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病了!
當魯肅趕往舒縣,見到周瑜的時候,顯然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這才多長時間,周瑜就變得形銷骨立,宛如變了一個人。昔日的美周郎已不復存在,躺在榻上的周瑜,死氣沉沉,絲毫看不出當年那種靈性。
「子敬,你來了!」
周瑜昏昏沉沉,卻還認得魯肅。
他苦澀笑道:「可是主公派你前來,去我性命嗎?」
「公瑾,你此話從何說起?」
「主公抓了公苗,又趕走了程黃兩位老將軍,而今不就剩下我一人尚在嗎?」
魯肅連忙走上前,在床邊坐下。
「公瑾想的多了……主公他……只是聽說公瑾患病,所以讓我前來探望。」
周瑜笑了笑,卻未再贅言。
魯肅坐在一旁,突然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曾幾何時,他與周瑜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卻未曾想,兩人有朝一日,會面對面不知如何啟口。良久,魯肅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勸慰道:「公瑾莫想太多,還是好好將養身子。他日主公……必然會復起公瑾,這江東八郡,若無公瑾,終究是有些不足。至於公苗,我會盡力勸說。」
江東本六郡。
但因桂陽和長沙兩郡,故而稱之為八郡。
周瑜似乎不想在說什麼,把眼睛一閉。
「嫂嫂,若有什麼需要幫助,請與我知,肅必不推辭。」
魯肅知道,周瑜不想再說話。於是起身告辭……臨走時,他對小喬說道,而小喬夫人,卻是一副冷漠模樣。
「子敬!」
「啊?」
就在魯肅要出門的時候,忽聽周瑜喚他。
「若我有朝一日,我真個出事,煩請子敬你多費心,代我照拂家小……請把她們,送往富春,請程、黃兩位老將軍代為照拂……他日如果你有機會見到嫂嫂和小紹,請代我道歉。當年之事,瑜出於公心,絕無半點私情。那幾年之所以疏於走動,也非是因為周瑜涼薄,實為她母子考慮。
若她們能夠原諒更好,若不肯原諒,就隨她去吧……」
周瑜說完,復又閉上了眼睛。
小喬夫人眼睛哭得紅腫,送魯肅走出家門。
「嫂嫂放心,待我回去,必請名醫前來為公瑾診治。至於公苗的事情,我自會勸說主公。請公瑾好生將養,這江東,而今還卻不得他周公瑾啊。」
小喬夫人強笑一聲,點點頭,答應下來。
魯肅星夜立刻舒縣,趕赴建康。
此時的孫權,已經完全亂了方寸。
特別是程普黃蓋兩人離去,對於孫權的打擊,無比巨大。當年孫堅留下三位老臣,只剩下韓當一個。但是與程普黃蓋相比,韓當不論是在德行還是能力,明顯有些不足。兩位老將掛印離去,使得江東人心惶惶。
孫權一面努力的穩定局面,同時又承受著巨大壓力!
曹魏聲勢愈來愈大,而曹魏水軍,也在不斷擴張……甘寧坐鎮三江口,數次和江東水軍交鋒。從最初處於下風,到而今已隱隱可以抗衡……至於東陵島水軍,也在不斷強大。魯肅雖然幾次想要攻擊東陵島,但結果卻不容樂觀。幾次交鋒,也都是不相伯仲。廣陵太守龐德,與周倉配合天衣無縫,令魯肅幾次試探,無功而返。同時,東陵島海軍則幾次在沿海地區出擊,威脅江東海域,令江東沿海百姓,更人心惶惶。
如此情況下,孫權不得不實行堅壁清野政策。
下令吳郡、會稽等地沿海百姓後撤,以免遭遇曹軍攻擊……好在,到目前為止,曹魏尚沒有太大動作。
魯肅回到建康,力勸孫權。
加之程普黃蓋離去,也使得孫權產生了猶豫。
權衡下,他最終決定,釋放賀齊。但罷去賀齊會稽太守之位,不復錄用。
同時命人對賀齊嚴加看管。
如此,也就等同於是把賀齊,給軟禁了起來。
雖然沒有達到目的,可總算是保住了賀齊的性命。魯肅和諸葛瑾,不禁如釋重負。兩人商議一番,決意在適當機會時,再勸說孫權,復起賀齊。
而今孫權正處於盛怒,要想勸說他改變主意,並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
「子敬,你何時返回丹陽?」
在諸葛瑾府中花園裡,魯肅和諸葛瑾相對而坐。
魯肅道:「廣陵龐德,最近時常襲擾丹徒,頗令人頭疼。
他有東陵島周倉配合,有舟船之利,已不復當初,我等佔居水上優勢之時。
特別是那些巨高海船,體型巨大。
