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校場上一片狼藉,到處是鼻青臉腫、衣冠不整的公子哥兒。一百名狼牙戰士,整齊的排成四行。漸漸紅黃的夕陽,將溫暖的陽光盡力揮灑在戎裝威武的戰士臉上,和那些唉聲歎氣的公子哥兒形成強烈的對比。
遠遠的,從大軍校場之外走入三人。兩男一女!
隋傑立刻站直了身體,在他的帶動下,一百名狼牙戰士也昂首挺胸,準備迎接秦飛的到來。
「還有能站著的嗎?」秦飛瞥了一眼哼哼唧唧的少爺們,對隋傑問道。
隋傑搖了搖頭,隨即補充道:「秦鎮督,雖然他們大多不堪一擊,但是有幾位出身武將世家的,手底下還真有幾分功夫,十幾個人勉強抵抗了一陣子,卑職隨後調動了超出他們人數的狼牙才將他們徹底擊潰。」
秦飛沉吟道:「這幾個可以湊合著帶帶隊,餘下的酒囊飯袋……也就只能如此了。在去北疆之前,就這麼練吧。能在狼牙手中活下來,到了北疆存活的機會就大幾分。或許以前那些人可以混日子,撿功勞。但是跟我去北疆的,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來掙功勞。」
隋傑答應一聲,看了看站在秦飛身後,那個顧盼生威的男子,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隱約能感覺到他身上逼人的銳氣和不可一世的威風。有這樣氣度的男子,必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隋傑不敢怠慢,依禮數相待。
秦飛揮了揮手,讓狼牙退下,對李虎奴說道:「李總兵,這就是我一定要請你出山的原因。我本來就是燕王的眼中釘,此次北上,又要帶著這麼多拖油瓶。如果沒有你這位熟悉北疆環境的名將坐鎮,我覺得,這一百多人,就是被我帶去送死的。」
李虎奴面無表情的掃視著公子哥們,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盡皆心驚。
「如果他們是我的部下,早就被我丟去餵狗了。」李虎奴淡淡的說道:「不過,帶著他們去北疆走一圈,從蠻子的刀下活著回來,沒多大問題。」
李虎奴有這樣的信心,當然令秦飛喜出望外。
沒等秦飛開口,李虎奴便解釋道:「北疆由於常年和蠻子作戰,很少有人願意過去那裡,所以,很多人對北疆的情況不理解。當年,蠻族只有一位大汗,其他各個部族分別有可汗。大約一百多年前,當時的大汗暴斃,兒子之中,最有本事的兩人各自得到一些部族支持,爭奪汗位不相上下,索性就打了起來。前前後後打了一年多,誰也奈何不了誰。草原就此分為東西兩部。東部的,就是我們平素說的蠻子。而西部的,行為更加殘暴,劫掠一個地方之後,往往會進行屠殺。於是,被北疆人稱為魔族!」
「很多人以為蠻族就是魔族,其實這麼理解也可以。只不過,在北疆人眼裡,蠻子雖然野蠻,倒也不是那麼可怕。而魔族一到,那便是伏屍遍地了。北疆軍打的最多的,還是魔族!試驗武器的話,通常是找蠻子。」李虎奴嘴角微微揚起,微笑道:「蠻子相對來說,要好欺負一些。」
這番說話,讓秦飛對北疆有了個粗略的輪廓,看來,想要安然無恙的從北疆回來,還有很多功課需要惡補。
秦飛抱拳道:「李總兵,暫時還請你在刑部大牢居住。這幾日,我會請察事廳的高官去和刑部交涉,一定能讓你光明正大的出來。」
李虎奴若有所思的看著空曠的大軍校場,這裡隱隱的殺伐之氣,令人不禁回想起金戈鐵馬大軍如龍的場景。他出身北疆,在軍旅中生活,被困刑部十年,站在校場之上,感慨萬千。雖然年紀不過三十五,卻隱有四十多歲的心態。而,校場上的一切……
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
那些明光錚亮的兵刃……
那些矯健跳躍的戰馬……
彷彿在一聲聲呼喚著李虎奴深藏在心底的那份血性。
「如果……」李虎奴頓了頓:「沒有如果,我跟你去!」
秦飛鄭重抱拳,沉聲道:「多謝!」
……………………
陽春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時候,北疆的空氣依然帶著絲絲寒意,席面而來的風,宛如一柄柄小刀子從少爺兵的嫩臉上掠過。從東都而來的他們,並不能馬上適應北疆乾燥的氣候,嘴唇開裂,雙目赤紅,火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百騎翩然而來,二十架弩機裝在密封的箱子裡,用三輛大車拉著。隋傑帶著一小隊貨真價實的狼牙在前方開路,而大隊人馬就在後方迤邐而行。北疆的居民並不是很多,越是一路往北,越是看到的人少,如今,在路上已經看不到幾個人,偶爾遇到的過路客商,見到軍隊過路,自然都是躲著走。
