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利刃。黑洞洞的槍口。銳利的長矛。
年輕的少尉軍官兩手空空。在他的身邊,簇擁著手中拿著這些致命武器的士兵;他們每個人都神色緊張,臉上充滿了戒備的神色。看著周圍這樣嚴密的防護,少尉覺得自己頗有些像一個大人物。
然而,大人物和囚徒,往往只有一線之隔。遺憾的是,他知道自己是後者。
數百人的俘虜隊列,也擁擠在他的身邊,一眼望去竟有看不到盡頭的錯覺。無論是看守者還是被俘者,每個人都穿著那身同樣的藍色軍服。這個晚上,穿著同樣的軍服的人們分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忠於他們的指揮官的,以及忠於他們的政府的。每個人都在被稱作「忠誠」的美德召喚之下,投入了互相廝殺的慘烈修羅場之中。
這十分特殊的政變之夜,將會被整個城市,不,整個世界的人銘記於史冊之上。不僅僅是因為這激烈動盪的歷史事件,更因為這個夜晚奇異而令人難以置信的天象。
這個晚上的午夜十二點,人們看到了巨大的黃色火球掛在天穹正中。
這個晚上天象變幻,暮光復現,淡淡的白雪在火熱的驕陽下化作雨滴。
即便是在那陽光消逝很久之後,他也還覺得自己恍惚如在夢中。他之前全部的人生,都及不上這個晚上驚心動魄……
突然間,從遠處傳來零星的槍聲。隊列也停下,政府軍的士兵們向前散開去偵查,只留下不多的人在這裡看守。他皺了皺眉頭,知道又有零星交火了。
「耐門少尉。」
負責看守所有俘虜的那個連長在一旁對他喊道。年輕的軍官想了片刻,才想起這個是自己編造的假名。他擠出人群,強笑著回應那位和藹可親的上尉:「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只是想問你個問題。我想要登記一下你的部隊和所屬,」那連長友善地回答,「我好幫你證明你的品格和忠誠。你這樣擁有真正榮譽感的軍官,不應該跟著叛軍一起被定罪。」
部隊番號?他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他哪裡有這種東西?他完全是一個假軍官。倘若不是為了救出青梅竹馬的朋友黛妮卡,他才不會把這身從屍體上扒下來的軍服穿在身上。
「不必了。像我這樣的軍官,實在很多很多。讓我接受你們最高長官的裁決就很好了,沒必要為我開脫。」
政府軍的最高指揮官克拉德;洛佩斯,就是他去拯救的那女孩的父親,也是他的魔法導師。只要到了他的面前,自然一切都可以得到解決。
「很多很多?」上尉的嘴角不屑地一撇,「我並非攻擊你的部隊,但你的同僚都實在很糟糕。你知道嗎?你是我們唯一一個俘虜到的軍官。唯一一個。」
「其他人都戰死了?」
「不,他們都脫下了軍官服裝,逃進平民之中了。我們沒能俘虜到幾個軍官,倒是俘虜到了很多套軍官制服。」
上尉的話在周圍的士兵中引起了一陣哄笑。假少尉苦笑了一下,沒把自己其實也不是真正的軍官這點告訴他。政變軍的軍官們都化裝成了平民,而唯一被俘的軍官卻是個真正的平民……這實在是一個活生生的諷刺。
「還是把你的番號告訴我吧。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他猶豫了一下,湊到上尉的耳邊,低聲說道:「呃……是有點不方便。我在迪考……呃,迪考;萊姆達少將的參謀部擔任……呃,就是不能公佈的那個,你知道吧?」
他很清楚,說謊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耳語。如果隨便編一個,很有可能會被背後的其他士兵揭破,不如用最神秘的方式,說出半真半假的謊言。他的另外一個魔法導師就精於此道,從來也沒有人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果然,聽到他的耳語之後,上尉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總部直屬部隊嗎?」
