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你要把翎師姐困死在裡面?快撤掉法陣放我進去!翎師姐!翎師姐!」
向來懶散閒適的鍾予,此刻雙目赤紅,黑如點墨的眼睛裡燃燒著憤怒和瘋狂的火焰,他對著結界猛力地施展火攻術,想要破開進去,卻被一旁早已料到此刻情景的黃赫天緊緊抱住,黃赫天皺緊眉頭,怒聲喝道,「予,你給我冷靜!」
「冷靜?」彷彿是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那般,鍾予惡狠狠地看著黃赫天,猛地揮出一拳,「把翎師姐困在困靈陣內的你,竟然還有臉叫我冷靜?」
黃赫天擦了擦嘴角的血,鳳眸微瞇,用力地回了鍾予一掌,低喝道,「難道你不想解開陰陽果印記?!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我何錯之有?!」
「解開陰陽果印記?」鍾予被那掌打得倒退一步,但很快就撲上前來與黃赫天扭打成一團,「不是說採摘到顥日菇就可以?為什麼跟我說要將翎師姐困死在裡面?你到底什麼居心!」
「顥日菇是我騙你們的!天底下哪裡有解開陰陽果印記的靈果可吃?要真的有的話,你父母又怎會落得如此田地!」黃赫天翻身將鍾予壓住,睚眥欲裂。
鍾予狠狠地推開,又將他壓倒,再次揮拳而出,「沒有?!沒有就沒有!我鍾予也不在乎什麼長生!解不解開陰陽果印記根本無所謂!你快放翎師姐出來!」
「無所謂?」黃赫天吃吃地笑,眼角儘是寒意,「你喜歡任翎是不是?你愛她是不是?你要是愛她,難道忍心讓她看著你死?就像你父親守在你娘親旁邊那樣?更何況,你一直都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任翎她根本不愛你!她從頭到尾就沒有把我們兩個當做是雙修伴侶過!你一個人在那裡玩深情有個屁用!不過是自欺欺人!」
「你!」鍾予心中一痛,黃赫天所說的他又何嘗不知,只是任翎還小,不懂情事很正常,他可以等,「誰知道以後的事情?我會一直守在她身邊!」
「得了!」黃赫天嘴角一勾,滿臉嘲弄,「別作夢了,如果任翎有一絲這方面的可能,我黃赫天絕對不會下此毒手,我曾經親口問過她,她很明確地告訴我,根本不可能與我們成為雙修伴侶。你知道的,如果中了陰陽果印記卻不成為雙修伴侶,我們連築基期都不可能跨越!」
鍾予猛地一震,神色複雜而痛楚,咬咬牙,「就算這樣……」
「想想你父母!想想自從生下你之後就沒見過你的娘親!」黃赫天道,「如果這樣你還是覺得無所謂的話,我黃赫天即刻就撤下這困靈陣!」
鍾予沉默了,空氣中似乎一直迴盪著黃赫天那句話,是的,就算是他不畏死,那爹呢?娘呢?爹為了娘這一生已經夠痛苦了,難道他還要做出讓他們傷心的事嗎?顫抖著手發了瘋似的捶打著地面,鍾予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
「其實,」黃赫天拍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低垂著頭看趴伏在地的鍾予,輕聲說道,「就算撤了這困靈陣,恐怕也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鍾予抬起血紅的眼,「你說清楚!」
「顥日菇是假,」黃赫天道,「可顥日鳥卻是真,顥日鳥是二級妖獸,性子溫順,輕易不會對人類修士發動攻擊。但是,翎師姐身上有七味混香,那是唯一能讓顥日鳥瘋狂啄食的味道,而這困靈陣內至少有不下五隻顥日鳥……」
「不!」鍾予不住地搖頭,眼淚從眼角流下,他根本不敢想像任翎的慘狀,「為什麼翎師姐身上有七味混香?是你放的?是你?!」
「是我。」黃赫天淡笑,「我每次出任務都會給翎師姐帶丹藥,你該有印象的。」
「你!你這個變態!」鍾予爬起來衝向黃赫天,又揮出一拳,「你根本一直就在謀劃此事!翎師姐得罪過你嗎?你傷她一次又一次!第一次內門大賽的時候,你就出手傷她!說是為了你表姐,你以為我們真的相信嗎?那根本不是真的!黃赫天,我和翎師姐一直不過問,不過是因為尊重你!可如今,你卻想制翎師姐於死地!你狠毒!你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鍾予每說一句就狠狠地揮出一拳,他氣勢暴漲,黃赫天根本難以躲閃,他似乎也不想閃躲,目光涼且薄,「你要怎麼怪我都無所謂,一切,已來不及了。」
