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著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室內被碳火盆烤的暖烘烘的門簾掀起的時候屋子外的寒風捲著雪花在門口盤旋著被來人帶起一股寒風不過很快便融化在這溫暖的空氣中。簾子不斷的被站在門口的勤務兵掀起又放下漸漸的屋子裡的人多了起來而氣氛也漸漸的活躍了。
相識的人們互相打著招呼開著屬於男人之間的玩笑。而面生的彼此不認識的人則根據服色或是頂戴的不同客氣的拱個手便算是認識了。諾大的屋子裡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靠著東邊圍坐在一起的是新軍和新老軍校的軍官們而聚攏在西邊的則是各地的勤王之師的將領或是沒有編入武襄軍的舊軍統領們。
隨著一聲清脆的「林大帥到!」屋子裡的軍官們也好將軍們或是統領們也好都立刻停下了各自的動作閉上了嘴巴站起身來。
林雲穿著一身乾淨的普通軍裝只是在袖口上逢著三道細細的金線而讓他看上去與眾不同的並不僅僅是這三道金線所代表的權勢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緊緊抿住的嘴角消瘦的臉龐略帶著些彈性的矯健的步伐嚴肅而平和的表情無不帶著一軍統帥所具有的從容與鎮定。
他走到長長的會議桌前站定並不急於說話而是環顧眾人似乎要用這短短的目光接觸來向每個人提出疑問。又或者是用來回答他們眼中地疑惑。林雲伸出雙手虛按了按等眾人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之後他開始講話了帶著湖北口音的官話在每個熟悉他的人聽來是那麼振奮人心而不熟悉他的人也被他話語中的內容深深地吸引住了。
「今天。召集諸位前來是有兩件事情要宣佈。」林雲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為了讓在座的各位聽的更清楚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今日起朝廷決意設立西北大營由軍機大臣、原武衛軍統帥榮祿任統帥武襄軍與各路勤王之師皆受其節制。本人充任副帥負責行軍調度、召集會議等諸事。」
人們彼此交換著眼色。岑春宣、劉光才等將領對於這個安排自然心中有數。自從他們率部來到張家口覲見光緒皇帝的時候身邊的侍衛一看就知是新軍中的人而整個覲見過程中年輕的皇帝也僅僅是嘉勉幾句垂問數聲而已。對於軍機之事一概推給林雲。
現在搞個什麼「西北大營」亦不過是遮人耳目罷了至於由榮祿掛帥更勝如一尊泥菩薩。林雲如此這般不過是想換個方式調遣自己。想到這一層之後。岑春宣心中便愈加不快了沉下臉來一聲不吭。而劉光才卻態度沉靜彷彿對這件事情並無疑義。
畢竟現在是共同抗擊洋人地時候劉光才心中暗道反正自己的忠毅軍主力尚在山西娘子關來聽聽這個年輕的林大帥對於今後戰局有什麼安排。倒也不錯。
這邊西廂的人態度曖昧那東邊裡坐著的幾位可就有些不大樂意了。不過在蔣百里用眼色示意之後劉冬等人才悻悻的閉上了嘴巴將那句「憑什麼大帥要受他榮祿節制?」的話又嚥回了肚子。
林雲不動聲色的看著東西兩邊的人們宣佈了第二件事情「從即日起各戰區全線轉入進攻!」他停頓了一會好讓在座的將領們反覆咀嚼和領會這句話地含義「詳細的戰略計劃。已由大營參謀總部擬訂完畢並經榮大人呈送皇上欽准。下面……」他示意勤務兵將掛在身後的帷幕拉開露出掛在牆上的五萬分之一的軍事形勢圖。
「聯軍自洋河戰役之後一蹶不振。困坐於洋河南岸雖然也曾經分兵兩出這裡還有這裡。意圖很明顯就是想繞過我軍在洋河北岸的固有陣地尋隙西進。當然這是一個月前地事情了他們丟盔棄甲碰一鼻子灰之後這才安分老實了一陣。」林雲側過身手中的細長木棒指向了緊挨著直隸的山東在那裡劃了個大大的圈子。