他一邊將這個名詞記入心底,一邊跟進他的猜測,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或許吧。但請記住,我可什麼也沒說過。」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很快就會親眼看到這支「總部直屬部隊」,並真的成為其中的一員。那是在三十分鐘後,這個連隊受到政變軍突襲的時候。
只用了一瞬間,整條防線就在第十師主力的突擊面前崩塌了。那並非是因為平日養尊處優的首都防衛部隊有多麼強大,而是因為變起肘腋。正當所有政府軍士兵都在前面抵擋敵軍攻勢,並苦苦呼喚援軍的時候,俘虜群突然產生了騷動。
少尉抬起頭來,望向騷亂產生的方向。俘虜們手中都拿著武器,正在奮勇地和看守他們的政府軍士兵們戰鬥;兩名不知從何而來的男子,正魔術般地從手中拿出一堆又一堆的武器,丟在人群當中。之前看守者和戰俘們還有說有笑,但當雙方手中都持有武器時,局面就重新演變為你死我活。
「長官!長官!」那些之前和他一起投降的士兵們向少尉的方向衝了過來。他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戰鬥;那無數雙企盼的眼睛,似乎都在述說著對他的期待。
「幹掉他!」身邊的一名守衛大聲叫喊著,用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他。無奈之下,他不得不開始準備使用魔法反擊--雖然他不願意同這些鎮壓政變的軍人戰鬥,但他更不情願死在這裡。
在他的魔法彈擊中那士兵手腕的同時,一道閃亮的射線徑直刺穿了那士兵的咽喉。他吃了一驚,將目光向射線射來的方向望去。在昏暗煤油路燈的照耀下,他隱約能看出那是一名女性軍官,肩上扛著的星比他自己的多兩個。
「那個少尉,小心背後!」
她的聲音清亮果斷,手中的魔法隨著意念隨意揮灑。少尉可以辨識出其中一些魔法:那大多是一些遠程掩護用的射線系魔法。政府軍的陣勢已經全亂了,那兩名剛才在發武器的軍官也已經開始投入戰團之中。剛才還和他有說有笑的連長的頭顱,正在地上滾動著,一名隱藏在陰影中的魔法師正在那裡摧毀第九連的指揮機構。
一切很快就結束了。那名女上尉從高處輕盈地跳了下來,伸出手指,指向南方。
「所有人向南前進,從南方河流的方向突圍!這是參謀本部的命令!」
少尉感到呼吸困難,愣愣地站在戰場當中。他為命運的變化而感到驚詫,不知道將來會如何,只能擠出一個問題:「你們是誰?」
「我們是參謀總部直屬部隊。我是伊蒂絲;瑪格南上尉(edith,你的所屬和職務?」
「呃,我是……我是迪考;萊姆達將軍手下的參謀官,耐門;索萊頓少尉。」他不得不重新編造出一個謊言--還好,能夠揭穿這個謊言的人,大概都已經死了。
「你也是魔法師?倒是很得士兵的敬愛啊,真罕見。」伊蒂絲上尉看著周圍簇擁的士兵,嘖嘖讚歎道,「你要突圍嗎?」
索萊頓吞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那是一周前的事。就這樣,他成為了政變軍的一名中尉軍官,並跟著殘兵一同敗退到了位於麥特比西河出海口處的佛提堡。
此時,他所救出的青梅竹馬黛妮卡;薇倫正和她的新夥伴們一同在肯格勒南方不遠的小鎮中發愁,他們已經在這裡被阻擋整整三天了。駐紮在肯格勒附近的第八師「榮光」封鎖了肯格勒以及通向北方的大道,所有人都不能通過。
「道路都被封鎖了,前面恐怕會很難通行。所有的地方都在盤查,沒有通行證恐怕很難過境啊。」偵查歸來的神聖騎士修蘭;迪馬特爾坐在酒店的餐桌前面,在紙上畫著附近的地形圖,「如果要小路的話,當地人說這邊可以通行……但恐怕進不了大型城市。肯格勒現在全城戒嚴,就算過了肯格勒,要繼續向北去也十分困難……」
