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丞相劇烈地咳嗽著,嗆得臉紅脖子粗。她指著曉雪,想說什麼,偏偏氣管中的不適,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這一急,臉漲得就更紅了。
曉雪見她如此激動,心中那個納悶呀,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了這是?不過敬老尊賢的美德,使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任丞相的身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又是撫胸又是拍背的,很是熱心。
任君軼順著母親的視線看過去,便知道她已經看到自己送給曉雪的螭紋玉珮,容色不改,垂下眼簾,依然一副泰山崩塌不形於色的雲淡風輕。
「您老好點了嗎?喝口茶水壓壓」曉雪這個「外人」到忙得甚是慇勤,她將茶水遞到丞相的手中,一手仍然撫著她的背。
咕嘟咕嘟一氣將茶水喝個精光,連茶葉也吞進去的任丞相,嗆咳也漸漸停下。她用力地放下杯子,突然轉頭,用極端嚴厲的目光審視著祝雪迎,好似威嚴正義的警察,以鷹一般犀利的目光鎖定犯罪分子一般。
鐵血丞相的名頭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在她那讓人無所遁形的目光裡,曉雪彷彿做了錯事的孩子,忐忑不已,心中納悶極了:這咋滴了這是,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用這麼可怕的眼睛盯著咱呀?
此時,愛子如命的丞相大人,心中已經把曉雪當做搶走兒子的「兇手」雖然嘴裡抱怨兒子的終身大事定不下來,擔心自己的寶貝年紀大了,找不到合適的幸福歸宿。可是,當看到代表兒子終身托付的螭紋玉珮,掛在別的女子的腰間的時候,她又不淡定了。甚至心中將對方當做搶走兒子的假想敵
任丞相仔仔細細,反反覆覆,裡裡外外將曉雪從頭髮絲,打量到腳底板,就連她脖子上螞蟻頭大小的小黑痣,也端詳了一番。心中將眼前這個黃毛丫頭,貶的一文不值:這丫頭哪裡好?兒子看上她哪一點?個頭沒陳都尉的女兒高壯,長相沒有文御史家的女兒風雅,氣質沒有周侍郎的小女兒超群。看看,瞧瞧眼睛這麼大,還賊溜溜地亂轉;嘴巴那麼小,一看就小家子氣;小身板那麼瘦,一巴掌下去准趴下……一點女子的豪氣爽朗都沒有,怎麼看,就一「假公子」兒子怎麼喜歡上她這樣的?
再說這身份地位吧,別看她被封了「郡王」的稱號,沒實權,沒地位,就一雞肋封號而已。再往深裡說吧,她就一奸商,一廚子。說有錢吧,也不是頂有錢,說有勢吧,也沒有勢,說有權吧,更沒有權……這小樣兒,幾百輩子修的福氣,能讓我們家寶貝兒子,看上她?
曉雪可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被她挑剔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陣發毛。她感覺自己就一砧板上的肉,任人評估,任人以極其挑剔地選擇。曉雪見任丞相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老半天,乾笑兩聲,道:「丞相大人,您……在看什麼?」
「我在看我家臭小子怎麼這麼沒眼光……」任丞相又狠狠地瞪了曉雪兩眼,氣哼哼地道。
「沒眼光?不會呀師兄眼光向來極佳,有時候挑選東西,我都咨詢他的意見,他可從來未曾讓我失望過。丞相大人,你要相信自己優秀兒子的眼光才是」曉雪沒有弄清任丞相話中的用意,很是推崇地讚揚了大師兄一把。
任丞相氣急敗壞地低吼:「他要是有眼光,那麼多文武全才的優秀才女看不上,偏偏……偏偏……」瞧上了這麼個上不了檯面的後面這句,任丞相沒好意思當面說出來,只在心中OS了。
「丞相大人不要急,夫妻之間是講究緣分的。就如大人和丞相夫君,遇到這位夫君的時候,您不是抱定空下正夫的位置,緬懷前丞相夫君嗎?可是,當緣分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您現在不是很幸福嗎?」曉雪覺得拿任丞相自己的例子,安慰她,一定能收到良好的效果。殊不知人家氣得就是她
「你怎麼能跟我相提並論我……」
「怎麼不能相提並論了,我覺得曉雪說得就挺好」一個如大提琴般優雅悅耳的聲音,打斷了任丞相的話語。
循聲望去,一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優雅男子,從後堂走了出來。漂亮的男子,曉雪見得確實不少,就拿她身邊的幾位來說吧,可以算得上容貌上乘,堪稱極品了。可是跟眼前這位男子一比,就彷彿青澀的小芒果似的,高下立辨他的五官身形,搭配得如此的完美無瑕,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容貌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全然歲月沉澱下的雍容優雅,充盈著絕色風華,讓人轉不開視線。
