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中的蝴蝶 正文 尾聲 終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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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午後六時--也被稱作魔網零點

    倫尼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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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而空曠的房間裡,一絲光也沒有,所有魔法都沉寂著。

    但耐門?索萊頓仍能看清一切,從室內的空蕩貨架直到曾經畫著龐大魔法陣的桌面。

    等待的時間已經太久,他的眼睛已經徹底適應了這黑暗。

    他伸開四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仰望著天花板上的那些孔洞。有的孔洞是用攻擊魔法砸出來的,有些則是用塑形魔法製造的通風孔,微光從裡面透了出來。

    他意識到時間已經流逝過去了。

    可已經多久了?他不知道。

    過去的那段時間,漫長得就像兩個半世紀。

    她留下的軍服上的餘熱早已散盡,只剩下微微的體香,但那很快也會散去的。就像他身邊那些水晶般的藍色沙礫一樣。

    「那只是那些維持身體魔法的餘燼,」耐門這麼對自己說,「只是餘燼。」

    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使勁將地上所有的晶砂都掃到了一起,聚成一個小小的沙堆,護在自己的手邊。

    在這片黑暗中,他好像還能聽到她的聲音,也能看到她的笑容。安妮一直那樣自信地微笑著,現在回想起來,那微笑就像太陽一般閃耀。

    耐門下意識地將手中的記憶之證舉到眼前。藍寶石的切面摸起來冰涼冰涼,保護著她的記憶。他透過那藍色的截面,望著一片寂靜的世界。

    「記憶,靈魂和身體。在靈魂不在的情況下,記憶會有知覺嗎?應該不能吧,聽覺、五感都是和身體連接的部分。那我說的話,未來的你應該聽不到吧,安妮。」

    他對著她的記憶之證說。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愛我。我早就猜出來了吧,可惡。」

    他咒罵的對象是他自己。

    「我一直都知道的,對吧?你真是個瞎了狗眼的混蛋,耐門?索萊頓!」

    安妮?塞菲爾愛耐門?索萊頓,也愛未來的他。

    比她愛任何人都多。比任何人愛他都多。被愛的感覺是如此沉重,壓得耐門的身體都搖晃起來。

    「可我真的配得上這種愛嗎?可我真的是一個能配得上她的人嗎?」

    他不知道。他也沒法知道。

    「而且,我真的愛她嗎……?」

    想到這裡,耐門渾身都在顫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愛她。

    「我……真的是個混蛋吧。你就能這麼放心地把記憶托付給一個混蛋嗎?這種信念是從哪來的啊?!我沒法像你那麼閃耀啊,安妮!就算你說……」

    就算她說。

    「就算你那麼說……就算你那麼說……」

    耐門又重複了一遍。她確實是那麼說的--

    「你是真的認為我是你的英雄嗎,安妮?塞菲爾?你真的認為把這記憶托付給我是個明智的決策嗎?」

    有某種液體在眼眶裡打轉。

    那不是淚,他對自己說,他答應過她,不會哭的。

    耐門隱約看到手中的記憶之證亮了起來。

    「潛意識查詢,反饋方式選擇用戶喜愛的語音。」

    就像有道白光穿過它一樣。

    「快速查詢結果:是的。進一步查詢需要確認。你可以選擇確認的方式,無論是通過語言,文字還是意識都可以完成確認。如需再次進行確認請答覆。」

    耐門眨了眨眼,恍如深處夢中。

    突如其來的白光過於耀眼,他什麼也看不到,只能點了點頭。

    「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你,你就是我的英雄。你會是我的英雄,一直都是。永遠都是。」

    突然,他又聽到了這段聲音。這是第幾次了?一次又一次,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她的,所見所聞所想都是她的……

    「你想知道的確實是這段話,要重複一遍嗎?」

    耐門嚇了一跳,暗自琢磨著這個聲音是否只有他才能聽到。該不會是在這裡等的太久產生了幻覺吧?

    「『安妮?塞菲爾記憶摘錄』,加密內容,認證通過。由於你持有該來源的許可,你已經默認選擇了使用她的聲音作為交互界面。如果要使用羊皮紙,禱文,意識投影或其他效率更高的交互方式請確認。」

    在他耳畔響起的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它的聲調聽起來和安妮?塞菲爾幾乎一樣,但是冷冰冰的,聽不出一絲感情,當然也沒有一絲笑意。

    「告訴我,這是幻覺嗎……?」

    「不是。」那個冷冰冰的、聽起來和安妮的嗓音很相似的女聲立刻回答,「魔網已經啟動,第一根源節點的授權使用者,耐門?索萊頓的所有身份認證都已通過。」

    耐門使勁掐了自己一下。並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確實有個聲音在他耳邊陳述著。語法繁複,充滿了討厭的長句和從句,聽起來不像是人類使用的語言。

    「根據你對魔網的理解和擁有的高級權限,你可以跳過身份認證一步,直接使用思維查詢。魔網的表達方式都是根據你所擁有的權限和知識選擇的。東方人會聽到他的語言,老學究會看到羊皮紙,哪怕你是個虔誠的文盲,魔網也會以神諭的形式展現。它永遠不會以用戶無法理解的手段表述。」大概是感覺到了耐門的想法,「冷冰冰版安妮」也知趣地壓低了聲音,「如果你不喜歡這個聲音,可以更換表達形式。」

    「不……這樣很好。」過多的資訊讓耐門有些反應不過來,「如果我沒有理解錯,魔網有近乎無限的表達形式?」

    「是的。它是理性和信仰的結合體,只受限於所有成員共有的知識和想像力。魔網擴大每個人的能力,並從這些增加值中構建自身。如果要進一步查詢其原理,大概有7100條相關結果,以語音形式需要約6萬分鐘,也就是40天以上的表述時間,要繼續嗎?」