雖然不甚靈活,但是作為接應掩護,卻極為適合……子明幾次出擊,都為討得便宜。我這次回來還有一件事,便是請大王打造巨型舟船,以免將來在海上吃虧。大王已經開始考慮此事,準備在會稽置鎮海縣,修造船塢,打造海船。若海船製造成功,我江東水軍便可以直逼東陵島,牽制曹魏水軍。」
魯肅,說的是信心滿滿。
但諸葛瑾,卻憂慮重重……
曹操打造東陵島水軍,徵調能工巧匠,耗費錢糧無數,整整用了近八年時間,才算是打造出而今東陵島水軍。江東一開始只注重於大江之上,打造出來的舟船偏小,根本沒有製造巨型海船的經驗。就算現在開始轉移側重,沒幾年光景,恐怕也難成功……更不要說,這海上作戰和江上作戰完全不同。曹魏而今是財大氣粗,能消耗的起!江東,能撐得住嗎?
可是看魯肅那般自信,諸葛瑾也不好開口勸說。
兩人坐在花園中長吁短歎,討論著而今天下大勢……
忽然間,有家臣慌慌張張跑進來,在諸葛瑾面前躬身說道:「啟稟將軍,大事不好。」
「怎麼了?」
「剛接到消息,周都督,周都督他在兩天前,歸天了!」
「什麼?」
魯肅和諸葛瑾同時站起身來。
「周都督歸天了,有當地官員前來報訊,確認此事。」
魯肅諸葛瑾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周瑜,死了?
周瑜竟然就這麼死了……
兩人相視許久,不由得苦澀而笑:周瑜這一死,只怕江東,將更加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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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隆二年,正月。
返回長安已經有大半年了,曹朋始終未有任何任命。
雖然拜驃騎大將軍,卻是一個虛職,沒有半點權力。許多人,都在為曹朋不平!但曹操威名尚在,無人敢出面反對。而曹操呢?就好像忘記了曹朋這個人一樣,也從未詢問過,也沒有派人,到新武侯府慰問。
倒是卞夫人,時常派人送些小禮物,表示關心。
曹朋也予以回禮,而後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得,該玩樂玩樂,該如何如何……他出巨資,在終南山、隴西、南陽三地開設了三座書院,招攬學子就讀。書院的門檻也很低,面向整個社會,並不收取半點費用。
這也讓許多人感到吃驚!
還有人上奏曹操,不想曹操卻說:「找點事情做也好,總勝似一些人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只知道與一幫子無行之人唱和。友學這傢伙,倒是會消遣。文若有空時,去問問那小子,可需要幫忙?若不過分,就給些方便。」
這一番話,卻是包含了各種深意。
游手好閒,不務正業……說的是曹植。
近來朝堂上有不少聲音,說曹植才情卓絕,比曹彰更適合繼承皇位。曹操用這樣一個態度,表明他不會更換太子。曹植才學雖好,但過於散漫。
而另一方面,則是警告一些人。
不要試圖去找曹朋的麻煩!
朕罷他官職,幽禁他都可以,但是你們不可以……
荀彧旋即答應,並在隨後,發出了勸學令,算是表明了官方態度!
曹朋,卻沒有上書道謝。
閒暇時和法正諸葛亮在家中下棋烹茶,逗逗孩子,陪著妻兒四處遊玩。
或者便領著他那些近衛,在長安周圍遊獵。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轉眼間,曹朋已過而立之年……
興隆二年初,曹操下詔,罷鄧稷并州大都督職務,同時改廷尉為大理寺卿,拜鄧稷為大理寺卿,召還長安。這一道政令發出,頓時引起了無數抗議。鄧稷是個身有殘疾的人,以前在外做官還好,如果要返還京師,入主中樞,而且是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卻召來許多人反對。
東漢以來,任用職官,除能力德行之外,還要有姿容。
你讓個殘疾人來出任九卿之一……更不要說,經過曹操重置後的大理寺卿,比之原先廷尉,權力更大。許多人都盯著大理寺卿的位子,你如今卻把這個職務交給了鄧稷?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要被人笑話死?
