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裡一如既往的忙碌。許多太監和從民間請來的名廚忙得滿頭大汗。
御膳房不同於其他的職事,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皇宮裡需要伺候的人實在太多,皇帝、皇后、太后、妃嬪、皇子、公主……包括有職事的太監和宮女,都是絕不會自己動手做飯的。想想每天要給這麼多人做飯,那可真是頭大。一天三餐免不了是要供應的,若是有人心情不好,睡不著覺,走到花園裡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之時,忽然感覺肚子餓了,那御膳房還得馬上供應食物。
不過,御膳房雖然是最繁忙的地方,卻也是油水最多的地方。無數老闆們排著隊,給御膳房的首領太監塞銀子。不為別的,試問,某家肉鋪門口掛出橫幅,本店豬肉特貢皇宮……那頃刻間身價百倍。
初公公年紀雖然不是很大,卻已經撈得風生水起。除非要親自給陛下、皇后等人送餐點,其他時候,幾乎在御膳房就看不到他。今兒個,初公公一直坐鎮在御膳房,略顯鄭重的親自指揮太監們準備伙食,那架勢,絕不亞於太子要用膳。
御膳房的門外,搖搖晃晃走出來一位穿著太監服色的年輕人,他看起來十分憔悴,頭髮散亂,衣服也破了許多處,手臂上還帶著一道傷痕,血跡隱約可見。
初公公一看到他,急忙迎上前去叫道:「秦鎮督,久候了。」
秦飛有氣無力的翻了翻眼睛,勉強衝著初公公一笑:「早……」
秦飛勇闖三關,打得昏天暗地,根本就不知道在通道裡過去了多少時候,只知道自己水米未進,差點就扛不住了。最後那七位宗師的神兵功法,一路更強於一路,自己幾乎是把腦袋給別在褲腰帶上頂過來的,饒是如此也負了點輕傷,最要命的是,秦飛已經餓得兩隻眼睛都要看不見了。
走出通道,秦飛赫然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假山之中,而假山對面,便是御膳房。
看來當年修繕禁宮的那位皇帝也是個妙人,知道闖禁宮的人,連續幾天水米未進,雖然修為肯定已經不低了,卻還是頂不住飢餓,於是把出口就放在御膳房對面,方便他們出來之後趕緊覓食。
初公公陪著笑臉,雙手搭在秦飛手臂上,做攙扶狀朝御膳房內走去,一邊說道:「秦鎮督,自從那天晚上你離開御膳房,已經過去兩天兩夜了。今兒個一大早,龐總管親自來御膳房吩咐,叫咱家在這裡等著,若是看到你,馬上準備好飯菜。咱家不敢怠慢,一直在這盯著呢。」
有些話,初公公沒有說,他覺得秦飛能看得到,從天還沒亮,御膳房就一桌桌的開始做飯菜。專門為秦飛做飯的那兩位廚師,每做出來一桌之後,過一刻鐘看不到秦飛,立刻撤掉重做。那兩人已經累得手臂酸麻,若是秦飛再不出來,他們的下一桌,只怕就要走味了。
兩眼生花的秦飛看到那一桌子菜,頓時猛撲過去,也顧不得旁邊人的目光,大吃大喝起來。
初公公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服侍著,幫忙盛湯裝飯。這一下可讓御膳房的太監們全都傻了眼,初公公如今正是宮裡最紅的幾人,就算是尋常的皇子公主,也絕不可能讓初公公親自服侍他們。而秦飛就算近來名頭比較響亮,不過是察事廳的一位同知鎮督而已,這樣的官員,察事廳裡隨隨便便可以找出來上百個,至於嗎?
可初公公並不這麼以為,對秦飛的投資乃是一項長遠投資。在宮裡待了這些年,初公公的心思可靈活的很呢。什麼人能夠被陛下宣召來之後,莫名其妙在宮裡失蹤兩天兩夜?什麼人能夠驚動龐真親自來御膳房通知為他準備早餐?這已經是太子都很難享受到的待遇,初公公若是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把秦飛給伺候好了,那才是怪事。
「兩天兩夜……」秦飛舒舒服服的拍了拍已經漸漸鼓起來的肚皮,沉聲問道:「初公公,那此時,陛下應該正在早朝,是不是?」
初公公如夢方醒,往自己嘴上輕輕拍了一記,急忙說道:「看咱家這記性,之前龐總管也說了,陛下宣召的事兒,就算過去了,秦鎮督稍候跟咱家去梳洗一番,換過衣服,就可以出宮了……」
秦飛緩緩放下筷子,莫名其妙把自己叫進宮來,又發生了那麼多事,難不成就是楚帝和龐真為了讓自己去禁宮走一圈?可他們為什麼不乾脆直說呢,兜一個圈子,是怕自己承情嗎?秦飛微微一笑,對於一個臉皮厚的人來說,承情什麼的,全是虛妄。
洗漱完畢,秦飛穿起皇宮裡為他準備的華麗常服,大搖大擺的走出宮去。
天色還很早,離中午尚且得很久,秦飛也不急著回察事廳報道,既然自己進宮是去了禁宮,想必易總督會知道幾分內幕,不如給自己放一天假好了。
左思右想,有幾天沒看到好兄弟成信了,秦飛便施施然的邁開大步朝溫柔鄉走去。
溫柔鄉這時候應該是姑娘們睡覺的時候,秦飛穿街過巷來到溫柔鄉的時候,卻看到令人驚奇不已的一幕——溫柔鄉大門緊閉,門外站著數十人,威風凜凜的樣子,不斷叫囂:「趕緊開門放人,不然就把你這破樓子給拆了。」
秦飛不覺有些好奇,怎麼說成信如今也是黑道上響噹噹的字號啊,應該只有他堵著別人家門的時候,怎麼會被一夥人堵著自己家門呢?
