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楚帝身後的宮女已經忍不住輕笑出聲,哪裡有人放著眼前的寶藏不要,只開口要一套房子的?要是陛下給她們機會,這些年輕的女孩子恨不得能要個金山銀山過來。
楚帝那雙睿智的眼中,掠過一絲不經意的讚賞,沉吟道:「嗯,東都的房價是高了點。讓朕想想……那朕就賜你白銀三千兩,自己買去吧。」
秦飛的臉上浮現起一片笑容:「多謝陛下。」
楚帝沉聲喝道:「比試已過,秋狩,正式開始!」
就因為楚帝這一句話,一年一度的鹿鳴山野獸逃亡行動便正式開始了。無數高官貴族、世家子弟,牽狗架鷹,帶著隨從,舉著箭矢,四處捕獵。每個人都想要在陛下面前表現一番,多獵取一些獵物,在其他世家子弟的面前也要好看些。尤其是帶著一肚子怨氣的楚陽等人,簡直是把鹿鳴山的野獸當成殺父仇人一般,一天功夫不知殺了多少生靈!
夜幕漸漸降臨在鹿鳴山,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開始分享打來的獵物,到處是暖洋洋的火堆和香噴噴的烤肉。
秦飛挎著腰刀站在外圍警戒,在他身後,一群世家子弟正在烤肉喝酒,歡歌笑語不斷傳入耳中。剛剛晉入先天境界的秦飛,只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一點兒也不覺得餓。那些烤的滴油的肉,根本無法誘惑於他!
「秦飛!」
秦飛轉身望去,一個年輕人邁步朝自己走來,他身穿八爪金龍黃袍,頭戴沖天冠,龍行虎步,意氣風發。身側還跟隨著一名太監!秦飛急忙躬身道:「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太子緩步走到秦飛身邊,微笑道:「秦巡檢,你可知我前來找你何事?」
秦飛心道,你要不是來收買老子的,我就跟你姓。臉上卻一本正經,看不出任何端倪,輕聲道:「卑職不知。」
太子負手而立,傲然道:「當年父皇還是太子之時,與真叔、唐大人等人交好。正是他們,幫助父皇奠定了大楚三百年來未有之盛況。真叔修為驚人,他在父皇身邊,就算是千軍萬馬之中,也沒人能傷得了父皇一分一毫。唐大人文武雙全,精通兵法,屢屢以少勝多,將龐大的魏軍打得土崩瓦解。」
「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不可能超越父皇的豐功偉績。不過,俗話說,創業難,守成更難。身為太子,總要為將來籌謀。」太子看著秦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問道:「秦巡檢,你願意做本太子的龐真嗎?」
秦飛欠身施禮道:「多謝太子殿下厚愛,不過,秦飛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為什麼?」太子英俊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霾。
秦飛淡淡的說道:「之前,秦飛已經答應了察事廳,等秋狩結束,便要去察事廳報道了。雖然秦飛對朝廷規矩知道的不多。但是,察事廳的人絕不可能加入大內侍衛,也不能跟隨察事廳以外的任何人做事,只能為陛下效命。所以……」
太子壓根就沒想到秦飛會拒絕自己,預先準備好的說辭,完全沒有機會說出口,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才喃喃說道:「秦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跟我,將來榮華富貴,光明前途,都是你的。區區察事廳,又怎能容納你這個天才。你看真叔,他可從未想要要加入察事廳啊!」
秦飛依然不卑不亢的答道:「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察事廳,就無法毀諾,男子漢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個信字。如果秦飛是個不重信義的人,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敢用我!」
太子看秦飛如此堅決,無可奈何之下,搖頭苦笑,丟了一句:「如果你改變了主意,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的大門,始終是為你敞開著!」
「多謝殿下!」秦飛道謝一聲,轉身朝別處巡邏去了。太子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悠悠的歎了口氣。
在他身邊,一位年紀輕輕的太監,皺著眉頭道:「殿下,此人好大的架子。就連殿下的面子都不賣,太子寬宏大量不跟他計較,可小安子都看不下去了……」
「小安子,你不懂的!」太子微笑道:「今日父皇要讓他選擇賞賜。他只要了一套房子!我大楚富甲天下,就算他要做高官得巨財,都是一句話的事兒。偏偏,他就沒有。此人並非不喜歡名利,他是在給自己留路。一套房子,就換來父皇對他不錯的印象,這買賣是多划算啊!如果,他開口就要做高官,反而會讓父皇看不起他!」
「那他對太子殿下……」小安子詫異的問道。
太子喃喃道:「如今他只是個最低級的巡檢而已,等他加入了察事廳,身價自然水漲船高。到那時候,就算是本宮邀請他,若不許諾大內侍衛副總管以上的職位,想必他也看不上了。他現在拒絕我,我想,是為了以後能獲得更大利益吧!」
小安子看著秦飛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飛漫無目的沿著宿營地巡查,忽然間,一個俏麗的身影跳了出來,笑瞇瞇的看著他道:「秦飛,剛才你和太子說的話,本姑娘可都聽見了。你答應加入察事廳,這事兒沒得反悔!」
