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騎立刻出動,他們騎術精湛,左右堵截,要把那老者攔下來。
秦飛雙腿夾.緊馬背,反手從背後取下天目神弓,前方那個狂奔而逃的背影被他牢牢鎖定。秦飛的身上並沒有箭,那日在東都,唐隱的驚神一箭給了他莫大啟發。念修的戰法從來沒有固定模式,那炫目至極暴烈如斯的一箭,勢不可擋的擊殺大內侍衛中的第二把好手,實在令秦飛大開眼界。
弓弦在他手中緊扣,長弓已成滿月,指間輕撫處,真氣流動環繞。驟然間,弓弦震響……老者正策馬疾飛,忽然驚覺不妥,一股凌厲真氣逼人而來,勢如破竹。老頭兒不敢大意,輕巧的在馬背上虛拍一掌,騰空而起,堪堪避開秦飛這一『箭』。
氣箭去勢不減,從馬頭後腦飛入,在前額轟開一個巨大的血洞,烈馬悲鳴,重重跌倒在地,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
落在地上的老者,冷冷的看著合圍上來的察事廳眾劍手,將身後的竹簍卸下,雙臂一震,臃腫的棉袍寸寸碎裂,如敗絮飛雪在空中零亂不已。
秦飛一聲長嘯,騰空而起,手臂舒展,五指如鉤,抓向那老者的額頭。
周禮淵憋紅了臉,他被那老頭兒一掌震傷,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可自從加入執行司以來,他還從來沒有敗的這麼狼狽,甚至連同歸於盡都不可能。眼前的老頭,修為顯然遠遠高出他不止一個層面。見到秦飛已追上那老頭,周禮淵咬著牙便要鼓勁上助戰。
一隻有力的大手扣住周禮淵的肩頭,他的身體頓如陷入桎梏,無法動彈。
元鑫淡淡的說道:「從雪原歸來之後,我隱隱覺得秦飛已經不同往日,這老頭的修為非同小可,是難得的歷練對手,就讓秦飛自己試試吧。」
「你也說那老頭不好對付,萬一……」周禮淵擦去嘴角的鮮血,恨恨的說道。
「真有萬一了,我們再動手也不遲。」元鑫顯得頗為自信,他的長劍一直提在手中,雙目聚精會神的看著場中兩人交戰,若是秦飛顯露敗勢,那執行司的提督大人便要親自上陣了。
說起來,元鑫也頗為不服氣,當年候選總督之爭,便是他和君山水的二人轉。不料半路殺出個秦飛,不光易老頭看著他十分順眼,就連唐隱、龐真甚至楚帝這樣的大人物,都對他青睞有加。眼瞅著總督之位漸漸成了泡影,元鑫自然不會完全心服,眼前這老者身手之高,是他生平罕見。
拋開成名的大宗師不提,眼前老頭的修為至少不在陳弘胤劉任重等人之下,甚至和未踏足大宗師之前的柳輕揚也有一拼之力。元鑫沒指望秦飛能一個人把那老頭給拿下,不過,讓這個乳臭未乾的年輕暫代總督知道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之多,打打秦飛的驕傲苗頭,總是有好處的。
身在局中的秦飛早已感覺壓力非常,這老頭看似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沒想到這麼能打。他的動作並不算快,但每一擊都似乎帶著龐大無匹的力量,令秦飛十分難受。本是在廣闊的荒原激戰,可這天地竟然像變小了一樣,舉手投足都十分吃力,漸漸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秦飛是這麼想的,而那老頭更是心驚不已,他多年未曾出山,這次因為身負重任,不得不前來此地。他本以為,天下除了那少數幾人,其他人根本不在話下。沒想到,隨便遇到個年輕的小子,就這麼厲害。
「都說河兒是第三代中的傑出天才,只怕比起眼前這小子還略有不如。」老者暗暗想道:「這麼變態的天賦,只有第二代的老大和十三才有……不對,老大好像也差了點,十三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差不多才有這樣的修為……也不對,似乎十三二十歲的時候,也沒這麼厲害!」
老者暗暗一狠心,後輩中這麼了得的小子,假以時日豈不是縱橫天下難逢敵手?要是河兒遇到了這小子,十有八九是不敵的!今日就算拼了老命,先把這小子殺了再說。
他心念已決,出手狠辣,掌影變幻無邊,如繽紛落英,真氣激盪不離秦飛要害。
周禮淵摸著劇痛難當的胸口,啞著嗓子說道:「元提督,看起來好像不太妙啊。」
