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引大師道:「此光圈乃是過去圈,之後還有未來圈和無相圈。通過這三圈,自然就會被傳送到靈山寶寺極樂世界。不過要告誡龍施主的是無論過去未來、有相無相,究其本源,全寄寓一心。只保持新心如明鏡,靈台空明,自能穿梭過去未來,捨卻世間諸相,到達寶山矣。」這時接引大師從後面趕來,停在一旁氣喘吁吁地說道:「渡引師兄和龍施主的法力當真深不可測,師弟佩服的五體投地!」看他神色間頗為疲累,想是這九日以來全力奔波,已然大感不支。渡引大師微微一笑,並不答話。龍經天若有所悟,心想:「佛家經義,全然寄於一心。所謂心即是念,念即是思,思則衍生諸般慾望。佛經有云,無慾無求,方能解脫。看來佛家注重的還是解去世間痕跡,破除凡俗諸相,以證大果。」他問道:「過去圈和未來圈以及無相圈,它們相距有多遠?」渡引大師合十道:「無邊無際,浩渺難測,比之大須彌山的這個空間,還要大上千倍萬倍!」龍經天臉上駭然變色道:「有這般大?如何穿梭過去未來?」渡引大師微微一笑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大多;心有多小,世界就有多小。所謂隨心所欲,莫過如此。」龍經天點點頭,心情平復下來,這時原先藏匿的那個光圈又顯現出來,當下喜道:「現在我看到那個洞口了,咱們一起進去吧!」渡引大師道:「此通道乃是非佛門弟子才能通行。貧僧以及諸般佛門弟子,不能擅入。我們修行有成,自當另有通道,到達極樂世界。」龍經天奇道:「那是為何?」接引大師笑道:「難道龍施主還不明白,經過這三圈,便是具有佛性金身的修行者,也即為佛也。能到達極樂世界的修行者,必須具有仙佛之體,否則無法經受萬道佛光侵體,從而消失於無形。」渡引大師道:「接引師弟所言不錯,龍施主乃是神人之身,天地間任何地方,皆可去得。眼下這三圈,乃是非佛門弟子的修真者到達極樂世界的唯一通道,也只有經歷這三圈,才能得證金身,到達靈山才能安然無恙。」
龍經天終於明白二位大師的言意,首先他們不會陪自己走過這三圈,其次自己非佛門弟子,必須經過這三圈得以考證,不然就算勉強到達極樂世界,也不能抵禦萬佛之光,從而消失於無形。他也明白,闖過去未來無相三圈,全然指靠自己,而兩位大師的責任只是一接一渡,指點自己而已。想到這裡,他對兩位大師施禮道:「有勞兩位大師引渡,晚輩感激不盡!為了早日闖過三圈,晚輩這就進去,告辭了!」兩位大師齊齊合十道:「阿彌陀佛,祝龍施主一路順風!」渡引大師道:「貧僧送四句佛語,龍施主務必緊記於心。——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龍經天躬身道:「多謝大師教誨,晚輩銘記於心!告辭!」駕馭陰陽劫,直直飛進那道光圈之中,甫一進入,便到了渡引大師所說的過去圈。這時他感覺到一股強大旋轉吸力牢牢吸住自己,令自己半分動彈不得,大驚之下,只得全力使運陰陽遁法護身。旋轉吸力愈來愈強勁,致使他頭暈目眩,無法看清眼前狀況,只得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龍經天頓覺吸力忽爾消失,身軀不在旋轉,當下睜開眼睛,向四周望去。這一望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只見自己正飛在自己山東老家的半空之中,微一凝目,甚至能看到左家村的村民。龍經天又向四週一看,正北方是魯山,西南方是缺了半邊的一缺嶺,再望望東西兩方,所見無不熟悉,心想:「這哪裡是過去圈?這明明是我的家鄉啊!難道我被那股奇特的吸力傳送到了老家?」他找準自己的屋宅,慢慢落將下去,只見一位身穿補丁衣衫卻是洗的很乾淨的小男孩在院子裡雕刻著什麼,因為那小男孩背對著他,是以看不清面容,心下大奇:「這六七歲的孩童是誰?怎會在我家中?」他心道,自己外出修道三年,哥哥嫂嫂定然生有子嗣,然而決不是這般大。「到底是誰呢?」龍經天心中嘀咕著,落到院子裡,家裡父母好像不在,這個時候,應該在田地間除草。他走到他孩童面前。