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的拜訪者當中,祝將軍家的大小姐祝雨落,不知道是受她老娘的影響,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在曉雪成親後來邵府還是挺勤的。不過她每次來,寒暄幾句後便有意無意地問上那麼一兩次「寄住在你們家的書獃子呢?」後來得知孫虛淼在曉雪強硬的邀請下,每天中午都跟她們一起午餐,祝雨落便三天兩頭的中午來蹭飯。
曉雪一來怕虛淼姐姐感覺自己一個外人餐桌上拘束,二來祝雨落怎麼說也是這具身體一母同胞的血親,便對她的到訪保持著熱情的歡迎。
她本以為雨落姐姐是受了將軍的暗示,來增進姐妹感情的,可是從餐桌上祝雨落跟孫虛淼的互動,遲鈍如她久而久之也漸漸品出些不同的味兒。本來沉默穩重的雨落姐姐,似乎天生跟虛淼姐姐不對盤似的,總愛沒事找事:孫虛淼伸出筷子去夾一顆油悶大蝦,盤子裡那麼多雨落姐姐不去夾,非要夾孫書獃筷子下的。孫虛淼秉著要的好大讓小的態度,放棄那顆轉去夾其他的,而筷子沒到又被祝雨落夾走了。
得咱不吃蝦還不成嗎?孫虛淼看了有意找茬的祝雨落一眼,卻被她有殺氣的大眼一睜,給瞪了回來。不吃蝦我吃青菜,可是為毛夾到筷子上的那棵青菜,也被她土匪般的攔截過去了?
孫虛淼歎了口氣,滿桌子的美味佳餚只能看,卻吃不到嘴裡去,簡直是煎熬呀孫虛淼在邵家借住的這三個月以來,舌頭徹底被養刁了,一般的食物都覺得難以下嚥,更不要說以前的粗糧爛菜葉了,果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哪
反覆多次後,終於知道自己被針對了的孫虛淼,只得放棄搶來奪取的戲碼,專心地悶頭吃她的白飯,可是就這樣祝雨落小將軍還不打算放過她:「喲我說書獃,人家曉雪張羅了那麼多菜,你都光吃白飯不吃菜,莫非是嫌棄人家廚子的手藝不好?」意思是,你借住人家家裡,白吃白住還挑三揀四,太過分了吧。
可憐的書獃子孫虛淼笨嘴拙舌,憋了半天,才臉紅脖子粗地反駁了一句:「哪有,你別胡說」
「那你怎麼不吃菜呀?」祝雨落將找茬進行到底。
「不是都被你搶去了嗎?」孫虛淼這句話說得比較利索。
「這麼多的菜在桌子上,怎麼說被我搶去了呢?明明是你挑剔人家菜的味道,卻還想倒打一耙,可惡啊,實在可惡」祝雨落看著她憋得臉通紅,卻半天說不出話的樣子,心中樂開了花,雖然表面上沒表現出來,眼睛裡的笑意卻是掩也掩飾不住的。
「你……你……」孫虛淼氣得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因為氣憤用力有些過度,筷子敲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哦……你們看,你們快看……居然對飯菜不
滿到摔筷子,嘖嘖嘖……真是不可理喻」祝小將軍乘勝追擊,一路緊追猛打。
曉雪同四位夫侍都不約而同地放下筷子,看戲般地盯著兩人的發展態勢。
「你……不可理喻的是你祝小姐,祝小將軍求求你放過小生好嗎?那天匆匆忙忙慌不擇路,撞到你是小生的錯,小生已經多次道歉,更何況當時倒在地上的是小生,祝小姐你又沒受到什麼傷害……」氣到極點的孫書獃說話反而溜呼起來了,呼啦啦說了一大通。
「哼你走路不長眼睛,撞到本小姐,你還有理了?更何況你還摸到我的胸……哼還說我沒受到傷害?我受的傷害可大了,豈是你一句道歉可以彌補的?」祝雨落橫眉豎眼,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看到她一副很生氣的模樣,孫書獃的氣勢馬上弱了下來:「那……你……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嗯……我還沒想好,不過在我想到怎麼懲罰你之前,你別想沒事兒似的,你得聽我的,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不許違抗,不許反駁,不許……總之,得對我言聽計從」祝雨落得意洋洋地宣佈著。
「行只要別耽誤小生看書……」孫虛淼被她鬧得一個頭兩個大,生怕她在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點子折騰自己,便滿口答應了。
「呶呶……你們都聽見了哦,要給我做個證,小心這個孫書獃反悔」心情大好的祝雨落食量大增,這頓飯多吃了兩大碗,害得曉雪她們不敢多吃,生怕飯煮的不夠。
鬱悶的孫虛淼悶頭扒著自己面前的飯,掃了她面前的空碗,心中鄙視地嘟囔了一句:果然是粗人,飯量都比正常人大上許多……
