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對於國家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偌大的國家,單單依靠皇帝一個人絕對無法管理,他必須要把權力分散下去,無論是採用宗室封疆裂土的封建制度,還是高度中央集權的宗族制度,他都不可能完全把握住權力。
皇帝就算再聰明,再能幹,他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戶部需要專業的人才來計算統籌,制定預算。兵部需要精通軍事和後勤的人才!刑部、工部……各自的領域裡,都需要傑出的人才。如果皇帝什麼都要插手,最後的結果就是把自己累得死去活來,還吃力不討好。
問題就在於,權力是個令人上癮的好東西。一旦分了出去,接受到權力的人,嘗到了甜頭,便捨不得這份權力,又或者想要謀求更大的權力。正如楚國的燕王,他裂土封王,在北疆稱霸一方,如果地方官出缺,他和朝廷都有任命五品以下官員的權力。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就要看是誰的官先派到位,東都的官兒又怎麼可能跑得過北疆的官員呢?
日子久了,雖然中高層官員還被朝廷拿在手中,但是低級官員和軍隊都在燕王的手中,更重要的是,他擁有在北疆收稅的權力……這些全部膨脹了他的野心,讓這位雄心勃勃的燕王,品嚐到在一隅之地,稱王稱霸的快感之後,他的目標自然便是整個楚國,乃至於整個天下。
吳國的情況,和楚國略有不同,不過也算得上是大同小異。世家和皇族之間的權力爭奪暗流湧動。當年的魏國,就是在爭鬥了無數年之後,徹底分為四個國家。有了前車之鑒,吳楚兩國都極為小心的處理國內的鬥爭。
七公主的出嫁,在秦飛的眼中,可以非常簡單的理解為,兩國的皇族通過這次聯姻,暫時達成一致——兩國不要開戰,集中精力把國內已經坐大的勢力收拾掉!楚國有燕王是必須要收拾掉的,吳國也有人絕不被皇帝容忍!於是,舞陽七公主的出嫁,便成了許多人的噩夢!對於她的狙殺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這次只是有驚無險,至少我們知道了,就算是吳國鎮撫司內部,也並非一條心要保護舞陽公主到大楚的。」秦飛分析道:「如果公主殿下覺得身邊的人能靠得住,那便留下。倘若有一人是靠不住的,那還是全用我們察事廳的人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彥青,輕輕揭開面紗,幽然道:「秦鎮督,斗膽問一句,難道你們察事廳就是鐵板一塊,沒有被任何勢力滲透嗎?」
秦飛聽見她的聲音,心中莫名有種很舒服的感覺,這位吳國的天才少女,皮膚很白很白,嫩的彷彿用手指頭輕輕一掐就能出來水似的。若是仔細看她五官,其實眼睛鼻子嘴都不能算很好看,偏偏在這張小臉上,就組合的很合適,讓人覺得很舒服。
彥青的問題很難回答,尤其是剛剛在察事廳內部出了徐宗浩這檔子事兒,秦飛雖然臉皮很厚,可也不好意思當著季風的面否認……正為難間,忽然聽見季風的聲音:「彥青姑娘,你身為鎮撫司千戶,以己推人,在所難免。不過,察事廳的確是鐵板一塊,絕對沒有被任何其他勢力滲透的!」
秦飛愕然抬頭望去,季風一本正經,一臉嚴肅,宛如得道高僧一般,義正言辭讓人不敢逼視。彥青因為自己那邪惡的推論,而慚愧的低下頭去,不敢面對季風德高望重又正氣凌然的面孔。
原來說謊還有這般高手……秦飛輕輕咳了一聲,接著說道:「的確如此,雖然我剛剛進入察事廳沒有幾天,但是就我所知。察事廳的確是上下一心的!」
說謊,雖然第一句有些噁心,但是說出口之後就舒服多了,心中還會有一種異樣的快感。秦飛說完,和季風換了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連臉皮都沒有紅一下。
舞陽公主打破了寂靜,輕聲道:「其實我們帶過來的鎮撫司人手還是信得過的。這些侍女打扮的,一大半是路上服侍我們起居飲食,另外還有一些是鎮撫司人,忠誠絕對信得過。至於賈千戶的部下,大多都是和皇族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靠得住!」
其實,舞陽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這些人手的親屬,全部都被『軟禁』在吳國。如果路上有什麼岔子,這些人無論男女,都將被誅滅九族。這也是方才彥青果斷的抓住一名侍女,用她的生命擋住了燕坷的劍。
「既然殺了,那就殺了吧。」彥青歎息道:「善後的方法,就交給察事廳吧。這裡畢竟是楚國的地方,做這種事,楚國人應該很拿手。」
這話讓季風和秦飛就不舒服了,什麼叫楚國人很拿手?難道說,楚國人最擅長的就給人背黑鍋擦屁股嗎?