    「四十天……?不要好了。」聽到這個數字,耐門不禁發自內心地感到一陣敬畏,「天啊。到底有多少理論構成了魔網啊?」

    魔網之聲立刻回答道:「整個世界的知識。詳細的資料目前有7734萬條,仍然在隨著網絡擴張繼續增加--」

    耐門擺了擺手:「不用查詢了。還有,以後不是我特意說明的查詢,也都不用查詢了。我已經知道這真的是個奇跡了……不折不扣的奇跡。她成功了。」

    安妮並沒有在吹牛。

    她真的擁有能夠改變世界的願望和奇跡。

    她真的給了每個人以魔法,那肯定會帶來一個全新的時代。

    「但是……對這樣的她來說,我也是她的英雄。」

    他小時候曾經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他有靈活的手指和堅定的信念,他能做個好賊,當然也能做個好魔法師,有朝一日用自己的力量改變整個世界,諸如此類。

    然後他知道自己和別人沒什麼不同。每個人都要長大,買公民權,娶個老婆,如此而已。

    接著他知道,其實每個人和其他人都有些不同,但是沒有他想像的那麼不同。有些人會死在流彈中,有些人不會;有些人有勇氣,有些人沒有。他們也都有不同的夢想,但歸根結底,他們都沒有太大不同。

    「可她說我是她的英雄。」

    他還有一個選擇。有些人決定了他們想要達成的目標,他們去行動,於是世界從此改變。

    現在的他確實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我可以努力做出和別人不一樣的事業。有些預言是自我實現的,就像許願術,對吧,安妮?」

    魔網之聲突然又開口問道:「這是一個查詢行為嗎?」

    耐門笑了起來。或許很像安妮一直掛在臉上的那種笑容,或許不像,他不知道。

    「這不是,因為我知道答案。因為她說過,我是她的英雄,所以我知道的。這個預言會自我實現的。」

    他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真心認為他是個英雄。

    「我或許應該去帝國……但是,我不會去的。我不會放棄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真心認為你是她的英雄。

    就算只是「曾經」有一個人,也足夠了。

    「我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只有微不足道的夢想。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掙來的,只是靠著運氣和諸神的賜予;我自己想要去努力獲得的東西,全都失敗了,無一成功。」

    那就是他過去的經歷。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認為這樣的我不是一個小人物。」

    就算你找遍整個世界,也未必能找到一個人,稱你為他或她的英雄。

    「我會成為你的英雄,安妮。我會做你想像中的那個英雄。」

    有些時候,只要一個稱呼,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世界。

    有些時候,只要改變了一個人的世界,就會改變整個世界。

    因為信念決定力量,從來如此。

    無論世事如何,無論世界怎樣,無論我們是有魔法,還是沒有魔法。無論是在黑暗的停滯時代,還是在暴風雨肆虐的革命時代--

    信念決定力量。

    從來如此。

    雖然,一頭獅子率領的一群綿羊,其實打不過一頭綿羊率領的一群獅子。

    但是,一個有著堅定信念,一往無前為了他的目標而前進的人,總是勝過一百個渾渾噩噩的烏合之眾。

    「雖然這句話說得有些晚了。雖然這句話你肯定聽不到。」

    無論有沒有魔法存在,世界都是由這些充滿堅定信念的人推動前進的。

    他們和她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們和她們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做,他們和她們知道如何去做。

    「我現在知道答案了--我確實愛你。」

    耐門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濕潤了。

    「我愛你,安妮。雖然我現在還不能保證,但總有一天,它會比我愛任何人都多。總有一天,我會比任何人愛你都多。」

    他不停地重複著那幾個詞,雖然明知沒有任何人能聽到它。

    「至死不渝。不,雖死不渝。」

    他想起了那個許諾,抬起手來,試圖擦乾眼睛。

    「我答應過的。我分明答應過的。這不是眼淚,我沒有哭,因為我答應過的。」

    但是,淚水怎麼擦也擦不幹。眼瞼感到微微的疼痛,就好像有數不清的沙礫在裡面摩擦著。他知道,那是她的身體化成的晶砂。

    「因為我找到我應該去做的事情了。因為她說,我是她的英雄。」

    但這一次他沒有再去費力把那些晶砂堆在一起。

    「如果現實與理想不符,我就去改變現實。我發誓,我會成為配得上當世最強法師安妮?塞菲爾之名的英雄。」

    耐門站起身來,雙拳緊握。指甲摳進肉裡,他卻渾然不覺。

    「我會捍衛你的願望,直到此生的盡頭。」

    耐門?索萊頓抬起頭來,望著她曾凝視過的那天花板,和天花板外面的天空。

    「哪怕那希望必然是血色的。」

    她已經不在了,而過去的他也不在了。

    「也許我想要建立的國家,最後也命中注定要腐朽,要吞噬一切。但我也會去做。」

    他撿起,並披上了那件紅色的獨袖軍服。那件軍服的大小對他的身材來說,只是件稍大的馬甲背心。他又重新留意到自己那兩件戰利品,他拿起「強權」,插在自己的武裝帶上,又把「仁慈」背在背上。

    「那麼,等我吧,安妮。我會完成你的所有願望的。」

    他把安妮的記憶之證鄭重地藏在這件背心的心口內袋。

    那是她的記憶之證,也是魔網的中心,第一根源節點。

    「絕對不會輸的。因為我是安妮?塞菲爾的英雄。」

    耐門轉過身,最後眺望了一眼這空蕩蕩的大廳,防火門已經永遠封閉了它。他對著空曠的房間敬了個禮。

    「我要出發了。在英特雷安心等我吧。」

    少校抬起頭來,望了望那個剛剛被打出來的大洞。

    剩下的傳送定位點應該也已經封閉了吧,他想。為了達成他的目標,他需要的是……

    「我需要查詢以下這些魔法,以及確認我使用它們的可能性。第一個是--」

    耐門說出了幾個請求。

    然後,魔網回應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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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午後六時偉大魔網零點(thezerohour)

    倫尼南三區麥特比西河畔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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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尼城裡到處都飄著黑色的煙柱。

