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魔禮青恭恭敬敬地答道。
對於魔禮青的恭敬,慈航泰然受之,因為他是崑崙的真人,比魔禮青高了一個輩份。他轉頭望向阿凱,用詢問的眼神沖魔禮青道:「這個是——?」
「回師叔!這是我的朋友阿凱。」魔禮青回道。
「難得能遇到你們——」慈航沖魔禮青道:「早就聽聞你的琵琶樂曲世間少有,音律方面頗有造詣,你認為這自然雨聲比人為的樂曲如何?」
此刻綠葉空間之外雨勢正大,葉子頂上雨聲急驟,如無數珠子擊打在薄皮鼓上,而葉子邊緣的雨水傾瀉而下,若透明的水晶簾幕,委身石面之上嘩嘩作響。
除此之外天地間再無異聲,在這雨水的轟鳴之聲的反襯下更顯出天地間的靜謐,除了這蓮花清香的綠葉空間之外,彷彿整個深遠的宇宙都在雨中默然。
魔禮青聽了慈航問話,微一沉吟,回身解下背囊中的琵琶,抱在懷中,低首彈奏。絲絃滑動間,發出「潑喇」微響,彷彿靜夜中一隻水下動物破水而出,躍上荷面,荷葉微微搖晃,咯——地一聲鳴叫,卻原來是一隻青蛙,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在不遠之處,又是咯咯二聲,另一隻蛙響應了。
這只蛙似乎受了鼓舞,咯——咯——咯——,連鳴三次,那聲音音階一層層地高上去,彷彿一塊光滑的卵石在寬大的石面上滑動。
這只蛙一鳴,遠處那只蛙也隨之發出了三個音階。
這只蛙更加振奮,咯咯咯、咯咯咯,鳴叫出了六個音節。
然後四下裡群蛙紛紛響應,蛙鳴聲漸起,彷彿同來合唱。草叢之中,蟋蟀、螽斯、紡織娘,還有一些聽不出種類的昆蟲也加入進來,頓時間萬蟲齊鳴,讓人彷彿至身夏夜……
蟲聲蛙鳴和現實中的雨聲交織一起,宏大擁擠,一派和諧自然,渾然天成。
良久良久,弦聲漸歇,各種聲音雖然隱去,只剩下外界雨聲,但那彷彿置身夏夜一般的繁盛自然間的感覺仍在腦中絲絲繚繞……
聽罷之後,慈航喟歎道:「師法自然,高於自然,又始終和自然相融,果然是音律中的奇人!禮青,這一曲讓我受益良多啊——」
反正外面大雨看來無停歇之勢,三人便在這綠葉空間之中閒聊。慈航取下三瓣花瓣為杯,折開一支蓮莖,從蓮莖中滴出一些牛奶一樣乳白色的汁液來,讓三人飲用。這汁液入口微有苦味,但入喉之後便有清香留於唇齒,阿凱感覺這東西既然蓮莖,應該是天然的藕粉飲品。
沒想到這雨竟不止歇地直下了一日一夜。第二日早晨,忽聽得外面一聲霹靂山響,彷彿一隻巨大無朋的洪荒巨獸裂喉狂吼一般,緊跟著是巨大的流水聲轟然作響。這聲音阿凱和魔禮青非常耳熟,便和前些日子龍宮天頂海水瀉下時的聲音極其相似。三人一齊向外望去,只見遠方一道巨大的洪流如城牆一般順著峽谷狂湧而來。
原來這雨直下一天一夜,山間洪水上漲,暴發了山洪。而目前三人所在之地卻也是在峽谷之中,眼看那山洪片刻之後便會將這峽谷淹沒。阿凱衝向魔禮青,便想抱了她趕快逃走。
不料慈航面色平靜,微笑道:「不妨事!讓我來——」說話間慈航跳下蓮花,雙足踏上了地面,周圍深綠色的蓮花莖蔓生長起來,極快地相互穿插纏繞,將地面以及四壁完全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個完全由蓮莖構成的封閉空間,綠意幽幽,宛如處身於童話世界。