「易巡督,你就不要拿我開心了。」秦飛一看是易小婉,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易小婉吃吃笑道:「這個嘛,本姑娘可就不管了。稍候就把你這句話告訴爺爺去。要是你反悔……爺爺有的是辦法泡製你。」
易小婉眼珠一轉,岔開話題:「今天比試場,你可真叫人大開眼界。爺爺說,你這樣不世出的天才,如果以後不出什麼大的意外,將來的成就無可限量。甚至要遠遠超過他!」
「總督大人可真看得起我!」秦飛咧嘴一笑:「看來,我去了察事廳,他至少也要給我一個提督做做了。」
「想得美。」易小婉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輕笑道:「你武學修為,我就不太清楚了。可你今天是狠狠傷了一位少女的心啊……」
秦飛詫異的反問道:「誰?」
「還能有誰?還記得在城南甲三街跟你一起熬粥的女孩嗎?你真以為她只是個婢女?哈哈哈,笑死我了!」易小婉賣了個關子,笑盈盈的看著秦飛,一副你想要知道,就趕緊問問老娘的架勢。
秦飛偏偏不賣她的帳,低頭朝前走去,黑色布靴踩在鬆軟的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遠處的歡歌笑語和樹叢中夜梟的鳴叫交織在一起,令人分外享受夜晚的美麗。
易小婉跺了跺腳,追上兩步,一把扯住秦飛的袖子:「跟我來。」
以秦飛現在的修為,想要掙脫易小婉簡直是輕而易舉,可他想了想,還是跟著易小婉一路朝前跑去。
兩人繞過十餘頂帳篷,易小婉忽然伸出纖細的手指,壓在紅艷艷的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隨即提起身法,兩人如狸貓般竄入一片帳篷之中,蹲在僻靜的角落裡。易小婉輕輕掀起帳篷氣簾的一角,示意秦飛朝裡望去。
靈兒盤膝坐在帳篷裡,一手一個,捏著兩個小小的泥人,喃喃自語道:「小靈兒,你是最可憐的了。巡檢哥哥就是黛兒姐姐未來的郎君,以後他們才是一對。就沒有人再陪你了!只有這個小泥人陪著你。」
她左手抬起,看著手中那個黑漆漆的小泥人,傷感的說道:「你送給靈兒一個泥人,那靈兒也做了一個給你。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送給你。再有半年,你就要和黛兒姐姐成親了。她那麼美貌,那時候,你一定不會記得,曾經在甲三街,和一個手忙腳亂的女孩一起熬粥,一起佈施的日子。」
靈兒惆悵的苦笑一聲,把兩個泥人端端正正的放在面前的地毯上:「可是,靈兒卻會記得。」
易小婉輕輕提起手指,在秦飛手背上寫道:「我見猶憐!」
秦飛皺起眉頭,反手在她柔軟的手背上寫道:「瞎扯!」
易小婉眼波流轉,忽然掀開氣簾,用力將秦飛朝帳篷上一推,隨即一陣風似地跑開。
秦飛猝不及防,撞在帳篷上,頓時呼喝連聲,一道青煙鬼魅般的飄到帳篷之側,厲聲喝道:「什麼人?」
秦飛尷尬的站了起來,喃喃道:「這麼巧?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五爺。我好像迷路了,啊,你忙,我回去了!」
羅五爺冷冷的看著秦飛,沉聲道:「滿口胡言。」
靈兒聽見秦飛的聲音,心頭一動,急忙掀開門簾跑了出來,一眼看到秦飛尷尬的站在帳篷外,頓時喜形於色,衝著羅五叫道:「五叔,你這是幹什麼呢?秦……他或許是走錯了……」
看到靈兒也跑了出來,羅五爺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低聲吟唱道:「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惱……三碗血、一桶淚,無數碗血,化作無數桶淚……哥哥啊,妹妹我,心在流血,眼流淚……」
靈兒臉上一紅,雙手不安的抓著衣角,低頭輕語道:「既然已經來了,不如進來坐坐吧……」
秦飛遲疑了一下,點頭道:「也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帳篷,赫然便見到那兩個放在地上的小泥人,靈兒快步跑了過去,將泥人撿起,小嘴嘟起,吹了吹上邊的灰塵,將那黑漆漆的小泥人遞到秦飛面前,低聲道:「上次我也做了一個,準備送給你,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秦飛接過泥人,微笑道:「謝謝。」頓了頓,他又讚道:「做的很像我啊!」隨即,將小泥人放入口袋收好。
靈兒見他對自己做的泥人誇讚,又仔細收好,心中暗喜,輕聲道:「帳篷裡簡陋,你先坐下吧。我這兒有一壺海濱產的好茶,待我熱了給你品嚐。」
「不用客氣了。」秦飛在地毯上盤膝坐下,看著她忙碌的跑來跑去,心中有些不忍,淡淡的說道:「我坐坐便走了。」
靈兒急忙道:「不著急,天色還早,我也從來沒有這麼早睡過。」
秦飛暗暗歎息一聲,小女孩的心意,他如何能不知道?只不過自己身上還有謎團未解,養母之仇也沒報,怎敢隨意招惹這樣的世家子弟?
「既然小姐也來參加秋狩,卻不知家中是哪一戶豪門?」秦飛問道。
靈兒遲疑了一下,幽幽的說道:「我爺爺便是如今吏部尚書。」
「管載德大人?」秦飛吃了一驚,管家的權勢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歷代皇后多出於管氏。而且,管家歷代都有能人,文臣武將歷代都沒有斷過。當今吏部尚書管載德身為國丈,主管正二品以下官員陞遷,稱得上是位高權重。他的兒子管鎮宇,就坐鎮江南大營,主持對東吳防務,手握六萬水師。
「我知道你叫秦飛,我的名字,叫做,管靈思!」靈兒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