「總督戰官郭松齡轄所部三萬餘人轉進山東之後與山東巡撫袁世凱及所部各軍通力合作一舉蕩平進犯山東的各路日軍繼武定府大捷之後又連破數路日軍取得了魯西南戰役的最終勝利。」他停下來露出了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千里之外的郭松齡此刻就在他地面前。
林雲定了定神「數日前有情報表明聯軍各國的增援部隊及大量軍械彈藥物資等運抵天津。」他環顧眾人語調凝重「我知道諸位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應該明白這對於我們對於聯軍各自意味著什麼。」
「如果聯軍的援軍投入戰場如果他們地物資運抵洋河前線那麼我們與聯軍的均勢必然會被打破對峙的局面將轉入到對我們極其不利的一面來。」林雲用手指轉動著那根木棒在地圖上點到了代表天津的黑點上。「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又是郭松齡突出奇兵一舉將聯軍囤積在天津及大沽口港口的各類軍事物資燒掠一空。」
「這是對我們西北各戰區的最好支援也是意義重大之戰役。此役關鍵之處並不在於殲滅了多少洋鬼子或是炸沉了幾艘鐵甲艦而是對於聯軍士氣的重大打擊是釜底抽薪是車水撈魚是對聯軍發起總攻的一個信號!」
「我與諸君或多年共事或謀面未久然而當此國家遭受列強凌辱兩宮離京蒙塵之時各位謹懷忠勇之心欣赴戎機拒強敵以禦侮衛家園以安民拱衛行營。禁宿宵肝實為國之重臣朝之棟樑。」一頂頂地高帽子甩將出去就連岑春宣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其實這倒不是林雲有意拉攏這當中也飽含著他自己深切的感情。是啊。在這個國將不國的危急時刻只要是敢於站起來與列強搏鬥與其聯軍撕殺的人誰會懷疑他的愛國之心呢?至少比那些首鼠兩端畏縮觀望地所謂朝廷大臣封疆大吏們要好上許多吧?
林雲的
出了不可動搖的堅毅決心他面容沉穩言語鏗鏘有此當此有利局面我希望諸位將軍能夠與林某同心協力共襄國事以圖恢復京師驅除列強復我河山!」
「大帥俺劉冬是個粗人別的不懂就明白一點。您是俺們的大帥您說打哪兒俺們就打哪兒!誰要是皺下眉頭誰他娘的就是個孬種是個軟蛋!不過俺們新軍的弟兄從來沒出過孬種和軟蛋!」大嗓門。又高又壯的魁梧地身材站起來這麼一喊倒把對面幾個老將都唬了一跳。
「雲帥您是武襄軍統帥又是西北大營的副帥說句不恭的話在張家口您就是天字第一號。我們這些人唯雲帥馬首是瞻。」來自河南忠奮營的統領王茂材一口濃重的河南官腔。看他那張胖臉之上倒還有幾分誠懇之意。
岑春宣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卻和林雲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在這樣的逼視之下。他也只得站起身來說道「鄙人率部自甘肅馳援而來至今卻未能對洋人放一槍一炮現在想來實在汗顏的緊。方才王統領所言雖有些對皇上不恭卻道出了我們的心裡話。」言畢他又看了看劉光才那意思你也來表個態吧。
劉光才被他盯地無奈只好也站起身來說道「一切謹遵雲帥調遣。」
「既然諸位大人都願意與林某共同擔此重任那麼何愁外夷不滅京師不復?但是列強之聯軍不會甘心失敗束手就擒對我們伏首稱臣。」林雲的臉色紅潤起來許是因為這房間裡太熱的緣故又或者是內心的激動?外人不得而知他們只看到他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意氣風發的揮動著手裡地木棒慷慨激昂的陳述著他的戰略意圖。