    為了報告帝**的進軍位置,自由軍不得不點燃路邊的民宅來製造煙霧傳遞軍情。

    由於所有的魔法都已經失效,帝**第二次進入倫尼遠比預想中的容易。

    除了雙方偵察騎兵互相造成了些傷亡外,主力部隊幾乎一槍沒放。

    撤退到一半的自由軍措手不及,他們決定把剩下的部隊收縮到港區,以防被帝**各個擊破。帝**隨即也在他們對面集中了起來,來自不同地區的連隊填滿了每一條街道。

    在刀鋒般的夕陽映照下,帝國最後的主力部隊在不算寬闊的碼頭上排成了嚴整的陣列。

    陣列右翼最後一名軍官的軍靴,幾乎已經踏出了堤壩。

    但攻擊還沒開始。由沉重的黑色和灰色構成的陣列只是停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進攻的號角聲。

    一些傷兵和敗兵從他們的陣列縫隙間經過,在軍官們的監督下在後方重整,那是從第一次進攻的失敗中逃得性命的人們。

    「因為前面都沒有遭到阻擊,先鋒部隊輕率地突破,結果遭到強力阻擊潰敗回來。真是個一點新意都沒有的故事。」

    瑪姬雅?維裡刻薄地評論著戰況,沒有留哪怕一絲口德。

    雖然嘴裡說著大話,有幽綠色頭髮的靈魂體還是一直勾住寄主的肩膀,生怕被魔法世界的巨大變化甩出去。

    「這也正常。反正以目前雙方的兵力比,南軍也贏不了幾場了。他們在北岸的殘餘兵力,已經不到一萬人了吧?東方戰爭藝術裡把這個情況命名為『半渡而擊』,是最糟糕的情況之一--更別說現在他們也同樣不能使用魔法。」

    她所寄生的對象向著東北方向望了望,自言自語著。

    留著棕褐色短髮的少女可不是普通的貴族小姐,她對戰場並不陌生,甚至還指揮過一支數千人規模的軍隊。

    這位少女還不知道布萊尼姆的結果,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下一任費戈塔公國領主:

    黛妮卡?薇倫?馮?費戈塔女公爵。

    一個聽起來充滿了各種意義上的吸引力的名字。

    「可我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瑪姬雅提醒道,「別忘了目前這個狀況正是自由軍造成的,也許他們只是在誘敵。」

    未來的女公爵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回眼前的研究中,隨手用了個指揮官們常用的擴音魔法,卻在眼前的桌子上打出了個大洞。在她周圍,還有幾十名不同的魔法師分散開來,在做著類似的工作,統計著魔法的變化和有效率,不時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和爭吵聲。艾薩克?牛頓爵士被任命為帝國臨時魔法事務大臣,全權負責對目前這個特殊狀況的研究。

    「連擴音魔法都不行,誰敢發動攻勢?面對有堅固支撐的敵人,沒有魔法支援只是送死而已。只要稍微複雜一些的防護和支援魔法就無法如預想一般施展了。」

    黛妮卡把目光投向同樣帶著一大群魔法師在工作和記錄的牛頓,搖了搖頭。

    「說起來,你現在這個靈體狀態不受影響嗎,瑪姬雅?」

    「也不能說完全不受影響,現在安全大臣閣下恐怕氣得發瘋吧,他應該能發現我丟在那邊的假人了。你學過亡靈學派的基礎知識嗎?」

    「沒。」黛妮卡搖了搖頭,「這個學派的大多數圖書都只有協會高級會員才能閱讀。」

    「靈魂,**,記憶,任何兩者都可以構成一個穩定態,如果只有單個要素的話,就需要龐大的魔力來維持,或者會淪為徹底的不死生物。我現在之所以還能穩定,是因為借了你的**和神經來用;丟在希德?納瑟那邊的那個只有記憶和仿造靈魂的次品,現在肯定已經因為魔力結構的混亂暴露了吧。」

    幽靈女魔法師顯得比往日?嗦了許多,這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安。自精靈帝國崩潰以來,還從沒發生過讓所有魔法的法則都改變的巨大事件,誰也不知道敵人究竟做了些什麼,會有什麼後果。

    「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你沒感到什麼異常吧,瑪姬雅?仍然只有我可以看到你,你只是喪失了在其他人面前現身的能力而已。換句話說,目前這個魔法異常狀態並沒有影響任何魔法的本源,只是影響了魔法影響其他事物的方式,對吧?」

    黛妮卡環視了周圍,確認沒有人盯著自己之後,伸出手來捏了捏瑪姬雅的臉頰。在其他人看來,她只是在空中搓了搓手指。

    「如果只是牽涉到自身的動作,和之前是完全一樣的。你借用我的**構築存在,所以只有我才能和你溝通。問題是,現在的結構和第一次結構變更後有什麼區別?」

    綠發的魔女甩了甩頭髮,掙脫出來:「只有單一主體的簡單魔法和大多數的神術都已經恢復了正常工作,但複雜魔法卻大多無法工作。我能維持存在,但是不能像之前一樣現身。這中間必定有其邏輯,只是我們還沒發現……」

    「在解決這一問題之前,我們是絕對不敢進攻的。如果敵方魔法能夠全部正常工作,我們就是去送死。太悶了。」

    黛妮卡?薇倫站起身來,用稍大的聲音對自己的近衛重複了一遍:「這裡太悶了,我去陣地前面透透氣。告知臨時魔法事務大臣牛頓爵士。」

    她故意把「臨時」那個詞咬得特別重。近衛軍果然楞了一下,沒有阻攔她。

    黛妮卡沿著自己熟悉的道路走了幾步,很快找到一座沒有起火也沒有主人的兩層小樓,靈巧地翻了進去。

    「從這裡的屋頂上,應該能看到港口全貌……哈,果然。自由軍確實剩下的不多了,他們的船被帝國炮兵逼退到了港區外圍。」

    瑪姬雅用腳勾住黛妮卡的肩頭,又往上飄了飄,瞇起眼睛觀察著自由軍的佈陣。

    「那個距離是按魔炮射程下錨的……他們也不知道帝國的遠程魔炮已經失效了嗎?負責發射的魔法師無法正常啟動它。」

    「不是個好消息。這樣自由軍就沒法撤退了,兩軍必有一戰。考慮到魔法的現況,真的勝負難料……」黛妮卡搖了搖頭,「你是個職業政治家,瑪姬雅,你覺得如果帝國輸在這裡,會有什麼後果?」

