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並不覺得奇怪,自從君山水和自己說了那番話之後,他就知道,殺死姬興只不過是小事一件。自己和楚陽的冤仇是不可能化解的,古人云,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雖然唐黛兒並不是楚陽的妻子,但這並不妨礙楚陽自以為是的想法!
狩獵的日子,對於貴族子弟們來說自然是快樂無比。可是巡檢們就慘了,陪著跑前跑後,人家騎著四條腿的馬,巡檢們卻要用兩條腿跟著跑。若不是秦飛這樣修為精湛的人,早就累趴了。
賴升已經無數次發誓,寧可不要那份穩定的俸祿,也不要再伺候這些公子哥了,可每次許下宏願之後,賴升都無可奈何的繼續跑下去。
平安無事的過了兩日,日落西山之後,秦飛飽餐一頓,提起腰刀在山腳下巡視。
明月高掛,從兩座山峰之間灑下潔白的銀光,將大樹和營帳在地面上投射下姿態各異的影子。
秦飛無聊之際,索性跟著自己的影子走,一步步朝身影踏去,玩著追趕自己影子的遊戲來打發空虛的時光。
「秦飛……」一個極小極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秦飛扭頭望去,只見管靈思一溜小跑衝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羅五和繆七。
「參見郡主!」秦飛躬身施禮道。
管靈思跑到他面前停下了腳步,月光下似乎能看到她額頭上滲出一片細密的汗水,她伸手擦了擦汗水,急促的說道:「秦飛,我得走了!」
「出了什麼事?」秦飛詫異的看著她身後的羅五和繆七,有這兩位凶神在此,加上管氏一族龐大的勢力,管靈思能有什麼需要跑路的事兒?
「我……我……」管靈思嚅囁著就是說不出口。
倒是繆七忍不住在她身後咳嗽一聲:「是這樣的,小姐聽說管家已經答應陛下,要將她許為太子妃,過兩日秋狩結束的時候,就要正式宣佈了。所以,小姐準備出去避避風頭!」
秦飛哈哈笑道:「有太子妃都不做啊?那你想做什麼?」
管靈思俏臉一寒,伸手掐住秦飛的胳膊,長長的指甲捏住一小塊肉,嗔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通常這樣的情況下,要是真的再說一次,那就是自己找倒霉了!秦飛當然沒有那麼笨,當即忍著笑。
羅五和繆七尷尬的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天,嘟囔道:「今天月亮不錯!」「是啊!是啊!果然不錯!」
「五叔和七叔已經不管東都黑道的事兒許多年了。那靈兒只能來問你……你說,我逃出去了,要去哪兒,才能不被人找到?」
看著管靈思那張紅撲撲的小臉,秦飛不覺心中一動,反問道:「真的不作太子妃?」
「你真傻還是假傻啊?」管靈思氣得又伸手擰住了秦飛的胳膊:「再敢消遣我,我……我就再不睬你了!」
剛剛低下頭來的羅五和繆七隻得再度抬頭看著天:「好像沒有雲彩!」「真的沒有雲彩耶!」
秦飛想了想,低聲說道:「管家的能力有多大,你心裡有數。而且,你突然失蹤,只怕宮裡也要有人找你,東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真要是鐵了心找一個人出來,還真不容易躲。」
羅五忍不住插口道:「小姐的意思是,菜市街龍蛇混雜,亂的連戶籍都沒法登記。既然要躲,就去你家躲著。反正你就算離開巡檢署也要去察事廳,找人的事兒,巡檢署和察事廳都會有份。有你做內應,小姐就不怕被人找到了!」
羅五說的這麼坦白,反而讓管靈思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秦飛仔細的想了想:「也好,從鹿鳴山潛入東都,有五爺七爺兩位高手相助,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到了菜市街,就去我家找成信。那小子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在南城也是響噹噹的字號。讓他幫你安排躲藏,不一定要在我家的,在菜市街找個地方窩起來,黑白兩道想要找你,都不是容易的事。」
「那就一言為定了!」管靈思笑瞇瞇的回頭對羅五繆七說道:「那五叔七叔把我送去菜市街找到成信之後,你們就趕緊回來吧。」
這下輪到兩位宗師級的高手傻了眼,異口同聲說道:「小姐,這可不行啊。菜市街那地方,要是沒有我們在身邊,怎麼能放心?」