「有勞兩位了。」舞陽公主起身款款施禮,隨即和彥青走到侍女之間,重新放下面紗。
秦飛一直盯著兩人,似乎要把她們的身段體型聲音都刻在腦海中一樣。他能感覺到,儘管隔著面紗,彥青和舞陽公主依然在直視著自己。三道冷峻的目光,彼此交錯!
這一場溫泉洗出幾條人命,一行人再也沒有停留下去的興趣。察事廳的人收拾出一輛小車,把幾具屍體都給帶上,逕直來到距離西雲山很近的光州。
光州是座小城,這裡的州牧不過是六品官而已,手底下管著兩三個縣令,爹爹不疼娘不愛的,想要陞遷就要大把親自撒出去,州牧就算把那幾個縣令逼得死去活來,也不過能擠出一點點銀子,想要晉陞?起碼得把縣令們的褲衩都給擠出來。
察事廳的大人們要從光州經過,這得是多大的事兒啊。察事廳獨立成體制,雖然說易總督明面上不過是三品官而已,但是誰都很清楚,這位三品官,是天底下最有權力的幾個人之一,察事廳的同知鎮督算起來不過是七品,可州牧又豈敢在察事廳面前擺譜?
天色已過黃昏,光州州牧,帶著全城官員,已經在城門外三里處等了足足一整天,為了表示恭敬,他特意帶來了爐子和新鮮的井水。讓城門外那張擺滿了點心和茶水的桌子上,始終都有熱乎乎的小吃。
這位非常用心的州牧,名叫李玉龍。已經快要四十歲了,還是一個州牧而已,家中老婆時常罵他沒有本事,動不動便舉例說,當年那麼多進士,老娘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了你?若是嫁給了張進士,人家已經是四品了;若是嫁給了劉進士,人家已經在東都撈到肥缺了,每月上千兩白銀是嘩啦啦的進口袋。
女人最喜歡說的,便是這樣的話。偏偏李玉龍還是個妻管嚴,面對老婆的指責,從來不敢反駁一句,只能假借辦公之名,偷偷喬裝打扮了,去青樓妓院裡發洩一番心中的怒火……
這次,察事廳要經過光州,李夫人一早探知消息,急忙對李玉龍說:「察事廳的大人們要經過光州,你可要把他們伺候好了。只要他們開心,你能攀上察事廳這層關係,以後在官場上就能橫著走,咱們再好好運作運作,調回東都,升上個一官半職根本不是難事。看看察事廳的大人們有什麼要求?若是有必要的話,老娘也可以親自打扮一番,陪他們喝酒去!」
看了看老婆那肥肥的腰腹,被歲月磨去當年俏麗的老臉。李玉龍悄然歎了口氣,他可不敢告訴老婆,如果她果真打扮一番去陪察事廳的大人們喝酒,自己這輩子估計升職的希望就一點兒也沒有了,說不定還會得罪察事廳的人……
在城門口等了一天,雖然差役們帶著椅子,可李玉龍.根本就坐不下去,時不時就到處走走,看看遠處有沒有灰塵揚起的樣子。皇天不負有心人,他還真的看到幾次灰塵揚起,可都是商隊。這些倒霉的商人,令李大人的心,一會兒提上來,一會兒跌下去,李大人憤怒的吩咐部下們把那些商人,全部多加三倍的城門稅……
這一次,李大人終於沒有落空,察事廳的車隊緩緩來到他的面前,走在最前的官兵,翻身下馬,衝著李玉龍抱拳道:「江南大營騎兵營護送舞陽公主一行路過光州,這裡是文碟,請大人檢查。」
雖然只是個形式,李玉龍還是接過文碟,仔細看了看,這才說道:「舞陽公主一路上可好?」
官兵哪裡敢隨便作答,秦飛不知何時已經施施然的走了上來,淡淡的說道:「一點兒也不好。離開江南大營之後,我們已經遭遇了一次襲擊。不過,襲擊我們的人,不是刺殺高手,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居然有這麼大膽的狂徒?」李玉龍的神情顯得非常吃驚,隨即笑道:「有鎮督大人在此,區區刺客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在下卻是白白擔心了。」
「沒有抓到活的,只有死的!」秦飛說道:「所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