元鑫心頭暗暗得意,少年人走的太順,今日終究遇到教訓了吧?他準備秦飛再吃些苦頭,便出手相助。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元鑫對那老頭的實力已經相當瞭解,自忖自己和三十位執行司劍手有絕對把握能把老頭拿下。
秦飛一拳掃出,拳鋒對掌心,一擊之下,真氣狂爆,激起無數塵土,朦朧灰影之間,秦飛連連後退。
這死老頭!秦飛暗忖道,若是不打算叫執行司的部下幫忙,自己就要行險棋了。
老者足下生風,身形之快帶起一片殘影,手掌無聲無息鬼魅般從袖底穿出,凝聚的真氣猶如實物,若是一掌擊實,秦飛不死也變殘廢。
秦飛抿緊了嘴唇,不退反進,重重踏前一步,胸腹微收,雙臂一環,將老者一掌圈在環中。那本是磅礡無邊的掌力,頓如陷入泥沼……
秦飛苦苦支撐,卻是連話也說不出口,他可不是一個愛逞英雄的人,眼瞅著自己已經把那老頭滯留,只要元鑫一劍暴起,定可以把那老頭拿下。結果三十多人眼巴巴的在一旁看著,卻沒有一個人有動手的意思。
這一招是在雪山上,看龐真、柳輕揚、易老頭和解鈴相鬥之時,龐真出手的妙義。只是秦飛悄然化在自己的身上,既然避無可避,那便行險一搏。
老者神情大變,驚呼道:「你怎會這一手?」
他一開口,秦飛頓覺壓力稍減,此消彼長之下,手臂之間那股相持不下的掌力潮水般後退。高手比拚之際,哪能容得這般失誤?就算這老頭真實修為高於秦飛,如此賣弄也是死路一條。自己的掌力加上秦飛的真力,反噬氣海,恐怕未踏足大宗師境的柳輕揚也支撐不住。
秦飛如影隨形,指尖如劍,重重刺在老者氣海。
塵埃落定,局勢逆轉,直叫元鑫看得傻了眼。方才明明覺得秦飛快要支撐不住了,怎地一轉眼的功夫就反而把那老頭打倒了?元鑫自忖就算全力施為,也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贏那老頭一招半式,沒想到,秦飛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贏了?
執行司眾劍手面面相覷,實在是沒想到這位傳聞中修為天賦高不可攀的代理總督居然這麼厲害……
秦飛一把抓住那老者,旋風般封住週身大穴,隨即將他摔在地上,厲聲喝問:「你是什麼人?」
老者並不回答,反而喃喃問道:「不可能,你怎麼會這一招?」
秦飛心思如電,這一招本是偷學龐真,也算不得是龐真的看家本領,落在別人眼中只是平常而已。可這難對付的老頭兒遇到這一招竟然心神大亂,本來佔盡優勢,結果反噬了自己。這老頭要是和龐真沒些關係,打死秦飛也不會相信。
一個和龐真有關係的老頭,在荒原上行蹤可疑,看到察事廳的人,還搶先出手,差點殺了周禮淵,他到底是什麼來歷?
「察事廳從來沒有問不出來的話。」秦飛壓抑著翻騰的氣血,平復著奔湧的真氣,盡量平靜的說道:「你年歲已經不小,修為之高,天下間能勝得過你的人鳳毛麟角。我今天贏了你,只是走運罷了。難道你想在察事廳的種種酷刑下,煎熬致死嗎?」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一招?」老者惡毒的盯著秦飛。
龐真這一招來自龍家,而龍家的武道,從來不外傳。即便是已經離家門而出的龐真,也從未收徒,更沒有把龍家武道洩露。天下間說是不傳之秘的修為之道實在太多了,真正能做到絕不外傳的,只有龍家一門。要不然,老頭兒看到這一招,絕不會如此震驚,更不會因此而受傷被擒。
他最擔心的是,如果這一招是龐真親手傳授給眼前小子的,那龍家千年不傳之秘,就算完了。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秦飛冷笑道。
「劍!」秦飛厲聲喝道。
周禮淵奮力將長劍擲出,一道銀光掠過,秦飛凌空虛抓,將長劍反手握住,劍影如電,吹毛斷髮,劃過完美的弧線,決絕的將那老者右臂斬下。
鮮血泉湧而出,老者死死咬著牙關,他沒想到這年輕人如此狠辣,說砍便砍。
「再問一次!」劍尖點在老者左臂上,秦飛冷冷的說道:「算上你的腦袋,還能讓我問四次而已。你還有四次充硬漢的機會,自己想想,是等到沒手沒腳的時候再服軟,還是早早就服軟,好歹能還能留下一隻左手。」
秦飛邪惡的笑了笑:「對於很多有心無力的老人來說,左手是他們不可缺少的伴侶。」
老者嘶啞著嗓子,緩緩的說道:「有種你就一劍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