「不過這都是次要問題,主要問題是沒有錢了。」負責理財的傑特;尼頓大叔提醒道,「隊伍每天的花銷實在太大了,要住最好的旅館,吃最好的伙食,租最好的馬車……還要經常買新裝備……更別提有位小姐還經常衣服穿了幾次就不再穿了,只能拿去低價賣掉。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只能在這裡再呆兩三天。」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美麗的富家小姐。蕾芙;納姆洛克有點慌了,不安的扯著衣角。
「這個,支持你們諸位紳士冒險的資金來源,不就是我家的公司嗎?」
傑特摸了摸鬍子:「平日確實是沒什麼,但現在是真的沒錢了,恐怕也沒有地方可以借啊。如果能到北方,自然可以得到你家裡的贊助,不過現在麼……比如說,小姐你的首飾……」
聽到這句話,蕾芙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各位先生,打淑女首飾的主意,可是毫無風度的哦。如果你們發覺沒有錢,就應該想辦法去賺啊。」
眾人立刻退避三舍,開始討論其他的謀生手段。
「那就只有去找工作了吧?」修蘭建議道。
「這種幾千人的小鎮子,八成都是些地方幫派紛爭之類的狗咬狗工作。」傑特搖了搖頭道,「這種工作吃力不討好,不過還是可以試試看。」
「或者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地下情報組織、盜賊公會之類的地方。最近局勢緊張,這種地方沒準也有工作可以做。」修蘭又提議,「實在不行的話,就去找軍隊試試看?不過現在局勢實在是一觸即發,加入軍隊就是以命相搏了。如果有護送商隊之類的工作是最好的了……」
一直在一旁默默傾聽的黛妮卡終於忍不住了:「這個,我有個問題。難道冒險者就沒有什麼比較像樣的工作嗎?」
「像樣的工作?比如說什麼?」傑特苦笑了一下,「抓通緝犯、拯救公主、消滅怪物一類的?」
黛妮卡用力點了點頭:「就像這樣,一般故事裡面常常見到的那種英雄般的工作,難道你們都不做嗎?」
幾人對視一眼,達成了共識,最後還是由修蘭開口。
「也不是不做啦,但是這類工作在儒洛克共和國這樣的文明地區基本上沒有。現在連我們這樣的冒險者都很難通過關卡,更不要說通緝犯了。至於消滅怪物或者盜賊……怪物這種東西,一百多年前還很多,但現在只有在遠離文明的西南、東南、聖森或者大荒原這樣的地方才會出現。再強大的怪物,遇到裝備完善的火槍手和法師們也就只有被消滅的份了。更別提現在是在戰爭前夕,恐怕就只有比較……那個……污穢的任務可以做了。」
「要是再過兩天,關卡打開,倒是還能找一些商隊護衛之類的工作;現在恐怕就不行了。」大叔補充道,「現在這種戰爭年代,所謂冒險者,其實就和狗差不多啦,給各種各樣的不同勢力打打黑工。一般人印象中自由的僱傭兵和冒險者,其實就和強盜小偷沒有什麼差別。而且,冒險者還很容易結仇,在路上還可能會被同行或者其他人截殺。女性冒險者就更……」
黛妮卡完全愣住了,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蕾芙站起身來,有些惱怒地隨手一轉手上的戒指,在修蘭和傑特兩人的腦門上放了一個沉默魔法;兩個男人舌頭一麻,便沒能再往下說。
「兩位閣下是在講述常識呢,還是來嚇唬新人的啊?諸位明明是靠著我的……呃,我家的公司贊助才能出來過冒險生活的,還非要裝出一副冒險老手的樣子,這不太合適吧。其實呢,冒險者的生活還是很自由、很有趣的,完全不像這些人說得那麼誇張。」
聽到同性的解說,黛妮卡鬆了口氣;就在此時,沉默寡言的盜賊開口了:「也有危險,上個法師大意了。」
聽到這句話,少女的臉又變成了青色;蕾芙急忙又補充了一個沉默魔法。
「也不是完全不像啦,總之大多數時候不像,薇倫小姐你完全可以不用擔心。等到了德蘭,我家的探險公司可以給你簽訂一份很好的契約,還可以附帶帝國國家保險公司的保險……」
聖騎士急忙做出各種各樣的手勢,有時候交叉成「x」字,有時候交叉成「o」字。蕾芙皺了皺眉頭,一彈指,解開了幾個人身上的沉默術:「子爵,你有什麼事?」
「我想,我們還是趕緊表決結果吧,再讓小姐你說下去,驚嚇得就更嚴重了。」修蘭嚴肅地回答。
