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姬走後,任翎坐著發了會兒呆,想想蓮姬好心教她萬獸門的不傳秘法,心下甚是感激。
但解去蠱毒一事,寄望於一個從未出現甚至可能不會存在的人實在過於荒唐,想辦法從霍同那取得解藥才是正經法子。
回憶當時在聚沙塔驚險逃生的一幕,心中隱隱有了主意。要想拿解藥,怕是最好手上有霍同迫切需要的東西去換取,成功的可能性還大些。回頭請教下蓮姬怎麼判別情蠱已清未免再次上當才行,任翎暗自思忖著,心裡稍稍安定了些。
「主人!大事不好了!」
腦海裡傳來小寶慌亂的聲音,任翎頓時收回思緒,低聲問道,「小寶,怎麼了?」
「主人快進來一趟吧!小寶說不清楚,是木爺爺他們說大事不好了!」
任翎眉心微蹙,抬眼看向緊緊閉合的房門,按照以往的習慣來說,蓮姬來了一次過後今日應該不會再來尋她,要進入墨玉澗問題也不算太大。
隨手布下一個隱息防禦法陣,任翎心念一動便閃身入了墨玉澗。
小寶見任翎進來了,伸出小肉爪拉住她的指頭,急急往前衝,嘴裡嚷嚷著說,「主人,木爺爺他們說魔神可能要出世了!」
「魔神?」任翎不解,隨著小寶快速飛往青木他們扎根的地方,到了後發現青木、石空和紅嬰三人聚在一起急切地談論著什麼,連忙開口問道,「木爺爺,石爺爺,紅嬰阿姨(這輩分是紅嬰堅持的),發生什麼事了?」
「丫頭,」紅嬰飄過來,拉著任翎靠了過去,凝神說道,「我們剛才同時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魔氣,如果沒有判斷錯誤的話,應該是上界魔神嗜魔天的氣息。」
「上界魔神嗜魔天?」任翎依然懵懂,「好端端的怎會出現上界魔神的氣息?翎兒在外頭並未見有什麼異常啊。」
「翎丫頭,」青木一整面容,「老夫確實感受到了嗜魔天的魔氣,但並非出現在此地。根據我們三人的判斷,恐怕就是出現在玄道宗地界一帶。」
石空也開口道,「那嗜魔天當年被我們、呃,被仙界眾仙合力鎮壓在聚幽谷下,至今已有萬餘年。我等當初曾參與過那場仙魔大戰,對嗜魔天的氣息實在敏感,丫頭,你不知道當年那嗜魔天是多麼恐怖的一個存在,人人聞之色變。」
紅嬰和青木連連點頭,臉上難掩驚恐之色,「丫頭,那場仙魔大戰幾乎將整個點蒼大陸毀去,嗜魔天之能耐是我等無法想像的,他單手就能夷平玄道宗地界,如果真的是他再度橫空出世,恐怕這點蒼大陸又是一場滔天劫難。」
「應該不至於,」青木拍拍紅嬰,安撫道,「如果真是嗜魔天,上界不可能不知道,定然也會派眾仙前來抗敵。或許,或許只是嗜魔天的魔氣洩漏了?」
石空摸摸鬍子,沉思片刻,「倒是也不排除是這個原因。咱們三人感受到的魔氣雖然熟悉,但是卻不強烈。而那鎮邪石乃洪荒之寶,嗜魔天縱然厲害,也難以破石而出。老兒記得上尊曾說過嗜魔天受了大創,至少要沉睡數萬年才可能清醒,所以,應該不會是他。」
「如此說來,莫不是那鎮邪石洩漏魔氣了?」紅嬰沉吟,同意地點點頭,「當日一戰,仙界眾仙死的死,傷的傷,最後由上尊和其餘九名仙人合力驅動鎮邪石鎮壓嗜魔天,其實也是勉力為之,會不會是因此……?」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任翎越聽越是蹙緊了眉,心弦一動,轉身飛快地往木屋跑去。
拿出窺天神木和星羅石,深呼吸又深呼吸之後,將心情平復下來,凝神開始推算。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任翎臉色也漸漸發青,雙手操縱星羅石不住地變化著卦象,嘴裡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最後,任翎頹然地坐倒在地,雙手微微發抖地接住半空掉落的星羅石,死死地握住,指尖插入到掌心裡,絲絲血色從中泛出,她卻完全感覺不到痛意。
「師父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雪白編貝咬住慘白的唇,心臟因為慌亂跳得毫無章法,「師父就是白灼星,而我,而我竟然是那赤闌星!當日我在殷爺爺處推算出白灼星牴觸赤闌星就該好好算下去的,殷爺爺將著窺天神木給我,莫不是希望我早點將這一切推算出來?可是,我卻在這裡浪費了這麼久的時間!讓、讓師父一個人去面對……」