只見那孩童面容甚為熟悉,像是自己極為親近的人,然而一時間卻想不起來。那孩童正自拿著刻刀,專心致志地雕刻一個陀螺,雖然刻藝不佳,但是那孩童甚為用心。龍經天油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這般刻過陀螺,雖然刻的不是很好看,甚至還割破了手指,但依舊興奮奮的刻好,因為那只陀螺是送給林紫燕的,最後卻因為鮮血粘在陀螺上,林紫燕未曾收取,反而要了應天才刻的那顆。剛剛想到這裡,那個孩童忽然哎呀叫了一聲,龍經天急忙望去,只見那孩童右手握住左手,鮮血順著指縫流淌出來,顯然是割傷了手。龍經天情不自禁的生出同情之心,說道:「怎地這般不小心,快快包紮一下!」
誰知那孩童恍若未聞,甩甩鮮血,又接著雕刻起來,鮮血就粘在了陀螺上面。龍經天心下黯然一歎:「卻原來是位聾殘孩童!他是誰?難道是我的一位遠房親戚?為什麼這麼面熟,卻想不起來?」龍經天又喊了幾聲,那孩童依舊雕刻著陀螺,想來是沒有聽到。又過了一會,那孩童終於把陀螺雕刻完成,臉上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雖然上面粘了鮮血,卻是雕刻的極為精緻,對於一位孩童來說,當真稱得上是嘔心瀝血之作。那孩童端詳一會,自己也感覺甚為滿意,就放下刻刀,拿著那顆陀螺跑了出去。龍經天處於好奇,不禁跟在那孩童身後,看看他拿著陀螺去幹什麼。只見那孩童一路奔跑,倒是也頗為迅速,不一會便來到那片竹林。龍經天心道:「他到竹林中幹什麼?」走進竹林一看,只見還有兩男一女坐在那裡,好像談說著什麼,年齡與那孩童彷彿。待得近前一看,不禁驚訝地張大了嘴,合不攏來。原來那兩男一女三位孩童居然是風天來、應天才和林紫燕!龍經天呆了一呆,隨即想到:「絕對不會是他們,他們都和我一般年紀,怎麼可能忽爾變小了?」但他心中又感到無比驚奇:「他們是誰?怎會與天來他們如此想像?而天來他們也並無如此幼小的弟弟和妹妹啊!」這時那孩童拿著帶血的陀螺對林紫燕興奮地說道:「紫燕,看我給你雕刻的陀螺,好不好看!」龍經天又是大大吃了一驚,心中駭異莫可名狀:「世事當真有如此湊巧?那長相紫燕的幼女,也叫紫燕?」那叫紫燕的小女孩看到陀螺上帶有鮮血,不禁哎呀叫了一聲道:「血!有血!」那孩童看了看道:「是我不小心沾上去的,沒事!你看我刻的還不錯吧?拿去了!」那叫紫燕的小女孩雙手放在身後,搖搖頭道:「我不要!我怕血!」那孩童一怔道:「血怕什麼?如果你不要,豈不是沒的玩了?」只見那叫紫燕的小女孩忽地從身後拿出一個陀螺道:「看,這是天才給我刻的,雖然沒有你刻的精巧,卻沒有血!」那孩童仔細望去,果見她手中那陀螺沒有絲毫鮮血,說道:「那我這個你還要不?」那叫紫燕的小女孩搖搖頭,那孩童顯然十分失望,手握著那陀螺,準備扔掉,想了想還是不捨,就裝在了自己的口袋中。一旁長相應天才的那孩童說道:「龍經天,你怎麼不扔了呢?留著給誰呢?紫燕妹妹又不要!」
聽到這句話,龍經天腦中轟然一聲響,心下已然確定,眼前這四位孩童,便是十餘年前自己雕刻陀螺後與之相見的那一幕。應天才這句話他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又傷心又氣憤,大聲道:「我為什麼要扔?難道我不能留著嗎?」只聽得那孩童大聲道:「我為什麼要扔?難道我不能留著嗎?」當下更無懷疑,接下來該是久未發言的風天來說話了,他當時說道:「經天雕刻的那顆雖有血,可是的確好看!」龍經天望著孩童時風天來,只聽他果然說了這句話。龍經天心下苦笑道:「這個過去圈果然大有道理,把我傳回了十餘年前!怪不得那孩童我看著熟悉,卻想不起是誰,原來就是小時候的我自己啊!」轉念一想,又感到不妥:「假如時光真的倒退十餘年,我為什麼沒有變小?反而看到了小時候的我?我大聲呼喊,小時候的我因何聽不到?」他走到四位孩童面前,大聲說道:「喂,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嗎?」不料四人就像沒有看到一般,更別說聽他說話了,龍經天兀自不信,伸手在眾人的面前晃動著,果是毫無反應,自己就像不存在一般。