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頭在朝野混跡這麼多年不是白混的,微微思考片刻,就下定了決心。
解鈴就像剛剛抓住秦飛似的,提著他的腰帶,逕直向帳外走去。
她的腳步飛快,轉眼間已經離開了軍營,那些巡防的戰士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就已失去了他們的蹤跡。害得很多人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拚命的揉眼睛。
「大家這麼熟了,能不能不要提著我?我現在還帶著傷呢。」秦飛有氣無力的埋怨道。
解鈴手掌一鬆,秦飛頓時重重的跌落在雪地中,臉孔深深埋入積雪,半晌才掙扎著抬起頭,狠狠的吸了口氣。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解鈴冷冷的喝道:「我在雪峰設下的絕境,引動雪崩,眼瞅大仇得報,你居然壞我好事。」
「那也不能算報仇好不好。」秦飛歎了口氣:「先說雪崩來了,我肯定也要死。我還很年輕,這個世界花花綠綠多麼好玩,我還沒有玩夠。老婆還沒娶,兒子還沒生,就這麼死了,我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人在危機時刻自救乃是本能。」
「再說,水大師在這世上牽掛的人已經不多了,你肯定是其中一個,我身為他半個弟子,如果眼巴巴的看著你死在雪峰,將來實在沒有臉面去見水大師。」
「易總督和龐真雖然一起出手對付水大師,他們也只是別人手中的刀而已。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能因為沒法向陛下報仇,就這麼找兩個人同歸於盡,對不對?」
解鈴冷哼一聲:「借口倒是挺多。」
「我的損失也很大啊……救命法寶這次一下子丟的乾乾淨淨,以後遇到別人來打我,我都不知道怎麼應付。師娘,要是有人想打我,你一定要幫我打他。」秦飛委屈的說道。
解鈴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實在是拿秦飛沒有辦法。以他今時今日的修為,只要養好了傷,他不去找別人的麻煩,那人就可以燒高香了。雙修宗師級的高手,天底下能夠戰勝秦飛的,也不會有很多。尤其是這世上有點名頭的大宗師都跟秦飛有些割不斷的關係,餘下的如劉任重一級的高手,雖然和秦飛不對路,可要殺他還是很難的。一柄斷歌,在秦飛還很弱小的時候,或許還有保護他的作用。但現在耗盡劍意正是好時候!
解鈴抬起頭,看著有些黯淡的天空,悠悠的呼了口氣,白霧漸漸瀰散。她忽然想到,千年來,魏國皇族再沒有出過一位天道高手,很可能就是因為這柄斷歌的存在。有了這個護身符,那些皇族子弟,即便出類拔萃,也懶得再練下去了,反正任你高手前來,老子拿斷歌一揮,你們統統都要完蛋……
有一得必有一失,失去了斷歌,也未嘗不是好事。
「再油嘴滑舌,我就拔了你的舌頭。」解鈴重重的斥道,隨後又降低了聲調:「現在能走了麼?」
「勉強能走吧。」秦飛支撐著站起身來,他消耗太大,又有內傷,一身功力無法凝聚,比起一個尋常人也要差不少,在雪地裡行走,舉步維艱。
解鈴小手悄然遞出,托在秦飛的腰上,一股暖暖的真元順著腰後雪山源源不斷的進入秦飛經脈,幫助他梳理紛雜的氣息。一開始,秦飛的腳步還顯得蹣跚,走了一會兒,漸漸四平八穩起來。
直走到黃昏時分,才到了捲鬚部的駐地。
駐地外,一個個巨大的火堆正在燃燒,許多人圍坐在火堆邊,默默的念叨些什麼,還有人痛哭流涕,傷心欲絕。
「今天戰死了很多人,他們是在為死去同袍的靈魂禱告,祈求雪峰上的神靈將英靈留在身邊,得以安寧。」解鈴幽幽的歎了口氣:「房無量是個人才,他用兵不拘一格,佔據優勢也不冒進。以勢逼人,迫得雪原軍隊不得不決戰,又突出奇兵,打亂巴圖爾的部署,把主動權牢牢握在手中。如果不是那場雪崩,這裡恐怕早已是屍山血海,雪原再也沒有能和西北軍對抗的本錢了。」
「損失有多少?」秦飛低聲問道。
「具體情況得問巴圖爾,但是我聽人說,當場戰死、傷重不治,還有被俘虜,和雪崩時失蹤的,加起來超過兩萬多人……」解鈴悵然道。
她和雪原各部頗有交情,和楚國一向是水火不容,當然偏著雪原人。
秦飛暗暗搖頭,對於雪原來說,一下子損失了兩萬多精壯,儘管不足以致命,卻也足以讓他們許久不能恢復元氣了。
「你帶我回來,是不是雪原出了什麼亂子?」秦飛問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解鈴冷笑道。