管靈思幽然歎息道:「我也知道兩位叔叔緊張我,不過,要是我們三個都不見了。別人追查起來,目標實在太大。而且,我要離家出走,也不能把兩位叔叔給牽扯進來。畢竟,你們是我爹爹請來的客卿……留在這裡,還好幫我撒謊。秦飛不是說了嘛,他的兄弟成信,在南城頗有勢力,我只是躲起來,沒人敢欺負我。熬個十天半個月,躲過這次風頭,想辦法推了婚事,我再回家去。」
看著少女那幾乎快要滴出眼眶的淚水,兩位中年大叔不由得心動,這十餘年來,他們一直保護照顧靈兒,雖然身份差距巨大,心底裡卻已經把這個善良乖巧的女孩兒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不然也不會支持她翹家這麼瘋狂的舉動。
「小姐,我和秦巡檢說幾句話!」繆七拉著秦飛走到一邊,估摸靈兒聽不見兩人說話,這才說道:「你有把握小姐在菜市街不會有事吧?」
「不會。菜市街人很有趣,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可怕!」秦飛笑道。
繆七聳了聳肩膀:「小子,當年我老七還在道上的時候,你只怕還在吃奶,菜市街是什麼地方我能不知道?小姐要是沒事那是最好,要是有什麼事情,我能把你的腦袋給擰下來。」
看著秦飛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繆七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女大不中留啊,小姐什麼心思,你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了,連太子妃都不做。這份情,就算老七到現在還沒娶了七嬸,也能感覺得出來。」
繆七的手掌重重的在秦飛肩膀拍了兩下,淡淡的說道:「老爺不是個頑固的人,不過,你也要加倍努力,至少也要做個同知提督,不然的話,你一點機會都沒有。還有,我家小姐絕不能做小的,至於唐家那邊,你自己琢磨著辦。最好把婚事給推了!」
秦飛灑脫的笑道:「小子盡力而為!」
「別糊弄我。五哥當年綽號斬草不留根,你七叔也有個綽號,叫殺錯不放過。」繆七悠然說道:「小姐是我們的*,你要善待他。」
「七叔,可以走了吧!」管靈思嗔道:「我們現在是離家出走耶,你不要沒完沒了的說好吧。有什麼話,回來找他再說吧!」
秦飛把自己家的地址說了一通,繆七若有深意的看了看他,和羅五一道,帶著管靈思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在秦飛一個人獨立月下,似笑非笑,不知是該欣喜自己能得到這位少女的垂青,還是為了那糾纏不清的情事苦惱……
管靈思的失蹤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已經驚動了整個鹿鳴山。御林軍封山搜索,每一寸土地都不肯放過。讓大家鬆了口氣的是,並沒有發現任何強敵入侵的跡象,很有可能,是這個有些任性的姑娘,自己逃出了鹿鳴山。
管靈思和太子的婚事還沒有公開,很多人都不瞭解為什麼這個女孩子要離開鹿鳴山,難道是在山裡待煩了?那也可以提前打個招呼再走啊?這些疑惑,對於別人是疑惑,可對於管夫人來說,就絕對不是疑惑。
她面若寒霜,站在羅五繆七面前,偌大的營帳裡就只有這三人。做賊心虛的羅五繆七,偷偷互看了一眼,暗地做了個打死也不認帳的手勢,這才稍稍安心。
管夫人冷冷的斥道:「兩位都是我們管府的客卿,在東都享有大名,提起兩位來,就算我夫君也是極為佩服的。這才安心將靈兒的安危交給兩位照看。十餘年來,兩位客卿也從未讓我們夫妻失望過。」
繆七急忙答道:「夫人誇獎了!」
管夫人冷哼一聲:「我還沒有說完。以二位的身手,只怕一隻老鼠從帳篷裡跑出來也能聽得見吧?靈兒不會武功,這麼大的人,怎麼就從你們二位的眼皮底下走了?」她纖長的手指點了點額頭,輕聲道:「給我一個合理而完美的解釋,不要侮辱管家的智慧!」
羅五知道這次絕對隱瞞不過去,既然管夫人已經說的這麼明白,就沒有必要再硬撐下去,一五一十的說道:「夫人,小姐是我們兄弟送走的。」
管夫人雖然早已猜到真相,可親耳聽見羅五說出口,還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厲聲斥道:「你們實在太過分了。靈兒何等身份?她要走,你們應該攔著她,攔不住也應該來稟告與我。怎敢自作主張送她走?」
繆七搶著說道:「夫人,這事兒要怪就怪我,跟五哥沒關係。」
管夫人冷笑道:「你們兩個還有那個不聽話的丫頭,都脫不了干係。坦坦白白告訴我,靈兒到底在哪裡?等找回她,再跟你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