「子爵?」黛妮卡悄悄問身邊的傑特大叔。
「他的外號是子爵。修蘭;迪馬特爾這個名字聽起來太正式了,所以我們一般都叫他子爵。」傑特解釋道,「至於表決,就是對每種建議可以投出自己的一票,我們隊伍則按照最高票數的結果來行動。」
蕾芙略帶惱怒的瞪了修蘭一眼,悻悻地道:「那麼,表決吧。同意找幫派工作的豎起食指,同意找情報販子的豎起中指,同意找軍隊的豎起無名指,同意各自分頭打工的豎起小指。」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食指兩根,中指四根,無名指一根,小指兩根。見到這個結果,派克;塔普一言不發地走出門去找工作,剩下的人則開始討論晚飯吃什麼的問題。
「雖然我開始了屬於我自己的旅行,但是總感覺更加迷茫了。冒險者就是這樣的嗎?」
--當天夜裡,黛妮卡在信紙上寫下這麼一行字,作為日記的開頭。
雕刻滿了複雜裝飾的紅木桌擺在房間的正中,上面鋪陳著一張反映了整個西方文明世界的龐大地圖。夜幕已經落下,南方的首都倫尼沉浸在朦朧的深藍色之中。淺藍色光芒自房間角落的水晶中射出,照亮了這間密室的大多數陰暗角落。褐色短髮的少女站在水平放置的大地圖前,端詳著上面犬牙交錯的棋子。
「十二個師,四個民兵師……不,五個。要加上他們新招募的那個民兵師。」
邦妮;塞菲爾從旁邊書桌上的象棋盒子裡面拿出一枚白色的「兵」,擺在書寫著「倫尼」的點旁邊後,退開兩步,繼續端詳棋盤。魔法水晶的幽暗光芒照在少女白淨如東方瓷器的皮膚上,反射出冷艷的光澤。
她的目光掃過整個地圖的南部,掃過那條血紅色的國境線以南的廣大領土。七枚黑色的棋子,六枚擺在倫尼以北,一枚擺在帝國的最西南方,在那翡翠灣的港口。十枚白色的棋子,三枚擺在西南,五枚擺在東北,兩枚擺在東南方向的群島上。按照每個師團的戰鬥力,棋子裡面有主教、有騎士、有稅官,也有士兵。
「已經有第一、四、六、八、七、十總共六個正規軍師宣佈不支持臨時議會……加上被挾裹的第四民兵師。六個加一個,對六個加四個。原來上屆的和平內閣,已經這麼不得人望了嗎?」
真是棘手的局勢啊,她想。
幾乎整個儒洛克,都處在醒目的黑色棋子之下。現在他們領有局部的兵力優勢,將忠於政府的軍隊切成了兩段;他們還處在內線位置,可以以更快的速度來往於被分割為兩塊區域的政府軍之間。他們還擁有更加精銳的部隊,在斯蒂爾堡前線常年和可怕的皇帝近衛軍團作戰的經驗。戰鬥力的差異反映在棋子上:那六枚北方的黑色棋子裡面,有兩枚騎士、兩枚主教和兩枚兵。相對的,白色棋子裡面,卻有六枚是兵。
然而,這些精銳、強大而忠誠的「自由軍」,已經背棄了他們應該守衛的民選政府。他們向潰敗到了佛提堡的敗軍之將,前參謀會議主席拉德茨;戈瓦爾元帥表示支持,並否認臨時議會和政府的合法性。
守衛北方國境的軍人們,究竟在北方的前線看到了什麼,能夠讓他們放棄對諸省聯合政府的忠誠?或許倫尼的政府官僚和議員們並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她不僅知道,還知道得十分清楚。因為她來自後世,她可以看到後世的另外一個歷史--在那些歷史書上,書寫著已經消失的一種可能性。
確實,政變已經過去一周了,事情已經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和她所知的歷史截然不同;但前提條件卻並未隨歷史的變化而消逝。
古斯塔夫;休;柯曼的皇家軍團仍然存在,他們已經磨利了尖牙和利爪。皇家軍團由皇帝的叔父迪瑞斯坦一手打造、遵循了洛伯倫;馮;費戈塔公爵制定的體制和戰術、又在年輕皇帝的統合重組之後擁有了跨越時代的力量。絕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為,這支軍隊是啟蒙時代最強大的一支軍隊,可能也是整個文明世界歷史上有數的精兵--雖然他們最後的結局極為慘烈。