他身上穿的是常服,並非察事廳官服,便擠到人群中,隨便拉住一條漢子,低聲問道:「這位大哥,溫柔鄉出了什麼事?」
那漢子冷笑一聲,食指遙指七樓,沉聲道:「這家店子乃是黑店,我家公子進去喝酒,居然被他們給扣了。還好有那眼疾手快的伴當跑了出來,我們便來營救公子,沒想到他們關閉大門,放話說,要是我們敢破門而入,他們就對公子的安危不負責了。」
成信什麼時候學會開黑店了?秦飛皺了皺眉頭,腳尖輕點,飄然而起,落腳處已在二樓屋簷,隨便找了個窗戶就一頭鑽了進去。樓外的人群,隨即聽見一聲女子的驚呼……
秦飛馬不停蹄的跑到七樓,扯開嗓子叫道:「成信,你小子又惹什麼麻煩了?」
走廊盡頭,成信的房門拉開,露出余供奉那張苦瓜臉,他戰戰兢兢的看著秦飛,低聲道:「秦鎮督來的正好,我們真的惹麻煩了……」
秦飛正經了幾分,快步走進房內。
房間裡除了成信和余供奉之外,另有一男一女,男的雖然不認識,可那女的卻熟得很,正是溫柔鄉的漂亮姑娘——晚星。
秦飛愕然問道:「出了什麼事?這個人是誰?」
「還不就是他惹得麻煩……」成信幽幽的吐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想要把那個男人給砍成七八百塊似的。
就在昨夜,華燈初上時分,溫柔鄉像以往一樣迎來無數銷金的客人。晚星作為如今的紅姐兒,自然也被安排去陪一位貴客。這位年輕公子是第一次來溫柔鄉,卻出手豪邁,銀子是按斤打賞,銀票是成扎攬在懷中。
遇到貴客,晚星自然下足了功夫去灌迷魂湯,到了夜深人靜,大家都開始依依哦哦的時候了,他們也郎情妾意的來到臥房,準備做一些很多人都愛做的事。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算是晚星走運,蠟燭還沒有吹滅,那個心急如焚的公子已經迅速把他自己給剝光了。經驗豐富的晚星定睛一看,這位公子很顯然有些問題……當即果斷的提出不做。
但是那位公子更加果斷的丟出一打銀票,晚星心一軟,也就勉強答應了下來,不過她要求這位公子使用羊腸衣或者魚泡之類的東西,這樣才會安全一些。
沒想到,那位少爺表示自己從來不愛用這些東西,更利索的砸出幾張大面額銀票,直接猛撲上去,便要和晚星發生超出友誼的關係。
晚星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和這樣的男子毫無防範的發生關係,當即大聲呼救。
溫柔鄉里能有多大?她這麼扯開嗓子一喊,巡房的保鏢便聽了個清清楚楚,拍馬趕到,將那男子制服,送到成信那裡去聽候發落。
對於這種事,妓院一貫有自己的原則,本著治病救人回頭是岸的精神,成信苦口婆心的奉勸這位少爺,就算要玩,也要等身體好了再玩,就算您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要拖別人下水……
諸如此類的話,落在那位少爺的耳中,完全當成信是在放屁。他極為豪邁的放話說,自己什麼樣的醫生都請得起,區區小病而已,喝上幾服藥也就好了,本公子想玩就玩,如何如何。
對於這樣的人,成信還能按得住火,那也就不是從菜市街出來的漢子了。
三下二去五把那位少爺打得鼻青臉腫,吩咐手下要把他趕走的時候,門外就已經趕到了一群拆遷大隊,揚言要把溫柔鄉給拆了。
………………
秦飛轉眼看著那位少爺,沉聲問道:「貴姓?」
「姓花!」那位少爺傲然抬起頭:「花桃的名字,你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