    「那大小姐你就要逃命去了。這雖然不是帝國最後一支可戰之軍,但卻是最後一支還有進攻能力的部隊。丟掉了這三萬人,皇帝絕無可能逃回北方。」

    「那如果自由軍輸了呢?」

    「結果也差不多吧。這裡的近兩萬人是自由軍最後的、有組織的中堅,他們先撤過河去的部隊,恐怕也不會多過這個數字。倫尼潰敗的十萬人已經打斷了整個自由軍的脊樑,如果再丟掉這兩萬,恐怕三年內自由軍都沒能奪回倫尼,北面的西方總軍也是斷然沒有這個能力的。」

    黛妮卡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這就是決戰了吧。」

    「是的。馬上就要有和平了。」瑪姬雅突然吐出了一個新詞,「甜美的和平。最殘酷戰爭才能產生的私生子。」

    「瑪姬雅,你真喜歡把好詞用讓人不舒服的方式說出來。」黛妮卡笑了一聲,「如果那些和平主義者聽到你這麼描述他們最喜歡的和平,他們會猝死的。」

    「我只是陳述事實。戰爭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能結束:一方已經失去一切的時候,或者當雙方都沒有力量再戰鬥下去的時候。真正的和平是很昂貴的。你也該開始考慮和平到來後要怎麼辦了吧,黛妮卡?薇倫。」

    「不管是要逃命還是要去玩宮廷遊戲,都還太早。反正我不需要這裡的功勞,由他們去吧。」黛妮卡伸了個懶腰,「從前天到現在,我還沒有睡過哪怕一個好覺呢。如果今晚牛頓他們搞不出魔法的秘密來,戰場上也沒什麼變故,這最終決戰恐怕是要--」

    她的聲音突然停住,眼睛死死盯住夕陽的方向。

    「--到明天才能爆發……」

    一陣尖利的呼嘯聲切破了天際。

    所有人都抬起頭來,只見到一道深紅色曲線雲在高空中左衝右突著,在夕陽中畫出了一副橙色的雲圖。

    如果他們對未來的魔法科學有所瞭解,會知道那是高效碳氫燃料燃燒後遇到低溫凝結出的凝結尾,或者說「飛行雲」。

    而在那條尾跡的頂端,耐門?索萊頓正在零下三十度的高空中瑟瑟發抖。

    「好……好快!這種速度的魔法是幹什麼用的啊!這個叫載人魔法飛彈的魔法真的是『聲勢顯赫,破壞力足夠,還能快速旅行』的法術嗎?」

    那聽起來和安妮很像的魔網之聲實時解釋道:「這個魔法是魔法飛彈的後續魔法,使用了巨型化的技術,普通法師可以用它從高速飛行機械的追擊中逃離,詳細的查詢結果有19個,需要繼續嗎?」

    「不需要!阿……阿嚏!不,我、我要查詢控制魔法!」

    抱著用臨時查詢的魔法製造的一次性高速飛行器,耐門才知道什麼叫自討苦吃。

    臨時搜索出來的魔法總是非常危險的--它告訴你什麼是你需要的知識,可沒告訴你怎麼使用它們。

    「查詢中。控制方法很簡單。你只要用之前所查詢的第三個定位魔法,瞄準,然後砸下去就好了。」

    「砸……算了,反正不砸我也會被凍死。定、定位……帝**陣列中央!俯衝!」

    飛行雲在空中拐出一個大「v」字,向著地面直砸而下。

    耐門死死抓住那巨型魔法飛彈的抓手,用最快的速度念誦著羽落術的咒文。

    但其他人看不到他的尷尬和慌亂。

    在所有的旁觀者眼中,他背後的整條飛行雲在夕陽中反射出血紅色的餘暉,看起來就像一根徑直刺向帝**中央的凌空長矛。

    「保護陛下!保護陛下!」

    「防護魔法還不能工作!各部隊閃開!」

    「先保護自己吧!」

    最強的帝國近衛旅在未知的威脅面前也亂成一團。

    不管來襲的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可以確認的只有一點:它能自由使用魔法。

    還是非常高級的,誰也沒見過的新型魔法。

    每個帝**人都知道他們有兵力優勢,但他們也都知道,他們現在並沒有魔法壓制優勢。敵人可以重構整個世界的魔法規則,他們隨時都可能利用這一優勢。

    當然,古斯塔夫?休?柯曼皇帝也知道。

    如果沒有安全大臣的一力堅持,他沒有能力到達這裡。

    「但這看起來也就是盡頭了吧……」

    這樣的念頭浮上年輕皇帝的腦海,不管怎麼驅趕都驅趕不走。

    然後,那枚飛彈重重地砸在他面前的地上,炸開。

    然後,皇室之血發動,古斯塔夫靈敏地躲過了幾塊本應擊中他的破片。

    然後,他看到了那根插在地上的飛彈運輸部分,以及站在它頂端的熟悉面孔。

    在煙霧之中,站著一個熟悉的敵人。僅僅一天之前,他還跪在他的眼前苟且求生。

    更瘋狂的是他的打扮。

    那年輕的自由軍人身上披著兩件軍服,下層是一件完整藍色的儒洛克軍服,上層則是一件破破爛爛的獨袖紅色意美亞軍服,這件軍服浸透了血,看起來就像血色的迷彩。

    這兩件軍服通過一對少校肩章紮在一起,衣襟的下擺在晚風中輕輕飄動著。

    每件軍服的胸前,都掛著一塊大得有些嚇人的勳章--古斯塔夫知道,那是自由軍最高級的勳章,卓越勳章。

    這個年輕少校的嘴角掛著微笑。一直掛著微笑,這微笑讓他顯得有些瘋狂。

    更瘋狂的是他的裝備。除了那一對卓越章之外,他竟然還帶著帝國皇帝的象徵「強權」,以及八聖劍之一的「仁慈」。

    這毫無疑問是一種炫耀:正是他擊潰了帝國倫尼軍團最後的抵抗。

    而現在,這個人就站在整個帝國營地的制高點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整個帝**團,以及他們的皇帝,臉上沒有一絲懼色--