眼淚從美瞳中滑落,任翎心頭一痛,腦海裡劃過這期間的種種。霎時明白了師父無端端讓她來這鳳凰山找清漣居士的用意,「師父平白無故為我下了挑戰書,定然就是希望這裡將我留住,好躲避赤闌星之禍事。這樣一來,就只有白灼星獨自去承受,師父他怎麼可以這樣?!」
不知道是激憤還是難受,任翎猛地站起身,倏地出了墨玉澗。
「蓮姐姐!蓮姐姐!」在長廊上奔跑呼喚著,任翎在轉角花圃中找到正在澆花的蓮姬,「蓮姐姐,翎兒馬上就要走了,多謝姐姐這些日子的照顧,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前來找姐姐道謝。再見!」
「等等!」蓮姬不明白剛才還好好的任翎怎麼突然喊走,想起清漣要求留下任翎半月的事情,如今也不過過去了十天左右,「姐姐還沒做好足夠的藥丸,再稍待幾天可好?」
任翎搖頭,眼神堅決,「蓮姐姐,恕不相瞞,玄道宗宗門恐怕有變故,翎兒真的必須一定要走了。」
蓮姬心頭一顫,看著任翎,思索片刻一咬牙道,「妹妹稍等會兒,姐姐將藥丸拿來給你。記住,事情完結之後要來找姐姐。」
任翎辭過蓮姬,甚至來不及見清漣居士,便急急地驅使踏雲帕往玄道宗門飛去。
開啟踏雲帕的隱形功能之後,閃身進入了墨玉澗。
「木爺爺,石爺爺,紅嬰阿姨,」任翎飛到三大精怪身旁,她剛才在踏雲帕上張望,感受不到絲毫魔氣,「你們能感受到魔氣嗎?能告訴翎兒是什麼狀況嗎?」
青木道,「翎丫頭,那魔氣隱隱約約,時有時無,想來距離現在的位置還偏遠,所以感受不到也是正常。」
「主人,」小寶斜斜地飛了過來,肉爪抓著沉睡許久的小黑,「小黑醒了,正激動著呢,說有好吃的。」
小黑現在是雙拳大小的模樣,渾身上下黑乎乎油亮亮的,露出兩顆圓圓的眼珠子,也是烏黑烏黑的,小小黑鼻頭一抽一抽,咧著嘴兒看起來興奮不已。
「癡魂獸?」石空整個彈起飛到癡魂獸旁邊轉了一圈,「喜食陰魂魔氣,這種靈獸,不,不對,癡魂獸其實是妖獸,倒是極稀少的品種。」
紅嬰接口,「能讓癡魂獸有如此反應,怕就只有魔氣吸引了。」
「癡魂獸對魔氣的敏感不下於我們,」青木撫鬚道,「丫頭,我們還是速速趕往玄道宗,便知一切真相。」
任翎點點頭,匆匆抱起小寶,想了想,將癡魂獸也提溜著一起出了墨玉澗。如今她心神慌亂,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修煉,腦海裡不住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回憶分析著,越是覺得這一切怕殷爺爺早有預料。
只是,既然殷爺爺知道她是赤闌星,為何卻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將她調走而不阻攔?是因為擔心心疼她嗎?作為天機師,最重要的就是冷靜無情,殷爺爺為何要這麼做?
長長地吁了口氣,天機可測萬事,既然測算到需得白灼星與赤闌星相會才能挽救宗門於大難,那就算師父試圖力挽狂瀾也改變不了命定的軌跡。
眼前滑過師父那淡然無波的臉,任翎握緊雙拳,「師父,您又怎能這樣陷翎兒於不義?就算您不忍翎兒與您共赴危險,卻也不該這樣欺瞞於翎兒!萬一、萬一您出了什麼事情,要翎兒如何自處?」
冰冷的小臉凍出寒霜,任翎屏去一切雜念,全心全意地驅使踏雲帕疾速往宗門方向飛去。
到了第二天傍晚,夕陽斜掛在地平線徐徐降落的時候,玄道宗地界也隱隱浮現在地平線的那端。
小黑在踏雲帕裡面極力蹦跳著,軟軟的腦袋瓜不住地撞向踏雲帕的結界,嘴裡咿咿呀呀地叫喚著沒人能聽懂的語言。
而任翎,手裡環抱著圓嘟嘟的小寶,一人一獸靜默地看著地平線上逐漸出現的景致,感覺心臟一陣陣緊縮,連呼吸也被無聲無息地剝奪掉了。
那曾經靈氣充沛,清翠毓琇的地方,怎會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帶著血色的夕陽彷彿是眼前唯一的光亮,那光亮打在一片滾滾黑煙雲層之上,像是給那濃黑雲層鑲了一道血色的金邊,耀眼,刺目,瀰漫死亡的氣息。
濃黑雲層之下是一片渾濁,那黑氣正一卷一卷地往地面滲透,好像能夠穿越萬物似的,將生靈毀去,將活物扼殺,將整個世界統治在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