龍經天對七八歲的自己說道:「喂,你真看不見我?……唔,看不見十餘年後的自己?」說完拍拍他的肩膀,卻不料一拍之下,就像拍在虛空一樣,手掌已然掠過虛影。龍經天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皆是虛幻!我看到的這一切,只是我腦海中存留的印象而已,全然都是過去圈作怪!這些幻象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我心有所思,心有所想。」他驀地想起渡引大師淳淳教導,要保持靈台一片空明,否則這過去圈便如茫茫天宇一樣浩渺,不能走出。龍經天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息心神,過了一會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哪有什麼家鄉竹林。天才風來紫燕他們?只是一片冥茫無際的虛空而已!龍經天心道:「也許這才是過去圈的真正面目吧!渡引大師曾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就如同這過去圈,其實只是一片冥茫,什麼也沒有,但是因為我有思有想,故而衍生出適才那一幕!我平定心神之後,則幻象盡消。」
龍經天不再存有絲毫雜念,駕馭陰陽劫直直往前飛去,不知飛行了多長時間,四處一望,仍舊一片冥茫,不由尋思:「我這全力飛馳,少說也有幾萬里,為何四周什麼也看不到?就如同在周圍轉圈一般,飛來非去,始終沒有飛出半步?」這時候,他腦中靈光一閃,心道:「咫尺天涯,在乎一心!我怎地把這佛經至理給忘了?假如我以所見冥茫無際為所想,那麼這個過去圈就當真浩渺無際,無論我飛行如何迅速,終不能出;假如我認為這過去圈很小,眼前的浩渺只是幻象,那麼我是否能瞬間移出?」龍經天收起陰陽劫,閉目凝神,想像著通口就在眼前,眨眼即到的樣子。這個時候,他的陰陽遁法忽爾自主施展開來,龍經天感到驚奇不已,迄今為止,那遁法未經施展而自動瞬移,尚屬首次。但覺身形連晃,不一會就碰到了一股無形氣盾,才睜開眼睛。那無形氣盾雖然有形無質,然而龍經天的雙目經過祭煉,仍能透過氣流波動看出氣盾所在。只見這個地方與過去圈不同,雖然一樣浩渺無垠,然而從碰到的那個無形氣盾開始,每隔一定距離,便有一睹氣盾,龍經天縱展神目,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道無形氣盾,彷彿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盡頭。龍經天心想:「這個有氣盾的地方,想必就是未來圈了。如何是這個樣子,到處有氣盾阻隔呢?」他微凝心神,主動施展陰陽遁法,瞬移過一層,心下甚喜:「看來這個瞬移之法,還當真好用!」當下便凝住心神,接連瞬移進三層,到得第四層的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瞬移不過,這還是修得遁法以來,第一次無功。龍經天又試了幾次,均是裝在那堅硬的氣盾之上,被彈了回來,心道:「這個未來圈太也怪異,按照字意解釋,我若心神不定,在這個未來圈中,能看到十餘年之後的我。現下我可說心神有些荒亂,何以不見未來幻境?」他想了半天,難解其意,尋思:「眼前現象上的事是循業所顯現的虛幻相,如同夢境中的幻相,實際上什麼事也沒有,可能我太過執著,心有所礙,便徒生這多幻象。其實阻擋我的無形氣盾根本就是虛幻,全然由心而生。渡引大師所言『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就是說心中身上什麼都沒有,又從哪裡沾染凡塵呢?假如我心神融入入天地間,達到空明之境,不再有天地日月萬法眾生之想,是不是眨眼間便即離開這裡?」
