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營就算多麼悍不畏死,也無力再度組織衝鋒了。山坡上的強弩帶足了弩箭,那些少爺兵們戰戰兢兢的坐在地上,卻迅速的裝填弩箭。在他們的心中,這一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盡頭,眼前的弩機就是自己生命的保障,一旦弩機停止發射,性命大約也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秦飛冷靜的審度戰場局勢,忽然間,臉上一涼,他伸手一抹,手掌晶瑩,抬頭望去,天空居然落下雨滴。再看向繁朵兒的臉色,已經是面如死灰。紛飛雨中打不著火石,引線無法點燃,那些弩機便成了空架子……
少爺兵們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幾乎是嚎叫著脫下衣服,雙手捧著遮擋在弩機上。求生的本能讓這些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不辭勞苦,不怕雙臂的酸麻,只求雨點不要落在弩機上,不要打濕引線。
「堅持不了多久的!」李虎奴淡淡的歎息道:「衣服終究會被打濕,弩機也會無法發動。」
秦飛並沒有做聲,他雙目微合,身體就像一桿標槍,筆直的屹立在山坡之上,無邊念力散開,彷彿一道無形屏障,為弩機遮擋雨水。細密的雨水憑空發出啪啪的聲音,宛如拍打在看不見的雨簷上,竟然在半空中流淌起來。
秦飛心無二用,氣海之中真力循環,源源不斷的支持著念力的發揮。自從勇闖禁宮之後,秦飛對念力的使用,已經到了另一個境界。
那些第一次看到秦飛出手的少爺們駭然不已,念修本就極為罕見,他們就算家世過人,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找到念修的。而秦飛憑空抵擋細雨,讓弩機得以繼續抵擋山坡下敵人的進攻,這份修為足以讓人歎為觀止。
李虎奴知道秦飛無法分心,山上的一切都得自己主持大局,當即提起銅棍,分佈哨位,不可讓任何人突襲上山。繁朵兒不知道秦飛能夠堅持多久,但是秦飛玩命製造出來的局面,她不敢浪費,弩機連連,將企圖上山的魔族和親衛營打退一波。
趁著這口喘息的功夫,李虎奴遙指東南方:「繁鎮督,你看那邊。魔族是要去那個方向,那裡就應該沒有魔族的軍隊,而第一鎮的預備隊不敢隨便動用,眼下戰場裡又增加了拓跋烈的勢力。局面如此之亂,任何一方都不敢輕舉妄動,倒是我們,可以趁此機會遁走。」
他看了看秦飛,擔心的說道:「秦鎮督心沉意海,關閉六識,把念力全力發揮。不過,我擔心他無法堅持的太久,我們再打退親衛營和魔族一波進攻,便馬上向東南方突圍……除非在那裡迎面遇到燕王,否則,我們生還的機會很大。」
何坤一聽這話,急忙叫道:「走,走,能屈能伸才是好漢。」
「閉嘴!」繁朵兒厲聲斥道,嚇得何坤噤若寒蟬。這位天之驕女仔細看了看山下戰局,果然如李虎奴所說,便應道:「一切全憑李總兵吩咐。」
………………
欒渾兒正在挑選高手準備上山坡,忽然間,戰場彷彿安靜了一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喧鬧的戰場有那麼多人在捨生忘死的戰鬥,怎麼可能突然安靜下來?可是,就在他剛準備說話的時候,戰場果然又安靜了一瞬間。
欒渾兒臉色蒼白的看向拓跋弘,兩人的臉上都清晰的寫滿了恐懼,想要逃走的意圖毫不掩飾,哪怕要被拓跋烈的鐵騎銜尾追擊,哪怕要被燕王迎頭堵截,他們也不想在這片草原再待下去了。
能夠讓整個戰場瞬息之間靜下來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被拓跋烈奉為武尊,被蠻族戰士當做天神。他有驚天動地的修為,天下能與他比肩的人寥寥可數。拓跋弘的父親,就曾被他一劍斬殺!
他一個人無法力敵上萬大軍,但是在混亂的局面中,他絕對有本事在亂軍中拿走任何一個人的人頭。
「快撤!」拓跋弘一把搶過馬車邊傳令兵的號角,拚命的吹了起來。
魔族騎兵不顧身旁的敵人,在號角催動之下,拚死朝西方逃竄。他們逃亡的意志如此堅定,比起作戰的時候還要旺盛幾分,簡直勢不可擋!
蠻族衝殺而來的軍隊迅速投入戰場,他們不管面前是什麼人,北疆軍和魔族軍隊都是他們屠殺的對象。第一鎮儘管精銳,可他們也沒有料到蠻族軍隊會突然趕到此地,一時間措手不及,陣腳大亂。游龍顧不上屠殺狼牙,急忙回到預備隊中,指揮抵抗。
蠻族軍中,一人緩緩的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慢,按理說,走的這麼慢,他應該走不了多遠才對。可是偏偏瞬息之間,他就已經到了陣前。他看起來是個很普通的中年人,有著健碩的身材和沉穩的面容,只是眉宇之間反覆一股愁意怎麼也抹不去。
千軍萬馬,鐵甲血衣。他那一身銀色長袍顯得分外醒目。偶爾,一支流矢不長眼睛朝他飛去,他渾然不覺似的繼續走自己的路,而那流矢尚未近身便已化為灰燼。
他彷彿感覺到一縷似曾相識的氣息,目光不禁落在那個孤零零的小山坡上,隨即舉步走去。
沒有人敢阻攔他,就算再兇惡的戰士也不敢在這位氣定神閒的銀衣人面前放肆。他的腰間掛著一柄細長古樸的寶劍,劍鞘用黑鯊皮做成,並不華貴卻很肅穆,劍柄上沒有任何裝飾,簡單到了極致。
山坡上的細雨被秦飛的念力遮擋開來,他關閉六識,根本不知道有一位銀衣人正在朝山坡走來。
繁朵兒緊張的看著那位銀衣人,她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看他的氣度就知道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在千軍萬馬之中能從容自若的,她只見過易總督一人。難道說,這個銀衣人的修為竟不在易總督之下?
他走到山坡上,悠悠的開了口,聲音並不大,卻能讓山坡上的人聽得很清楚:
「我要上山了,不用緊張,我只是想看看那位念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