原本,這次政變將會失敗,而主和派重新掌握政權。柯曼帝國歷史上最強大的部隊將會在下一年的春天攻克斯蒂爾堡,並在儒洛克共和國的領土內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整個自由軍北方軍區,並於66年秋天進逼倫尼城下。獨立出來的野戰炮兵、集中使用的魔法師部隊、以旅為機動單位分進合擊的戰術……
大約,北方軍區的軍人們已經對這種未來有所預感了吧。
她思忖著,拿起一旁的報紙。那是一份三天前的《德蘭時報》,用大篇幅標題寫著「皇帝陛下對南方局勢表示嚴重關切」,內容都是「皇帝陛下希望南方叛亂分子能夠棄暗投明,撥亂反正」云云。
她知道東方的兵法有說,「最好的軍事家,都是使用謀略的」。因為內亂的擴大,至少在明年春天,不,秋天以前,帝**都不會南下了。
「真是可笑的因果關係啊。僅僅一個政變的信號,就能讓帝**南下;而存著可以「謀略勝利」的念頭,卻又讓他們停止南下。歷史上的謀略,果然從來都不是最優解……」
而她自己呢?身處於這個變局之中,她又能否找到歷史的最優解?現在她已經不是旁觀者,也不是記錄者,而是一個當局者了。行動方案已經準備好了,只剩下「做」或者「不做」的兩種選擇。
「做,還是不做?」
少女掏出一枚金幣,輕輕彈上半空。金幣帶著優美的弧度飛翔,旋轉,最終墜落在地圖上,撞倒了一個「騎士」棋子後停了下來。她看到鐫刻著斜十字的那一面向上,笑了起來。百分之五十不是最優解,卻也不是最差解。
邦妮用食指和中指挾起金幣。在金幣被從地圖上移開的瞬間,她突然留意到,金幣停留的位置,竟恰好是儒洛克共和國的首都肯格勒(kingrad)。一陣戰慄劃過她的脊樑,就好像計劃已經被命運所窺破。
不會的,她這樣對自己說。現在的局勢,已經證明命運並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宿命的存在,一切都只是幾率而已。信念決定了力量,偶然性決定了必然性,而幾率決定了整個世界。
從暗室的外面傳來魔法咒語的吟誦聲,門輕輕地滑開了,她的姐姐瑞絲;塞菲爾走了進來。
「你果然又在這裡,邦妮。還沒有做出決定嗎?」
「不,已經做出了。」妹妹淺笑道,「雖然肯定不是最好的方案,但也不是最壞的。」
「真的?要去佛提堡,還是德蘭?」瑞絲感興趣地問,「或者我們一人去一處?」
「都不用。姐姐你留守在倫尼,而我去肯格勒。」
瑞絲走到地圖旁邊,拿起了那枚放在肯格勒位置上的騎士,端詳了片刻後又重重放下。「肯格勒?為什麼?以什麼身份?」
「銀行家會是不錯的身份。你知道倫尼排行第六的克羅索兄弟銀行吧?最近他們遇到了資金困難。我已經和他們接洽過了,我會入股他們的銀行。他們的銀行擁有不錯的人脈和客戶關係,和政府也有聯繫,是個相當理想的掩護身份。」金幣在妹妹的指尖上旋轉著,「錢,就是關鍵字了。一切政治問題都和經濟問題相關,一切軍事問題也都和經濟問題相關。」
「我明白了,銀行家確實不錯。」瑞絲心有靈犀地笑了笑,「可是……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排行第六的銀行?因為這次政變後的擠兌,發生資金困難的銀行不是還有很多家嗎?」
「因為它各方面的條件最合適。以我們對這個時代金融市場的瞭解,恐怕並不能應付最前面的那幾家銀行……純金的資本在這些巨鱷面前雖然不是小蝦米,但是也不怎麼多。經過各方面的考量之後,我決定還是用這家銀行。」
「什麼時候出發?」
「三天以後。倫尼就拜託你了,別忘了每天都要打開心靈感應。我這裡的資料和情報,你要是想看可以看看。」妹妹說著走出門去。她只告訴了姐姐挑選這家銀行的一個原因,沒有告訴她最重要的那個原因。
--因為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秘密組織「bloodroses」的歷史書上記載的。她不打算把這個原因告訴姐姐,因為未來的一切都還掩在淡淡的霧靄之中,似曾相識,卻又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