走近巨大的主帳,秦飛還沒掀開門簾進去,就聽見野狐向南的聲音:「別爭了,今天我們被西北軍打得大敗,兀那利手下的戰士幾乎全軍覆沒,就連兀那利自己都差點完蛋。你不要瞪著我,兀那利,我們是老交情了,我說錯了嗎?你的戰士活著回來的不到一百人。」
「還有你,巴圖爾,你的戰士也快死光了。雪原各部,原來就是我野狐向南的戰士最多,地盤最大。現在一場仗打下來,你們族裡只剩下老弱殘兵,以後抵抗西北軍就指望我野狐向南了。這大汗的位置,我坐定了。」
野狐向南正在口沫橫飛,忽然一陣寒風吹來,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閃電般的身影,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脖子就被人抓在手中,定睛一看,眼前正是秦飛……
野狐向南大驚失色,喃喃道:「你不是死在雪峰了嗎?」
「讓你失望了。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我是禍害!」秦飛咧嘴一笑,隨手把野狐向南往地上一丟,伸腳踏住。
野狐向南根本就不知道,只要他拚命掙扎,一定能掙脫開來。眼前的秦飛虛有其表,剛剛那一抓一摔,已經是秦飛能做到的極限,別看秦飛如今站得穩穩當當,只要來個小孩子推一把,秦飛就要倒下了。
可野狐向南怎麼也不敢動手,他早已被秦飛震懾,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還腆著臉用袖子擦去秦飛靴子上的雪泥。
秦飛這一現身,忽然之間,滿帳族長們紛紛離座跪下。
「你們這是做什麼?」秦飛驚詫的問道。
兀那利滿身是傷,他今天身陷戰陣,果然是戰到了最後時刻,手下兵馬死傷殆盡,他自己也受創十餘處,救回來的時候,身上還釘著四支羽箭,幾乎就要沒了性命。此刻跪在地上,依然臉色蒼白,說話有氣無力。
「雪崩是雪峰上的神靈降下的災難,今天,數萬雙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秦兄弟,捨生忘死,用一己之力,頂住雪崩之災,在座的不可能有一個活人。如此大恩大德,我們這一跪又算得了什麼?」兀那利嘶啞的聲音,微弱的說道。
「從今以往,只要是我雙西部的人,無論秦兄弟有什麼吩咐,都務必服從,哪個敢違抗秦兄弟命令的,老子親自砍了他。」兀那利誠懇的說道。
巴圖爾跟著叫道:「我捲鬚部也是如此。」
……………………
一個個族長跟著叫了起來,兀那利忽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來什麼,大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推舉秦兄弟為雪原大汗吧!」
那些腦子不好使的族長們也反應過來了,既然大傢伙兒都說以後秦飛說什麼就是什麼,何不讓他成為大汗?別的不說,單單是從雪崩中救下各族兵馬,就足以服眾了。
正在小心翼翼給秦飛擦著雪泥的野狐向南,立刻嘶聲尖叫起來:「你們都瘋了,他不是雪原人,他怎麼可能做我們雪原人的大汗?」
巴圖爾冷哼一聲:「大汗的位置,他做不得,難道你能做?」
「為什麼不是我?」野狐向南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
兀那利嘲諷道:「我們可絕不會推舉一個被人踩在腳下的人做大汗!」
野狐向南勃然大怒,想要翻身而起,又怕惹惱了秦飛,當場就要了自己的性命,於是陪著笑臉,恭敬的說道:「尊貴的秦飛大人,請您將您尊貴的腳,稍稍抬一點好麼?」
秦飛壓根就沒有松腳的意思,他衝著滿帳族長抱拳謝道:「諸位族長,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大汗的位置,的確應該由雪原人來做。再說,我還有自己的事,也不可能留在雪原。」
巴圖爾抬頭看了看解鈴,只見她微微點頭,巴圖爾立刻大聲叫道:「既然秦兄弟有自己的紅途灝志,區區雪原之地也不可能留下秦兄弟。這樣吧,我們推舉秦兄弟為雪原至高無上的長老!」
長老?秦飛的印象中,長老都是一把年紀,鬍子比頭髮還白,佝僂著身子,只吃飯沒貢獻的人啊!
「這個嘛……長老……」秦飛正要出言拒絕,解鈴已經飄到他的身邊,附耳道:「雪原長老的意義非同一般,你大可以先答應下來再說。自然有你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