    除他以外,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懼色。

    在不遠處的房頂上,黛妮卡?薇倫張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索萊頓?!天啊……」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那名自由軍少校慢慢地開口了。

    在整個戰場中唯一的擴音魔法幫助下,這一小片區域的聲音能夠傳播到整個倫尼。所有其他人暫時都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他說:「我是來結束這場戰爭的,陛下。」

    古斯塔夫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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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來結束這場戰爭的,陛下。」

    說出這句狂妄大話的時候,耐門?索萊頓的雙腿還在微微顫抖。他沒想到這個魔法真能直接落到皇帝面前。

    冷靜。

    耐門對自己說,連皇帝也在我面前退了一步,冷靜。

    「我能做到的。不能讓他們先發制人。」

    他舉起右手來,每一個指節上都蓄積了一發魔法飛彈。魔網之聲悄悄告訴他,除了他之外,現場還有一個人會這樣的魔法,雖然他不知道是誰。

    「集束飛彈(massivemagicmissiles),準備。」

    不出所料的,有忠心的近衛軍呼喊著準備組織防禦。

    耐門毫不猶豫地一甩右手,十幾發飛彈沿著聲音的來源飛了出去,缺乏防禦魔法的帝**陣中立刻就是一陣慘呼。

    「請恕我先發制人了。神聖帝國對談判使節就是這種待客之道嗎,陛下?」

    耐門直接點了古斯塔夫的名。他略有些驚訝地發現,皇帝身邊竟然沒什麼高級施法者。又是一個對他有利的機會。

    「你,一個少校,能代表自由軍嗎?我還以為福克斯獨裁官會派個更重要的人物來。」

    古斯塔夫咳嗽了兩聲,穩住心神,試圖重新建立自己的優勢地位。

    「你知道我是誰,皇帝陛下。如果您的這些臣僚有人不知道,需要給他們介紹一下嗎?」

    古斯塔夫張了張嘴,吃力地擠出了那個詞:「你是那個卓越章。」

    「我就是那個剛愎自用的人。我就是那個沒能力判斷出形勢,只有一點點小聰明和隨機應變能力的人,我就是那個根本不知道手裡有幾張牌就敢下注決勝負的蠢材。」

    但是你知道嗎,就是這樣的我,有個人說我是她的英雄,耐門在心中補上一句。

    「我們上次見面時,陛下您說很慶幸有我這樣的敵人。希望皇帝陛下您仍然會對我是你的敵人感到慶幸。」

    耐門舉起「強權」,隨手激活了它上面的能力。

    一大群帝國貴族驚呼起來:「那……那是……那是強權!」

    「馮?費戈塔閣下是位了不起的軍人。」

    耐門微笑著說:「而我是新倫尼軍作戰參謀,『雙卓越章』,耐門?索萊頓少校。結束這場戰爭吧,陛下。讓你的部隊撤退,我也會帶著我的部隊撤退。沒有必要再多流血了。」

    皇帝驚訝地發現自己好像畏縮了。

    他不知道面前這個敵人到底有多少實力,他也不知道拒絕他的提議會發生什麼。

    這種情緒是……恐懼嗎?他害怕這個人,害怕這個比他還年輕的敵人。

    「咳咳……」古斯塔夫咳嗽了兩聲,擺出了最嚴肅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就在這裡簽訂和平協議,讓和平到來嗎?」

    耐門揚起了嘴角,露出了安妮式的笑容。

    這笑容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瘋狂,但他知道自己的思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晰過。

    「讓我們說實話吧,這不是和平,是停火。你不相信我們,我們也不相信你,但是現在大家確實都精疲力竭了。你可以擁有倫尼,陛下,但是我們還會將它奪回來。我們北方的所有部隊將安全地撤往南方,直到我們認為,我們可以重新奪回倫尼為止。很公平的提議吧,皇帝陛下?」

    直到此刻,安全大臣才終於帶著主力施法者們姍姍來遲。

    但就算是希德?納瑟,現在也只能撂下些狠話來,他也同樣不敢直接發動攻擊:「大膽!我們現在仍然可以殺死你,和你的所有軍隊,小小的少校!你只有一個人!」

    耐門發現自己的演技已經越來越嫻熟了,簡直就像有另外一個人格湧現出來一樣:「你們認為,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呢?」

    因為安妮已經不在了。

    耐門在心中閃過這個念頭,還好敵人現在應該還沒能重新掌握讀心的魔法。

    但是他有。只要他動一個念頭,那個熟悉卻冰冷的仿真聲音就會在他耳邊輕聲講出他所要的魔法的使用方法,掌握人數和魔力消耗。

    「你們應該已經把自己的潰兵重新收回來一些了,應該知道我們的魔法戰力吧?抱歉可能剩下的潰兵不是很多。」

    這次就連希德的臉色也變了。安全大臣明顯是想起了那可怕的高端魔法師,他伸手入懷,將手指壓在了什麼東西上。

    「你們肯定有能力殺死我。但是,我們還有很多個少校。你們也肯定可以殺死在這裡的兩萬名自由軍,甚至殺死他們的指揮官。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還能再選出新的獨裁官,比如耶拿的那位現役元帥,或者了不起的韋伯斯特前議員……」