男子感覺到曉雪欣賞絕世珍品般的仰慕的視線,衝她微微一笑,迷人的聲線再次響起:「曉雪,是吧?我如此稱呼你,不失禮吧」
「不會,不會,這樣叫我很高興,也很榮幸。」曉雪回望著男子跟大師兄七八分相似的樣貌,猜出來他的身份,「施叔叔,您好年輕哦,跟大師兄站在一起,就跟兄弟倆似的。誰會想到您是大師兄的爹爹呢?」
「油嘴滑舌」半天沒說話的任君軼,白了她一眼,嘴角的那絲笑紋,卻是透露了他的情緒。
「呵呵,曉雪的嘴巴可真會說話,我都三十八歲的人了,哪裡還年輕。你可真會逗我開心。」施瀟墨抿嘴輕笑,曉雪感到他的四周,彷彿漫畫中一樣,鮮花爛漫
曉雪對那些個長輩男子很是有一套,她眨巴著可愛的大眼睛,笑得十分真誠:「叔叔不說,誰能看出您有三十八歲,要不是知道您有大師兄這麼大的兒子,我一定猜您只有二十八歲」
「馬屁精」任君軼嘴角的笑紋更深了,清冷的目光裡,蘊滿了笑意。曉雪衝他得意的一笑,全當他的評價是嫉妒自己長輩緣好
「夫君啊,可別被這丫頭的甜言蜜語哄了去,花言巧語,巧言令色,我看她也不是個可靠的。」任丞相見自家老公,對這孩子印象很好的樣子,便更為不開心。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晚生只不過實話實說,勇於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而已。難道……您不認為您的夫君年輕貌美?難道在您的眼中,施叔叔又老又醜?」曉雪果然巧舌如簧,一下子將丞相大人給繞進去了。
果然,施瀟墨臉色一變,瞪著漂亮的大眼睛,不悅地看著自家妻主,眼底滿是威脅:我都不嫌你大我十幾歲,你敢嫌我有老又醜?怎麼?起了想納小侍的心思不成?等著,晚上床下算盤伺候
任丞相顯然讀懂了夫君的心思,馬上指天為誓,表白心跡:她絕對沒有,也不敢有這樣的心思呀夫君天資絕色,世上再難有男望其項背,為妻這個醜醜的癩蛤蟆,能吃到你這口天鵝肉,三生有幸,祖墳冒煙……
施瀟墨白了自家妻主一眼,看上去是撒嬌般。他走過來親暱地拉著曉雪嫩白的小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不理會妻主在一旁看著他拉著的手喝乾醋。
「來,跟我說說,這玉珮軼兒是在什麼情況下送給你的?」施瀟墨看著極力裝作若無其事表情的兒子,笑著問身邊的曉雪。
一提玉珮,曉雪的心咯登一下,想想剛剛丞相大人變臉前的目光似乎就是盯在自己腰間的玉珮上。有了前車之鑒——小昕兒的雙魚佩,曉雪的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她期期艾艾地將六年前的往事,小聲地講給這個漂亮叔叔聽。
施瀟墨聽後,爽朗地哈哈大笑:「哎呦喂,我還以為有什麼浪漫情節呢。原來我家軼兒,幾塊豆腐乳,一碗湯圓兒,就把自己給賣了還是賣給一個不解風情的小屁孩子,哈哈……笑死我了」
任君軼額角青筋暴露,兩眼幻化成兩簇小火苗,齜著鋸齒般的牙,旁邊爆炸般的對話框:「不是這樣的我又不單單為了吃的」(參見漫畫中發火的Q版圖畫。)
「啥?賣了??不會是我想像的那樣吧」曉雪雙手抓著放在嘴巴前,眼睛瞪得老大,不敢肯定地看著神仙般的大師兄。一定不會是自己想像的這樣,謫仙一樣的大師兄,京城第一公子的大師兄,名滿天下小醫仙的大師兄,怎麼會看上當初黃毛丫頭除了做菜一無是處的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怎麼?我把托付終身的玉珮送給你,還委屈你了?眼睛瞪這麼大很不可思議嗎?他們能喜歡你,為什麼我不能??」任君軼爆發了,在忍了很久以後,華麗麗地爆發了
「什麼?你還看不上我家軼兒?就你那小樣兒,我們不嫌棄你,就該燒高香了,還敢做出這副表情來……他們?他們是誰?莫非你還腳踏幾隻船??軼兒,你別難過,娘親幫你教訓她。棍子呢,看我不打斷你的小鳥腿」任丞相本來就覺得兒子配她委屈了,一聽她還看不上自家兒子,也暴走了,到處翻箱倒櫃找棍子。
「嗯哼妻主,你先別著急上火,拿出你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氣度來。讓我跟曉雪聊聊曉雪呀,」施瀟墨勸住了妻主,扭頭看著仍然一臉震驚的曉雪,道,「這塊玉珮所代表的含義,你知道不?」
曉雪看著臉色不好的大師兄,遲疑了一下,還是很實誠地搖了搖頭,道:「我以為是師兄給我的見面禮,再加上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玉珮,就欣然接受了。當初年紀小,沒想那麼多……」曉雪的聲音在大師兄沉痛的目光裡越來越小。
「這塊玉珮,是我出生時我奶奶送的,認識妻主後,我便將它送給了妻主,它鑒證了我們愛情的酸甜苦辣,幸福美滿。軼兒出生後,妻主希望軼兒能有像我們這樣的幸福,便將玉珮傳給了他,並叮囑見到自己心儀的女子,將玉珮贈之。軼兒平時看著彷彿對任何事情都不甚在意,其實他內心是比較害羞的一個人,不善於表達自己。他從小也是個有主見的,既已把玉珮贈與你,說明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將一顆至誠的心,交付在你身上。你捨得打破他那顆玻璃心嗎?」施瀟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