北疆時常發生戰事,為了行軍方便,路就比很多地方修的要好一點。這個好,是相對於行軍來說,能夠保證騎兵以最快速度趕赴戰場就行。路並不寬,四騎並肩就已經佔滿了。秦飛手下的少爺兵,壓根就對行列沒有研究,走的亂七八糟,穿著戎裝,騎著戰馬,也當自己在東都踏青呢,更是顯得隊伍混亂臃腫。
李虎奴壓根就沒當這些少爺兵是戰士,用他的話說,秦鎮督啊,咱們就當帶著八十頭寵物去北疆吧……
隊伍身後忽然蹄聲大作,秦飛回頭望去,但見塵土飛揚,一小隊騎兵橫衝直撞,繞過三輛大車,便要從狼牙部隊的隊伍中穿過。
「什麼隊伍?一點規矩都不講麼?」繁朵兒作為弩機的設計師之一,此行必然跟隨。但凡做器械的,都十分講究規矩,行為也頗為規範。眼瞅著這一隊騎兵亂闖,當然心中不滿。
李虎奴抬頭一看,輕聲道:「這是北疆軍。北疆戰馬不比別地,燕王曾經下令,為了軍隊通行方便,賦予軍馬特權。軍馬可以穿越鬧市,可以直過農田,騎軍馬的人可以遇文官而不停。你看看這一隊騎兵,個個馬頭上都帶著青銅馬面具,便是北疆軍馬的獨特標誌。」
「原來是地頭蛇,難怪橫衝直撞慣了。」秦飛微笑道。
少爺兵們的隊伍原本就混亂,突然被一隊騎兵闖入,更加亂七八糟,反而阻擋了那一隊北疆軍的去路。
「哪裡來的軍隊?敢擋我北疆軍的路?」為首一騎勒住戰馬,馬兒人立而起,騎士朗聲喝問道。
這一問,讓少爺們頓時心中充滿屈辱。要知道,這些都是家中的寶貝疙瘩,他們的爹,在東都都是響噹噹的字號。拼爹之際,若是沒有三品,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從來都是少爺們鮮衣怒馬橫衝街頭,從來都是少爺們耀武揚威不管他們。到了北疆,居然被一夥小兵搶路,還問的如此振振有詞。這種恥辱,讓少爺兵們怎麼忍得下去?
「路是你的?老子不能走?」文淵閣何學士的少爺何坤,傲然看著北疆軍馬,反唇相譏道:「你們是北疆軍,老子也是狼牙部隊的。從來都是別人給老子讓路,老子沒有給人讓路的習慣。」
何坤的話,頓時引起少爺們一陣喝彩。
北疆軍馬瞬間安靜了下來,數十匹戰馬低頭嘶鳴,那些青銅面具,讓戰馬顯得格外威猛。騎兵們冷眼打量著少爺兵,為首那人朗聲道:「狼牙部隊算個屁,不過是察事廳養的看門狗。你們上過戰場嗎?殺過蠻子嗎?咱們北疆軍才是大楚第一強軍,在北疆,我們說了算,這條路,我們要走,你們就得讓!」
「你他媽才是燕王養的一條狗。」何坤勃然大怒,他出身學士家庭,肚子裡有幾分墨水,可罵人並不是長項,想要罵些尖酸刻薄的,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出什麼犀利的詞語。
李虎奴微微一笑,對秦飛低聲道:「北疆軍眼高於頂,向來看不起其他地方的軍馬。這是人之常情,當年我在北疆之時,也覺得天下就我們這一支軍,橫掃草原,獨擋蠻族。看到他們,反而想起我少年之時,也是一般的囂張啊!」
「說到囂張,你能比這些少爺更囂張?」秦飛笑道:「這次可是針尖對麥芒,兩邊頂上了。」
繁朵兒愕然道:「秦鎮督,你身為帶隊長官,此時此刻不出去調停制止,居然還坐觀事變?」
「管什麼?」秦飛聳了聳肩膀:「咱們帶的少爺兵,平素跋扈慣了。這些北疆軍馬,眼睛也長在頭頂上。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東都少爺厲害,還是北疆漢子強悍!」
如今的情況已經亂成一團,數十北疆軍馬和近百狼牙對峙著,把道路占的滿滿的,兩邊指手畫腳,喝罵不斷。
北疆軍馬大多出身市井,罵起人來的詞彙豐富多彩,從少爺們的祖宗八代開始問候,直至毫不掩飾的企圖和少爺們的女性家屬發生超出友誼的關係,並時不時以少爺們的父輩祖父輩自居。
這讓少爺們情何以堪?他們的母親起碼都是三品夫人,他們的姐妹大小有個封號,他們父輩祖父輩,都是朝野大臣。到了這些北疆軍馬的口中,都成了路邊狗糞了……
少爺們不甘示弱,破口大罵,但是相比之下,就弱了不少。翻來覆去就是企圖對對方的母親犯罪,又或者將某些器官不斷提起。
場面混亂不堪,少爺兵漸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