    希德悶悶地哼了一聲:「我不相信你們有那麼多像你一樣的少校。每個自由軍少校都有雙卓越章嗎?」

    「你知道我們還有比我更強的魔法師。」耐門搖了搖頭,「而且,我想強調的是,你們卻只有一個皇帝,沒有公認繼承人的皇帝。」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幾乎所有的宮廷法師和牧師都神色大變。他們正想上前保護皇帝,耐門突然舉起了「強權」,遙指皇帝,大喝道:

    「那麼,古斯塔夫!古斯塔夫?休?柯曼!」

    他直呼了帝國皇帝的名字。

    「告訴我你的決定吧!你要戰鬥到底嗎,還是就此和平?!」

    在那一瞬間,古斯塔夫?休?柯曼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悔意。

    他後悔沒有在倫尼的中央廣場上幹掉這個敵人。

    因為這悔意,他又後退了一步。

    第二步。

    「那麼,讓我們和平吧。我代表神聖柯曼帝國機器盟友,以帝國正統統治者之名義,以盟約諸神的名義,我們兩軍從此刻起停止一切敵對行動。如違此誓,願諸神公正的懲罰降臨我身。」

    皇帝的肩膀第一次沉了下去。

    雖然奪取了倫尼,得償百年來的夙願,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耐門想了想,回答道:「我代表聯省共和國,以它的正統統治者之名義,同意這一口頭和約。以盟約及協約諸神的名義,一切懲罰將同等降臨於我方。」

    在這個傍晚,產生了「1666倫尼妥協案」。

    帝國將控制麥特比西河以北、王者河以西的全部土地,擁有了儒洛克大平原的三分之二,幾乎全部的精華地區。

    自由軍則確保了更多的有生力量,幾乎傷筋動骨的倫尼軍和布萊尼姆軍將得到重建的機會,而耶拿軍則作為確保帝國-精靈聯軍不向王者河以東發動攻擊的保證而存在。

    這一妥協案只是對戰況的一種確認,雙方都已經喪失了進一步的攻擊能力。

    倫尼軍和西方總軍的主要戰力都已經殘破,帝**將默認剩餘的自由軍撤過王者河和麥特比西河;而帝國也需要時間在新佔領土上構築防禦。

    「我有八成的把握,他是虛張聲勢。」黛妮卡望著耐門的身影,心情複雜地說,「索萊頓一直就是一個……那樣的人。」

    聽到黛妮卡的評論,瑪姬雅冷冷地問了一句:「但如果你是帝國的女皇,你敢用自己的命去賭那剩下的兩成嗎?」

    「大概也不會的吧。得到意外的三萬軍隊奪下倫尼已經是意外之喜,可以算是已經贏了七成。對方哪怕只有一絲機會幹掉皇帝,也是帝國不能承受的損失。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會選擇拚命去消滅那兩萬殘軍。他對時機的把握確實很準,只是……這不是和平。這只是兩三年的停戰。」

    瑪姬雅點了點頭:「我說過,和平是很昂貴的。雙方的骨幹力量都還在,價格遠遠不夠昂貴。只有雙方都精疲力竭,才會有一代人的和平。百年戰爭史便是如此。」

    「他是怎麼想的呢?」黛妮卡望著那個以一人之力威懾了整個帝**的人,歎了口氣,心態複雜難明,「我曾經認識他的。」

    「喜歡嗎?」

    「……那又能怎樣呢。」黛妮卡用最小的聲音說著,扭過頭去,「不管怎麼說,從明天開始,就換該我們來冥思苦想怎麼守住這座城市了。」

    她爬下了房頂,走進了撤退的帝**之中。部隊分散開來,只留下不多的監視部隊監控著逐漸登船離開的自由軍。

    *********

    一六六六年八月十日凌晨三時終戰日

    倫尼南三區麥特比西河港區

    *********

    撤軍斷斷續續用了將近八個小時。渡河行動接近尾聲時,已是午夜。

    耐門?索萊頓少校拿著他的「強權」,一直矗立在碼頭邊上,恍如自由軍的守護神。

    幾乎每個士兵和軍官經過他身邊時都向他敬禮,感謝他避免了最後一次會戰的努力。

    整整八個小時,他都一直沒有離開港口,對每個離開的營隊發表著簡短的講話。

    「各位,聯省共和國已經結束了。但這不是結局。」

    「今天我們還無法奪回倫尼。但是我們會回來的。」

    「我們終歸會回來的。在我們回來的那一天,在舊日聯省的廢墟上,會建立一個偉大得多的嶄新政權。」

    「一個更能適應新時代的政權。」

    不管講話的內容是什麼,都以同樣一句話結尾。

    「新生自由軍,渡過麥特比西河!」

    「渡河!」「渡河!」「渡河!」

    士兵們自發地以喊聲作為回答,延伸了很遠,刺激著帝國監視部隊的神經。

    但帝國的監視部隊沒有任何反應。

    耐門召喚出來的監視使魔是只刺眼的白色烏鴉,它就一直在帝國的皇帝主旗上空盤旋著,跟蹤著帝國皇帝的位置,以確保臨時和約能夠順利履行。

    見過下午魔法的人,誰也不懷疑他有能力追蹤到帝國皇帝的位置,並發動一次決死的攻擊。多數人覺得他不會成功,但他們不敢試。

    而且,誰也不知道自由軍到底有多少個這麼危險的法師。

    只有安全大臣和他身邊那一批人始終沒有死心。雖然皇帝的意志崩潰了,接受了和約,但他們仍然試圖找到最後一線希望。

    「這是最後一船了。他一定會上船的。」希德?納瑟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真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不過,他一定想不到我們會這麼快就解析出他們的魔法秘密。」

