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翎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石床上,環顧四周,是一個很簡陋的房間,除了石床前有個方形石桌之外,別無他物.
這是什麼地方?
緩緩收起打量的目光,任翎支撐身子半坐起來,腦袋一陣一陣的抽痛讓她眉心緊顰,眼前又是一片發黑.
「翎兒,醒了便出來罷.」
不知從何處傳來綾如師祖清淡的聲音,任翎心頭一滯,連忙下床推門出去,沿著長廊走不多遠,熟悉的景致告訴她再次來到了綾如師祖的洞府.
綾如師祖盤坐在大殿的正北方,雙目微闔,面容恬淡,任翎快步走到她身前不遠的蒲團處,雙膝併攏跪下,「弟子見過師祖.」
「翎兒,且將一書背與為師聽罷.」
任翎微微一愣,低垂著頭,答道,「弟子謹尊師命.」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偌大洞府內迴盪著清澈如水般的聲音,徐而不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之所誤……」
許久,待任翎將道法一書背完,綾如隱隱點頭,又說道,「翎兒,將你對道法一書的領悟說與為師聽.」
「好,」任翎頷首,微一沉吟,輕聲說道,「人傚法大地,地傚法上天,天傚法道,道傚法著整個大自然……」
「甚佳.」
綾如師祖睜開眼,目光無波無瀾宛如望不盡的蒼穹一般,「翎兒,你可知道當日為師倘若沒有破你幻境喝止你的話,此刻你可能已深受心魔之害,輕則廢棄一身修為,重則隕滅於世?」
任翎聞言雙手一顫,頓時背後冷汗涔涔,比試當日的種種如慢鏡頭掠過般出現在心頭,就好像一把炙熱的烙鐵一道一道地再次劃過,她強忍著刺痛,發白的唇上咬出重重的齒印.
綾如師祖輕歎了口氣,「翎兒,修道者一是增長修為,二便是克制心魔,心魔一日不除,便會一直成為你修道途中的鬼魅魍魎,阻滯你前進的腳步.你的性子本是平和清淡的,最適宜修真向道,為師雖不知你因何事突然有如此重之心魔,但這道坎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任翎眼眶泛淚,聲音模糊地答道,「弟子謝師祖指點.」
「也罷,」綾如師祖抬手輕輕一劃,一本紙書出現在任翎身前,「你且將此書抄錄三千遍,每日辰時至酉時末抄書,其餘時間用於修煉.」
「是,」任翎將書捧起,見封面上寫著,是自己未曾讀過的書,厚厚的約莫數百頁,「弟子可是回疏桐小苑…?」
「就在你方纔的房間裡修習罷,」綾如師祖微微抬手示意,「半月後再來此處見為師.」
十日後.
房間角落整整齊齊地摞滿任翎抄錄後的紙張,石桌前的她正收起最後一筆,「終於抄完三千遍了.」
此刻的她看起來平和自然,眉眼間的神情亦恢復到往常模樣,一書本是綾如師祖親手所著,闡述了道法的基本理論和領悟通要,這十天說快不快,說慢不慢,每一遍的抄寫都讓任翎有所新悟,如今她對修仙成道的理解比起十日之前更深了一層.
「師祖讓我半月之後才去見她,」將紙張放好,任翎思索著,「還有五天時間,我用來修煉罷.」
盤腿在石床上坐好,她並沒有立即進入調息狀態,而是半闔雙目,再次掀開記憶之門,讓自己回到決賽的那天.
「修道者無情,無情則無慾,無慾則剛,大道亦是無情才能走的.」
腦海裡忽然想起娘親曾經說過的話,任翎感慨良多,想那時她根本無法理解娘親的意思,還與娘親爭執鬧騰過,而今,親身體驗比什麼都讓人印象深刻,不,恐怕那是刻入骨髓的深刻.
「大道這條路,真的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有所輕忽啊,」任翎心中千回百轉,「就算是與盟友並肩對敵,亦不能將性命托付信任,即便是那種生死關頭的時刻,我也要記住保持防備之心才行.」
這十天的靜思,已經將她由怨念產生的心魔逐漸打散,其實任翎的性子確實極適合修真,冷靜下來之後的她安撫傷痛的辦法並非是將其掩藏,或是怨懟別人,而是分析自己在這整個過程中到底做錯了什麼?在她看來,與其說是黃赫天背後一擊讓她入了心魔,不如說是她對修道領悟仍然不足才會犯下如此錯誤.
修道之路,絕對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
晃眼又過去了五天,沉沉進入修煉狀態的任翎甦醒之後,發現自己渾身佈滿泥污,運氣內視一圈,竟發現不知不覺間突破到了練氣六層!
施展淨塵術將自己清理整潔,頓覺通體舒暢,神清氣爽,半月前的事情猶如隔世般細如塵埃,甚至不復記憶.
甜甜地露出半月來的第一朵笑容,任翎抱起推門而出.
疏桐小苑.
任翎回到疏桐小苑的時候正是正午時分,太陽明晃晃地從庭院大樹間灑落,樹下斜倚著一人,她瞇眼看去,是逕自出神的鍾予.
「鐘師弟.」
「翎師姐?!」
鍾予驚喜地看向站在小苑門口的任翎,一個閃身便來到她面前,「你可好?翎師姐?」
「我很好,」任翎嫻雅一笑,點頭道,「多謝鐘師弟掛念.」
「我…」鍾予搖搖頭,歎息一聲,俊美的臉似乎瘦削了數分,眼底也有著淡淡的青色,
「師姐回來就好,那日…實在讓予太過擔心.」
「我沒事了,真的.」感受到鍾予傳達的關懷,任翎依然笑得恬淡,她舉步往苑內走去,打算回房修煉鞏固境界,「鐘師弟,我先回房.」
「等等,」鍾予喚住她,「翎師姐,決賽我們得了第二名,門內獎勵了三件上品法器,因為師姐你不在,我和…我和赫天想等你回來讓你先挑選.」
「哦?」他若是不提起任翎倒是忘記這件事情了,想起上品法器心中倒是好奇,於是笑著頷首道,「既然如此,那便看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