「看看我們手腕上的陰陽果印記,已經消——失——了。」
「不──!」
鍾予撲向結界之處,大喊著捶打。直到情緒發洩了許久,他才用力吸了口氣,轉過頭冷冷地看著黃赫天,「你說,你來氤靈門到底是為了什麼?這一切,是不是你在最開始願意與翎師姐結下陰陽果的時候就設計好了的?」
「告訴你也無妨,」黃赫天看著形如困獸的鍾予,目光複雜而難懂,似有眷戀,亦似有痛楚,「施柔兒的確不是我的表姐,她與我不過是同盟的關係。當日那戰,我們必須敗,施柔兒必須勝。原因無他,我必須要讓施柔兒因此入了長老眼簾,為我們今後的謀劃走出第一步。」
鍾予猛然一震,「謀劃?你到底是為何而來?你說的謀劃又是什麼謀劃?」
「我要顛覆如今的氤靈門!」
「不可能!」鍾予搖頭,他們不過是練氣期的弟子,要想顛覆位列三宗三門的氤靈門,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沒有不可能的事情,」黃赫天道,「只有你想不想去做而已。氤靈門千年前曾經因為門內叛徒進行過一次大換血,也許已經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四大散修為了奪下氤靈門,是怎麼將整個門派內血洗一遍的。我們黃家的老祖宗,當年就是氤靈門僅存的長老之一。老祖宗狼狽逃離,在外經歷多番波折才創下我黃家根基。」
「施家也是一樣,兩家一直想要光復當年的氤靈門,」黃赫天緩緩道來,「已然做好許多佈置,而我和施柔兒,不過是潛入門內做裡應的。」
「這種事情……你為何要告訴我?」鍾予不可置信地搖著頭,「而且,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如此對翎師姐!她何錯之有?」
「她有錯!」黃赫天一步一步靠近鍾予,近得兩人只差一指|距離,他的鼻息幾乎噴到鍾予的臉頰上,鳳眸微瞇,「她錯在不該讓你愛上!為什麼我願意告訴你?這麼多年了,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你、你瘋了!」鍾予閃避著黃赫天緊箍的雙臂,被黃赫天眼裡濃得似墨的情意震得心頭大顫,「不可能!不可能!你瘋了!」
「痛……」
幾乎沒有一絲靈氣的身體對蜈蚣毒液的腐蝕早已沒了感覺,但此刻手腕上的錐心疼痛卻喚醒了昏迷的任翎,她用力地抬了抬頭,看見一隻巨鳥正啄著她未受傷那隻手的手腕,努力揮了揮手想要甩開那巨鳥,卻發現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那是一隻很漂亮的巨鳥,長著五顏六色的長長羽毛,幾乎有半個她的身子那麼大,它的喙很尖銳,似乎在啃食著她的手腕,任翎閉了閉眼,她現在不過是刀俎上的肉,連躲都沒有力氣.
過了許久,也許也並不那麼久,手腕上的被啄食的疼痛感消失,任翎睜開眼,發現那巨鳥似乎沒了興趣,擺擺尾巴離開了去。
幸好……
來不及歎息自己的幸運,耳邊突然傳來了鍾予憤怒的呼喊,結界上被攻擊發出的轟鳴聲,還有黃赫天那冷冷的應對.恍惚間耳邊傳來的話語一字不落,任翎靜靜地聽著,感覺身體像是飄忽在半空中一樣不受控制。原來,那七味混香真的是為了要她的命,任翎扯扯泛疼的嘴角,突然想起門內比賽時候黃赫天問過她關於雙修伴侶的話,原來,那時起他就埋下殺意了?
真是可笑,真是荒唐!
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警覺心沒有喪失,並未服用過任何黃赫天贈送的丹藥?此刻才不用被那顥日鳥啄食?眼睛瞇成一條細縫,那巨鳥離去的影子在日光下拉得很長,它剛才啄食的地方是——陰陽果印記的地方?任翎飄飄忽忽地想著,卻沒有力氣抬起胳膊看自己的手.
噗!
心口突然一疼,任翎噴了口血,如今被蜈蚣毒液腐蝕的胳膊完全麻痺了,恐怕是要毒發了,她牽扯著嘴角,嘲弄地看著頭頂刺眼的日光.
黃——赫——天.
如果她能活下去,這個仇一定千倍萬倍地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