    「也是他給了我提醒,我才發現我之前的思路是錯誤的。」

    過分年輕的臨時魔法大臣艾薩克?牛頓站在一旁的長桌前,整理著桌上堆積如山的羊皮紙,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我之前一直都在解析魔力流向,那其實是一個錯誤的方向。南軍在泥沼地帶和今天之間建立的都是典型的放射型流向,魔力集中在一個中心點身上,只要我們能成功聯繫到中心點就也能和他們一樣使用魔法。可是,今天他們更新了整個魔力網的結構,還改變了干擾的邏輯方式,這讓我們一度非常痛苦。魔力流是完全混亂的,能否工作看起來也是完全隨機的,根本無法模擬出一種能夠正常工作的邏輯。」

    牛頓拿起最上面一張羊皮紙,遞給希德。上面浮現出幾行散亂的文字和幾幅草率的畫,幾乎誰也看不懂畫的是什麼,除了勉強能辨認出一個歪歪斜斜的圓柱體之外。

    「這是……?」安全大臣接過羊皮紙,問道。

    「這是他用的那個魔法,以及我們的觀測者所看到的魔力流向。就是在空中『咻咻』亂飛的那個大鐵柱魔法。它的魔力流向也是散亂的,但你注意到了嗎,閣下--」

    「為什麼?為什麼有那麼多指向我們的魔法師的魔力流?難道他在從我們這裡吸取魔力嗎?!」

    「不愧是協會最好的幾名精金徽級之一,希德閣下您一下就看到了要點。根據我們的復原,事實上,這個魔法在使用的同時,就將它的全部使用方式和需求魔力分散到了我方的魔法師之中。這幾條線我們推測是來自環境魔力。毫無疑問,在他使用那刺眼魔法的同時,我們的魔法師也不由自主的進行了一次--我想可以命名為『簡化版』的--施法過程。所以這個魔法的實際魔力消耗很可能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龐大,也就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高。」

    「那我們不就已經掌握這個魔法了?!」還沒等希德開口,一旁代表教廷的伊奧奈特?哈特曼已經亟不可待地插了進來,「只要把分散在我方各個法師手中的簡化版重新構成……」

    「這個我也已經完成了。」牛頓又抽出一張羊皮紙,「當我們推論出這個過程之後,曾經參與敵人魔法過程的幾位法師都想起了當時腦海中確實有類似『冥想』的過程。但他們之前並沒有意識到這是敵人新魔法結構的副作用,但只要得到提醒,他們也都立刻明白了這具體的工作原理。我們將這些回想起來的部分重新湊齊,得到了十三張殘缺的卷軸,拼起來就是這個魔法的完整工作過程。說實話,過於完整了,甚至還有很多實際上並沒有發生的超魔變化和變種版本。」

    希德默念著羊皮紙上的內容:「但要使用它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沒有魔法器輔助,這個魔法至少也有七段--光這些分散的魔力架構就是一組了不起的超魔技術。」

    「我們的收穫還不止這些。根據這個『分散』的結論,臨時魔法總部也立刻集中人手,對所有下午失效的魔法進行了重新梳理。當有三到四個人同時使用一個魔法的時候,這個魔法的工作就會全部恢復正常。我們由此確認,敵人應該是徹底改變了魔力流工作的形式--由集中,到分散。只需要周圍人都認同同樣的知識,就可以臨時構成讓魔法工作的環境……」

    「神術。聯禱。」伊奧奈特插了進來,「這個技術我們很熟悉,敵人應該有非常高段的牧師參與了這龐大奇跡的設計。」

    牛頓繼續說道:「我們可能需要統計所有魔法的掌握情況,並有計劃地在整個帝**範圍內進行梳理,以便確保所有人的魔法都工作正常。可能會產生很多抗議和學派紛爭,但恢復魔法戰力是第一步的。我們也由此可以確認,敵人應該也還沒有恢復所有的魔法戰力。」

    安全大臣突然抬起頭來,眼睛閃著寒光:「只是帝**嗎?你如何確認?」

    牛頓一時語塞:「也許範圍會更大一些。但是,這種大規模的法則重新構造,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我們之前已經觀測到『泥沼區』的魔力障礙已經消退……」

    「不要太樂觀。如果我沒猜錯,下午那道白光就是這個魔法的神術部分。這很可能是個二加二形式構成的超大型魔法陣,也許它的威力足以改變整個世界。」希德?納瑟皺起眉頭,「我們要做好在整個帝國內梳理一遍所有魔法師的準備。這邊的兩個人,還有克拉德?洛佩斯和北面的另一個謎之牧師……哼。不過我們還有機會。牛頓卿,剛才你說敵人也沒有恢復所有的魔法戰力吧?」

    牛頓點了點頭:「是的。」

    「那我們現在就出擊,務必把耐門?索萊頓那傢伙在這裡生擒下來!現在我們也有了魔法,不怕抓不住他!最後一條船還沒出發!」

    「這不會破壞神聖的和約嗎?」伊奧奈特?哈特曼有些擔心,「那可是陛下發過誓的……」

    「我們並沒有撕毀和約,我們只是請那位英勇的校官作為南軍的和約代表來帝國做客而已。他將得到一名外交官的一切待遇。」

    說這些話的時候,希德已經披上了鎧甲。

    「臨時魔法總部,安全部,參謀本部,外交部,所有高級施法者全部出發,在南軍最後一批船啟航前到達碼頭!」

    他們的動作迅速無比,所有人都在根據新的理論緊張地恢復自己身上的增益魔法。

    對帝國的這一動作,那名戴著少校肩章,穿著兩層軍服的年輕人一無所覺。他仍然緊緊抓著代表帝國皇帝的「強權」,在港口組織最後一個英特雷營登船。

    當他最終反應過來「事情不對」時,已經被帝國的高級法師團團包圍。

    「已經不能算是初次見面了,耐門?索萊頓少校。你確實是個了不起的敵人,我承認,但是你這次還是--」

    希德?納瑟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對方的行動打斷了。

    「請不要開火,我這就繳械。但這不是投降,我只是受托作為自由軍的和約代表在這裡住受到最後一刻而已。」

    自由軍少校毫不猶豫地跪下來,將「強權」放在地上,向安全大臣敬了個軍禮。

    直到現在,所有人才驚訝地發現這人的紅色軍服並不是迷彩的,他的胸前也沒有卓越勳章。他只是穿著一身藍色軍服,又套了一件扯掉一條袖子的紅色軍服而已。

    「我、我的這少校肩章是臨時借來的,我自己只是個臨時少尉……」因為緊張,那年輕人說話有些結巴,「少校命、命令我在這裡等著,將帝國皇帝的信物交給各位,以示……『我方維持和平的誠意』。他還、還說,如果失去『強權』,『皇帝陛下在統治大貴族的時候也會有些困擾吧?』……」