悲催的孫虛淼此後很少有安靜呆在院子裡不出門的舒坦日子,被祝雨落拉著上山下海到處跑,騎馬、射箭、打獵……手無縛雞之力的孫書獃,就成了祝雨落跟其他武將子女取笑的對象。不過,她也並非沒有收穫,隨著祝雨落的介紹,她結識了京中許多官員的子女,為將來仕途積累了人脈關係,這是後話。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時間的腳步邁進了八月。初一的一大早,祝雨落便到邵府準時報到,前一天她跟曉雪她們便約好了到京郊的景乾寺敬香禮佛。本來曉雪對燒香拜佛是不感興趣的,卻因她的一席話改變了念頭:「我五日後便要隨母親赴邊疆駐守了,你們也知道,覃閭最近總是蠢蠢欲動,入了冬,若是今年冬天不太冷還好,如果天氣極寒牛羊凍死,恐怕邊疆又會有一番苦戰……戰場上刀劍無眼,上一刻還活蹦亂跳,下一刻就可能成為一具屍體……都說景乾寺比較靈驗,陪姐姐求個平安符,保不保得平安不知道,但求個安心吧」
曉雪聽了皺了皺眉,道:「五日後就出
發?怎麼這麼急?連中秋也不能在京裡過?」
「軍情等不了人我已經習慣了……」祝雨落的臉上現出落寞的神情。
曉雪聽過她的一些傳聞,說她從小被母親朝著大將軍的方向培養,武藝、馬術、行軍、佈陣……鋪天蓋地而來的學習,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卻不得不硬挺著,只因為她的鎮國將軍府的唯一繼承人。別人的童年都是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她卻小小年紀就被剝奪了玩耍的權利,未曾成年便被母親帶至軍中歷練,就連十三歲成年禮也是在軍營中度過的。
思及此處,曉雪的心中不禁對這個姐姐充滿了憐惜,剛要出聲答應,一旁的孫書獃也一臉的關心:「那明天我們就去景乾寺吧,我也聽說那裡挺靈驗的」
祝雨落聞言臉上現出一絲笑容來:「書獃,你應該巴不得我一去不復返吧,這樣就沒有人欺負你壓迫你奴役你了……」
「胡說趕快呸呸呸」孫虛淼難得地臉上露出生氣的表情,「哪能拿這事開玩笑?」
祝雨落當時不知是感動,還是高興有個真心關心自己的人,眼圈有些濕了,卻用力捶了孫書獃一圈,打得她一個趔趄,連帶齜牙咧嘴,卻極好地掩飾了自己想流淚的情緒。
初一十五是寺廟香火最旺的時候,得知曉雪她們要去景乾寺敬香的邵紫茹和狄爹爹,極力鼓動她帶上四位夫侍,說是景乾寺求女也非常靈驗,還嘮叨著讓曉雪加把勁,好讓她們兩個孤獨的老人能含飴弄孫,早點當上爺爺奶奶。聽得曉雪眼角直抽抽:三十多歲的人,愣是自稱老人,真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這世界三十多歲就做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多了去了,誰叫人家流行早婚的呢?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想不習慣都難
本來是曉雪和孫書獃陪祝雨落求香拜佛,現在倒好,她反倒拖家帶口,家庭成員佔了隊伍的一大半,馬車就出動了兩輛,前邊一輛坐著正夫任君軼,和一聽出遊便坐不住,一個勁兒扒開簾子朝外看的的好奇寶寶薛晨,及貼身照顧的小廝;後面一輛坐著視線總是溫柔投在曉雪身上的谷化風,和愛劍成癡的男盟主黎昕。曉雪,孫書獃並英姿颯爽的祝雨落,都騎著高頭大馬,護衛在馬車的兩邊。
她們以為自己來得算是早的了,卻不料一路迎到了許多爭頭注香的香客們。孫書獃見了,扼腕道:「該來早一點,敬頭注香,佛祖也會高看一頭,保佑雨落此去邊疆,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喲,虛淼姐姐,什麼時候這麼關心雨落姐姐了?我要沒記錯的話,你跟她不是像前世冤家一般,見面就吵嗎?」曉雪因攜夫出遊,心情不錯,調侃起孫書獃來。
孫虛淼一愣,看著祝雨落突然粉紅的面頰,竟有些移
不開視線,平日裡英武瀟灑的少年將軍,含羞帶怯的模樣居然讓人有雌雄莫辨的錯覺。她紅果果的注視,讓祝雨落的臉更紅了,她假裝很兇惡地吼了句:「看什麼看曉雪問你話呢」
這才反應過來的孫書獃,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頭轉向一邊,道:「我當雨落是……朋友,朋友之間本就應互相關心的」
「哼誰跟你是朋友別忘了,我是你的債主,等我從邊疆回來,再向你討債」祝雨落突然變得凶巴巴地,一拍馬腹衝了出去,留下一臉呆愣的書獃。
「她……她怎麼跟個男子似的,喜怒無常呀?」孫虛淼一臉莫名。
馬車內的任君軼,望著祝雨落遠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