想到這裡,他收起護體的七彩神盾,凝立半空,閉目調息,感覺自己的心神軀體,慢慢融化於大氣之中,最後什麼都沒有存在,完完全全融浸於天地。說來也怪當他感覺自己融化的時候,忽爾看到前面的無形氣盾中有一方形通道,僅容一人通過,心下大為驚奇,自己的眼睛明明閉合,何以能發現那個通道?況且那個通道在睜著眼睛之時,卻不曾看出來。繼而向前面繼續張望,發現所有的氣盾上皆有一條通道,只是自己沒有看出來。龍經天剛剛看罷,忽然發現天際邊一道光影迅速傳來,那種速度比之電光石火還要快上千倍,僅只一愣,光影業已出現在面前。仔細看去,卻發現那光影乃是從每道無形氣盾的通道間穿梭過來,爾後在面前微一旋轉,立時順著通道往回飛去。這時龍經天就感覺到自己彷彿也化成一束光影,緊緊跟在後面,其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比擬。眨眼間便已穿過無數道無形氣盾,待得飛行速度停頓下來的時候,前面那道光影閃進一團黑暗中。龍經天睜開眼睛,望見眼前景象,無比駭然。原來他深處之地,乃是空冥無物之地,而前面卻是有一團巨大漆黑的暗團,那暗團之大,不但遠遠超過大須彌山通道,甚至比黑暗之墟和虛無之淵大上數十倍。更令他駭然的是暗團中湧動著濃濃的妖氣,就像煮沸的粥一樣咕嘟咕嘟冒著,任憑煉有神目,依舊無法看清暗團妖氣十丈以內。龍經天實是料想不到無相圈竟爾這般怪異,居然會有濃厚純粹的妖氣吐卷。其實他已然穿過三圈,只是自己不知而已。在他穿行過去圈的時候,陰陽遁法自動施展,已然在瞬間穿過過去圈和未來圈,佛法就是這麼精微奧妙,大可淤天地,小可淤一心。而他被光影引過的那些無數層氣盾,便是佛界的無相圈。無相圈是最為奇妙的一門佛法,而穿過此圈,必須到達無我相、無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只有屏棄一切法相,才能看到無形氣盾上面的通道。龍經天心神軀體融淤天地,在無意間去除了世間諸相,故而能看到氣盾上面的方形通道。這些變化,實是他目前難以理解。這個時候,本來認為已然消失的光影,竟爾從濃厚的暗團中湧了出來,隨著它不住閃動,一條金光通道從暗團中間閃現出來,龍經天看到那條通道,直直延伸到暗團最深處,不禁訝然難解,因為他隱約看到千萬道祥光從金光通道慢慢湧出來,甫一接觸暗色妖氣,立時相互抵消。龍經天急忙施展七彩神盾,遁入那條金光通道中,往裡瞬移進去。在他瞬移進去之後,身後的金光通道跟著回縮,龍經天偶一回頭,不禁暗驚:「假如裡面沒有出路,怕是永遠都被囚禁在裡面了!」
那條金光通道十分漫長,龍經天瞬移幾十次,還未到盡頭,卻聽到一陣雄渾和藹的聲音清晰傳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龍經天疑惑道:「這裡不是無相圈吧?否則何以得聞是經?難道我在無知無覺間便已經穿過三圈,得證金身?」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我明明修習的是神人口訣,現在居然成了佛體?……嗯,那講解經文的這人便是佛祖如來嗎?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嗯,也只有他,才能達到那種無上之境吧!」此時他也到了金光通道的盡頭,無數道慧光祥瑞耀射而來,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幸而他的七彩神盾也發出強烈耀眼的彩光,也抵消了一些祥光的照耀。勉強四顧,發現這個地方竟然是個巨大的彩光球體,在球體上方,有一個山丘一般大小的五色寶珠,從寶珠上閃動的光芒全部湧入球體之中,使得這個球體外盾更加明目耀眼。而球體之外,便是無邊無際的暗色妖氣,雖然那些妖氣時時侵襲彩色球體,奈何甫一接觸,立時被彩光化解。龍經天怔怔想道:「這便是傳說中的極樂世界?然則何以在暗團妖氣之中?」龍經天走到彩色光圈之旁,瞬移裡面,看到其中空間甚為巨大,到處漂浮一些閃閃發光的蓮花,一陣陣異香撲鼻而至。龍經天心道:「都說極樂世界便是蓮花世界,此言果非虛妄!」居中一座寺廟,旋於半空,龍經天遠遠觀望,只覺這座寺廟要比京城皇宮大上千倍,尋思:「無論如何巨大,如來眾佛,還是居於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