    伊奧奈特?哈特曼大笑了起來:「真是個有趣的人。如果不是敵人,我倒很有興趣和這位耐門?索萊頓少校交個朋友呢。他應該在倒數第二批撤離的船上吧?」

    那假少校點了點頭,結結巴巴地問:「信物已經送到了,那、那我可以走了吧……」

    安全大臣咬了咬牙,看了看這個身上一絲魔力也沒有的小兵,點了點頭:「趕緊上船吧。到了對岸幫我告訴你們的獨裁官和那位少校,他?們?的?誠?意?我?接?收?到?了。」

    伊奧奈特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旁邊的牛頓皺了皺眉頭,拉了拉主教的袖子。

    在他們頭頂,一隻白色的烏鴉在黑夜中掠飛而過。

    *********

    同時刻終戰日

    麥特比西河上

    *********

    「我不需要強權,我只需要仁慈。」

    耐門?索萊頓一彈指叫回了自己的使魔,讓那只白色的烏鴉停在肩上。

    他的座船已經經過了河中線,混在一大群運兵船之中,他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

    船艙內的人們正在狂歡,但耐門不想加入他們。他知道只要他一露面,就會淪為一隻酒桶,被一桶又一桶的啤酒和紅酒徹底灌倒。人們會傳誦他在倫尼的豐功偉績,惋惜他沒能最終做出那決定性的一擊。

    他只是靠在船舷上,在夜風中呼吸著悶熱潮濕的晚夏空氣。

    「洛佩斯元帥曾經告訴我一句東方的諺語,『世界上所有的烏鴉都是一樣的黑』。然而,用安妮的魔法就能召喚出白烏鴉。我們的諺語也說『這事情要發生,除非你有黑天鵝』,但他們怎麼知道這世界上就沒有任何的黑天鵝呢?」

    耐門仍然穿著安妮的那件軍服,只有這件衣服他說什麼也捨不得交給替身。

    這件軍服的尺寸略有點小,他系不上扣子,索性就讓前襟敞開著。

    「有些人認為,人類是無力的,不管他們做什麼也沒有用。世事循環如常,公理永不會勝利,進步和革命只是製造更多的災難。所以他們應該什麼也不做,只是悻悻地重複著這些咒語一般的諺語。」

    耐門將手伸進軍服內袋,抓出一把水晶般的沙來。他未曾猶豫地,沿著船舷將這些晶砂灑進了麥特比西河。

    「可你覺得這是錯的。你覺得你和我可以一起改變世界的未來。」

    他一絲困意也沒有。他的誓言還沒有發完。

    「我會捍衛你建立的魔網,建立一個在它之上運行的新世界。」

    耐門望著麥特比西河的南岸,卻沒有感到一絲忐忑不安。那裡對他來說完全是未知的,但也有希望。

    「是的,我會為你毀滅所有一切吞噬著人類的勇氣,熱血,正義和希望的社會與制度。」

    因為他是她的英雄。

    「然後,建設一個更好的未來。一個超越命運詛咒的未來。」

    必然是。

    「一個全新的未來。」

    披著深紅色迷彩軍服的他,悄然立下誓言。

    「在那裡,每個人學習知識並且使用它們的權利是不容侵犯的。」

    「在那裡,這種權利是他們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基本保障。」

    「在那裡,每個人都有得到和他付出相稱的回報的權利。」

    「我發誓我會做到。即便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我也會為它帶來光明。」

    這句話終有一天會令每個聽到的人心驚膽戰。

    「歷史不會只有一種可能性。只要再去做一次就好了。」

    歷史的可能性不是客觀的存在,也不能測量,但正像安妮和邦妮的發現一樣,它確實存在。它會對所有試圖改變歷史的人做出反擊。

    「不付出代價就沒有進步。世界本該如此。」

    歷史的可能性就像一根彈簧。

    當巨大的變動因素出現時,它會產生出巨大的反作用力來抵抗。

    「因為我們的信念即是力量!」

    「如果現實和理想不符,我們就去改變現實!」

    耐門重複著安妮的那兩句話,靠著桅桿坐下,眺望著河對岸的上意美亞。

    「等我吧,安妮。」

    他沒有回頭?望河北岸那座已經插上了帝國鐵灰十字旗的城市。

    一眼也沒有。

    現在,歷史的彈簧已經感覺到了「帝國奪得倫尼」這一巨大的變化。

    它決定要開始反彈了。

    「黑袍的亡靈法師」耐門?休?柯曼已經徹底不復存在了。

    神聖柯曼帝國也不會再有一位黑袍的亡靈首相。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分寒暑,常年穿著深紅色獨袖舊軍服的男人。

    他的旗幟將繪製在天藍底色上。

    有星星點點的赤紅色菱星點在上面,宛如飛濺的血滴。

    而深紅色迷彩軍服將成為某些隨軍魔法使用者的標準軍服。

    當然,其中只有一件是獨袖的。

    於是,在夏天臨近尾聲之時,耐門?索萊頓少校渡過了麥特比西河。

    就在戰爭結束的這一天,

    就在神聖柯曼帝國終於得到倫尼的這個盛夏之夜,

    那個本應為帝國開創輝煌的人--

    發誓要毀滅它。

    (夏霜之卷?summerfrost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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