阿凱和魔禮青只聽得外面水聲呼嘯,和這蓮莖猛烈撞擊,發出巨大聲響,蓮莖空間晃了幾晃,便很快穩定下來,外面傳來洪水沖刷而過的聲音,看來已經擋住了洪水的衝擊。而慈航雙目微閉,看來也是發揮了全力,這巨大山洪並非人力所可以低擋,慈航雖然借助蓮花之力,用蓮根深入石縫之中,牢牢抓住峽谷的石面,保證蓮莖空間不被衝垮,但也是力量大耗。只為了要在二人面前保持一個「真人」的形象。
而慈航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阿凱和魔禮青此刻都震驚無比。魔禮青不必說了,阿凱卻是知道這山洪暴發的力量。在二十一世紀的電視中經常可以看到有關山洪的報導,要麼是整個山村被洪水沖毀,要麼是經驗不足的露營者被山洪沖走失蹤。山洪那種力量極其龐大,夾雜著山間沙石樹木呼嘯而下,聲勢更是驚人。可眼前這個慈航卻是僅憑個人能力便可以完全抵擋下來。
山洪的第一波衝擊過去之後,慈航的心中也是暗自後怕,沒想到這山洪的力量如此巨大,剛才就差點無法控制這蓮莖空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肯定是擋不住了。當下趁水勢平緩,收回蓮莖空間下的根須,讓整個空間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之後,四壁上的蓮莖紛紛收回,只餘腳下的蓮莖密密纏繞,隨水漂流,彷彿一片水中小小綠洲。此時水面之上一片渾濁,三人站立在綠意盎然的「綠洲」之上,恍若神仙中人。
洪水一直衝出山下很遠,方才四下流散。此時阿凱二人帶來的馬匹早已無影無蹤,估計早被洪水不知衝到哪裡去了,好在敖光送的一些珍稀之物都在魔禮青的背囊之中,只是失去了二匹馬而已。
三人足下的蓮花紛紛縮回,收攏,最後還原為一朵粉白的蓮花,隱入慈航的體內。原來這蓮花便是慈航的元神,不過元神居然可以實體化,而且和真實蓮花一般無二,令阿凱大開眼界。
其實慈航可以將元神離體並不奇怪,但那些蓮花卻並非全部都是元神所化,元神祇有一個,其它的蓮花都只是元神借助大地之力生長出來的真正的蓮花而已。
「我和你二人頗有緣份,此次我下山遊歷,可否陪我一起四處走走,見識一下這世間的煉氣高人?」慈航收起元神,沖二人道。
「這個——」阿凱和魔禮青對望一眼,阿凱從魔禮青眼中讀到了「不願!」二字。魔禮青當然不願,因為和阿凱二人一路纏綿旖旎,哪會希望一個男人跟在身邊?在十二一世紀這叫燈泡,哪怕這人的身份地位再高也不行!
其實阿凱也不願意,因為這一天多的相處,雖然慈航舉止言談都中正平和,能力高強,但阿凱卻覺得有一種彆扭之感,慈航眉目生得好像女人,而且體態勻稱,全不似一般男子肌肉橫生,這讓阿凱心中有些微妙的反感。見魔禮青也一般心意,於是阿凱道:「我們回佳夢關還有事情,恐怕不能如真人所願……」
「哦!」慈航似乎也沒有什麼不悅,望著阿凱道:「我這次出來遊歷,也有另外一個目的。我至今未收徒弟,這次在遊歷中也有收徒之意。我看你資質不凡,而且也是元神一族……」
阿凱只覺得汗都要下來了,下面的話就沒有聽清。這傢伙怎麼和那太乙一樣,一見沒有師父的元神族人就想拉到自己門下?不過阿凱也不願斷然拒絕這種高人,只得把對付太乙的話又搬了出來,敷衍道:「恐怕要辜負前輩的心意了!我性子懶散,只喜歡四處遊玩,無意加入什麼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