「現在聯軍主力7.萬餘人迫於各國政府壓力蝟集於洋河四十里之狹窄區域其陸路交通已遭義和團大力破壞沿途村鎮亦多有襲擾其運輸者。況經此天津戰役之後彼軍已陷入糧草困頓彈藥缺乏之窘境。加之郭松齡所部與我軍遙相呼應敵已是腹背受攻首尾難顧了。」林雲在地圖上劃出一個大大的圈子。「如此良機稍縱即逝。若是敵指揮官醒悟過來收縮兵力死守京師和津塘地區迫使我軍攻城市將會使我軍陷入更加不利之局面。」
「以上便是敵情概況。」他放下手裡的小細棒彷彿剛才這番動作費了他很大的體力此時要休息一下似的。不過他很快又轉過身來環視著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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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營中現有武襄軍、武衛軍、甘軍、忠毅軍等各路大軍十九萬六千餘眾除甘軍一部尚在承德、忠毅軍在山西娘子關外其餘各軍俱在戰區之內。我命令……」他的眼光落在正聚精會神看著地圖地蔣百里身上。
「武襄軍第二師師長蔣百里!」林雲嚴厲的聲音在屋子裡迴盪著。
「到!」蔣百里站起身立正。表情嚴肅而又自信。
「你部於即日起立即著手準備強渡洋河具體攻擊時間待完成戰役準備之後另行通知!」
「是!」
「武襄軍第三師師長劉冬!」
……
「大帥是叫俺嘛?」
「廢話!」
「嘿嘿……這個勞什子師長還真沒聽習慣。到!」被林雲瞪了一眼的他這才醒悟到是在開很重要的軍事會議猛地站起身來。
「你部協同第二師共同擔任渡河主攻任務!」沒有過多的詞語只是一句簡短的命令但是劉冬很明白這是大帥對他的信任和囑托。
「武襄軍第三師師長封常貴!」
「到!」
「你部從即日起向延慶方向前進務必於五日內抵達八達嶺然後順溫翰河南下搶佔昌平窺視海澱截斷聯軍主力後路!」
「是!」
命令一條接一條的發佈下去。領受到任務的將官們或是喜形於色或是神態肅穆而那些遠道而來的勤王將領們則因為接到的是後續跟進又或是側面佯攻的任務都放下心來畢竟他們對洋人還是懷著些懼怕之情而對自己部下的戰鬥力顯然也是心中有數。
只有劉光才有些惱怒他站起身來說道「雲帥這一方略思謀深遠考慮周全屬下自然不敢稍有疑慮可是我軍距離雖遠亦力戰日久本不該請戰於前然當此用兵之際望雲帥能體察我忠毅軍上下忠君報國之心另加重用而不似這般固守關礙整軍待機。」說完直視著林雲的雙眼。
岑春宣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一時間沒想明白劉光才為什麼會主動請戰而不是保存實力以圖坐收漁利。
「呵呵劉統領和忠毅軍忠君愛國之心林某早有耳聞。不過……」林雲話鋒一轉笑微微的說道「忠毅軍與聯軍在娘子關苦鬥已久正該整軍休息以利再戰。」他露出個神秘的笑容「好戲還在後面難道劉大人不願意唱一出壓軸戲嗎?」
劉光才一怔猛然醒悟到林雲這番話的深意用力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坐了下來。
「各位對領受的軍令有任何疑義現在便可向我提出來。」林雲回到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語氣平緩的說道。
「雲帥但不知我軍糧餉現下歸誰撥付?」
「自然是西北大營」
「請問雲帥我軍若是三日內趕不到預定地點……」
「軍法論處!」
「……」
不知不覺間午飯時間已過然而林雲沒說散誰都不敢把屁股從椅子上挪開。等諸事都安排妥當林雲這才驚覺歉意的衝著眾人笑道「久而忘食我之罪也。不過眼下時間緊迫我也就不留各位在這裡吃酒了。待到收復京師咱們再痛飲一番如何?」「謹尊雲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