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逐漸稀少的燈火中來到黑畫眉,這是一座氣派非凡的雙層建築,原本我以為花雀樓是極好的去所,沒想到比起黑畫眉簡直小巫見大巫。花雀樓陳舊馬虎,黑畫眉卻整齊漂亮,光是門前那一副楹聯就叫人不得不拍手叫好:
春滿乾坤來瑞鶴,花開錦繡照青松。
好個理直氣壯,一語雙關。也怪不得有如此的丫鬟了!今天我們不要美今跟隨,只有辛氏兄弟,讓他們在外等候。
我心情為之一振,大踏步上前去,在門口候著一美麗女子的迎接中進入大廳,真個佈置得溫馨雅致,哪有半點煙花樓的影子,全然貴族氣派的堂堂正正嘛!
此刻按說正是生意高峰期,卻不見半個男人——除了龍丹。我興致勃勃看了一會,對隨同我們的少女道:「你家主人呢?」
卻見那少女神秘一笑,對龍丹說:「姑娘,你還記得我麼?」
龍丹聞言大驚,卻見她極力將驚訝壓下去,冷冷道:「你什麼意思?」
「今晚奴家在旁瞧了半天,確信姑娘就是奴家姑娘。」她這話簡直莫名其妙,我一頭霧水,龍丹蹙眉道:「你認錯人了,我是男人,不是姑娘!」
那少女也似乎吃了一驚,方要搭上龍丹的一雙手縮了回去,囁嚅道:「姑娘,你,你真的不是姑娘?」
「你到底要幹什麼?叫你家主人出來!」龍丹不耐煩跟她糾纏。
那少女微頓,說:「奴家就是黑畫眉!」
「唔!」我重重地打了個嗝,說不出的鬱悶。說話之間本就扯不清,她這樣兒怎麼是個黑畫眉?黑畫眉怎麼說該是個黑胖的大嗓門的中年婦人吧,卻怎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妙齡少女?花媽媽名花心,人家起名那大膽得,這麼美的小姑娘居然叫黑畫眉。
黑畫眉見我倆神情古怪,微微一笑:「這邊請!」將我們引至一處雅座坐下,我看這裡只有幾個螓首微低的丫鬟,個個神情肅然,容貌不凡,穿著打扮皆淡雅,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份好感。
「龍公子!您和我家姑娘長相一模一樣,連字跡也一樣,因而將公子誤認為奴家姑娘,請公子切勿見責。」黑畫眉款款道來,反應倒是夠快的,不再糾纏龍丹是不是她家姑娘。
我們知道,她說的一定是龍丹的媽媽。龍丹神情不悅,我對這黑畫眉倒是有幾分好感,因而道:「你家姑娘是什麼人啊?可否為我們介紹,改日遇到也算是緣分。」
「奴家姑娘小名珠兒,美麗無雙,知書達理,聰穎過人,蘭心慧質,最是和善的。改日遇到,定然為二位引見!只是,奴家姑娘多年蹤影全無,奴家也在苦苦尋找。」黑畫眉神情驕傲,她口中的珠兒定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大家閨秀,想必不但文華出眾,而且體恤下人,因此黑畫眉言語之間對她頗為尊重。
若說是冰阿姨,先前我還能相信,此時已經聽龍丹說過冰阿姨的劣跡,因此對珠兒和冰阿姨是否同一人就有了懷疑。龍丹冷然不語,大約也在想這個問題。
「哦?」我作勢驚訝不解,「看姑娘這般年紀,不過豆蔻年華,你說已經尋找你家姑娘多年,那你家姑娘可得多大年紀?」
「實不相瞞,因為駐顏有方,奴家的外表看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因此現在看來還是豆蔻之年。」她是不願說自己的年齡。
心想她不過是和龍丹媽媽一樣的女子,能夠容顏永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龍丹不是說神龜王什麼都弄得到嗎?那不就等於龍丹的媽媽也弄得到,會不會吃過蟹人體內那種永駐青春的東西?突然就想吐,胃裡泛上酸水,差點乾嘔起來,到底忍住了。那珠兒就算不是冰阿姨,也是和她脫不了干係的。
此念一下,就有了探求的慾望:「我們倒是很想認識你家姑娘,可否一見你家姑娘的畫像或是筆跡?」
「好!請稍候片刻!」黑畫眉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姍姍而去,片刻之間取來一幅畫像,展開一看,畫像女子果然和龍丹一模一樣,但是那畫像女子很明顯卻不是龍丹,因為她比龍丹溫柔嬌俏,眉目之間溫情脈脈,和龍丹骨子裡與生俱來的冷艷完全不一樣。
我看了看,非常震驚。一個人內心的東西完全可以決定外表,那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一個內心和善溫厚的人,不管作出怎樣的冷酷表情,依然會透出一股溫和之氣;一個內心冰冷的人,無論怎樣笑,也掩不住那般落寞與淒冷。
畫像題有墨寶:珠兒顧影自畫小像,小眉惠存。和龍丹的筆跡真是一模一樣。
龍丹必然驚訝無比,目不轉睛地看了半晌,良久,她問黑畫眉:「你家姑娘最愛喝什麼?」
「奴家姑娘最愛茉莉花茶!」黑畫眉依舊輕聲細語,我對她言語之間的柔順非常喜歡,因為我這人做不到這般修養,故而羨慕。
龍丹聞言默然不語,將這畫像又看了許久,再問道:「你家姑娘最愛吃什麼菜?」
「最愛桂花醬雞!」
「你家姑娘最愛什麼水果?」
「最愛石榴!」
我聽她們一問一答,心底暗暗吃驚,這不是都是冰阿姨的最愛嗎?難道珠兒真的就是冰阿姨?
龍丹不再問,卻道:「怪不得這畫像上一股子茉莉花茶的清香,桂花醬雞的味道,還有幾顆石榴汁,想必你家小姐很是嘴饞。」
黑畫眉秀眉微升,沒想到龍丹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可她見多識廣,當即笑道:「龍公子好眼力!奴家卻看不出來。奴家小姐極是愛吃零食,當年和老爺少不了頂嘴。」
我暗自好笑,這不過都是龍丹的推托之詞,果然,龍丹說道:「如果找到你家小姐,我們定當結識!今天天色已晚,這就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