卻不那麼多。」
「兩軍相距只有百里,如今只怕只有四五十里而已。」秦飛抬頭看了看星光寂寥的夜空,淡淡的說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有一夜!今夜若是不能擊殺蘇錦,明日兩軍相會,我們的身份就會曝光。兩鎮超過三萬兵馬之中,想要活著殺出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蘇錦身邊人手分佈如何?」元鑫沉聲問道。
「他的近衛兵馬約有五六百人,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不過,沒有什麼高手。」秦飛仔細回憶著下午見過的一切:「貼身保護他的有六名護衛,想必是燕王派來的,其中一人已是宗師境,餘下五人只是先天巔峰罷了。我們難就難在,透過那五六百人混入中軍大帳,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一旦被我們進入中軍,以那幾個人的能力,只是眨眼功夫,就能殺光。」秦飛皺眉道:「蘇錦用兵奇詭,對自己的保護絕不會掉以輕心。中軍大帳就那麼大點地方。近衛兵馬分成兩批輪流休息。負責警戒的那批人足夠裡外裡把中軍大帳給圍上十幾圈。我們又不會隱身法……元提督,當初執行司執行刺殺任務的時候,可遇到過這樣棘手的局面?」
元鑫笑道:「比這保護更嚴密的也遇到過。只不過,以前對手保護嚴密了,我們可以等。百密總有一疏,只要露出破綻,便一擊而中,功成身退。這一次,我們只有一夜時間,等是沒法等了。依我看,守完這一夜,如果蘇錦一點破綻也沒有。那咱們就老老實實的撤退。來日再依常規的辦法殺他好了。」
「我看蘇錦兵馬進退有據,士氣高昂。更難得的是,令行禁止,軍紀嚴明。如果四鎮兵馬盡歸於手,必然是房大帥的勁敵。雖然我軍超過十萬之眾,但有四五萬是新敗之兵,士氣低落,勉強湊個人數罷了。大軍實力還是和蘇錦不相上下。」元鑫道:「虎關地利重入我軍之手,那剩下來比的就是統帥的智慧,官兵執行軍令的能力和意志,再有,就是看老天幫誰了……」
幾顆星光若隱若現,風高、月黑!殺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