換個人,真心承受不住!
可曹操是誰?
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一個極其自我,又極其強硬的人。
他何曾在意過別人的想法?事實上,從他迎奉漢帝,奉天子以令諸侯,便爭議不斷。可每一次,不都是被他以極為強硬的手段,給硬生生壓制?
這一次,也不例外!
「朕用人,只看才具。
滿朝文武之中,非叔孫不足以擔當大理寺卿。朕意已決,休勿贅言。」
「文若,陛下這樣子怎生是好?」
退朝後,許多人圍住了丞相荀彧。
哪知荀彧笑道:「陛下已詔,勿贅言。
諸公若有不滿,可以與陛下商議。此事乃陛下所定,非我可以改變……不過,叔孫雖有殘缺,但才具的確出眾。自建安二年開始,至今已整整十五年。十五年來,叔孫功勳卓著,滿朝文武能與之相比者,屈指可數。
他為人剛正,最適合大理寺卿。」
不少人這才想起來,鄧稷初入許都時,便和荀彧郭嘉交好。
你要荀彧出面阻止鄧稷,又怎可能?
不禁荀彧,包括董昭劉曄等人,以及曹洪夏侯惇夏侯淵……誰也不願意出面阻止。
鄧稷,是曹朋的姐夫。
曹朋雖然被罷官,但請別忘了,他的人脈之廣,滿朝無人可比。
甚至連荀彧,和曹朋也有利益往來。
只要曹朋在,就無法阻止,鄧稷還都的事實……
可是,誰又能壓制住曹朋呢?
正月十五,新武侯府中,張燈結綵。
再過一些日子,鄧稷一家就要回來了……這也代表著,曹朋一家,在歷經十五年波折後,終於能夠團圓。哪怕曹朋而今被幽禁,也無改這樣的事實。曹府上下,喜氣洋洋。不僅僅是為了歡度元宵節,還有一樁喜事,那邊是馬雲祿和趙雲,終於有了愛情結晶,長子趙統,滿月了!
曹朋自然要為之慶賀,在府中大擺酒宴。
然而,就在酒宴正酣時,忽聽家臣傳報:「中常侍越般,在府外求見。」
曹朋聞聽一怔,連忙和父親曹汲一同出迎。
「新武侯,勿贅言,請隨雜家進宮。」
曹朋驚訝不已……
他返還長安大半年,這還是第一次,得到詔令,讓他入宮覲見。
「越常侍,出了什麼事?」
越般似乎有些著急,低聲道:「新武侯莫問……對了,當年陛下托雜家送給新武侯的物件,可還保存?」
曹朋旋即反應過來,「可是那密詔?」
「正是!」
「當然保存完好。」
「請新武侯攜帶密詔,隨我進宮吧。」
曹朋不再追問,連忙跑進屋中,把密詔帶好,在一家人擔憂的目光下,和越般一同前往宮城。
一入宮城,曹朋立刻覺察到有些不妙。
長安城裡張燈結綵,歡聲笑語不斷……
然而在宮城內,確是戒備森嚴,冷冷清清。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但見禁軍在宮城中巡行,一個個都面帶凝重之色。整個皇宮裡,瀰漫著一股子緊張的氣息。等曹朋隨著越般來到紫宸閣的時候,就見荀彧、程昱、郭嘉、賈詡、荀攸以及夏侯惇夏侯淵都在宮外守候。曹洪頂盔貫甲,執矛而立,透出一股子淡淡的殺氣。見到曹朋,所有人都沒有顯露出驚異之色。
越般匆匆來到殿外,輕聲道:「陛下,新武侯來了!」
大殿裡,一派寂靜。
片刻之後,只聽有人傳道:「陛下有旨,傳新武侯、荀丞相,程公……等人覲見。」
曹朋名列第一位,不過他倒是曉得輕重,落在了最後。
「奉孝大哥,出了什麼事?」
他和郭嘉並肩而行,忍不住低聲詢問。
郭嘉見左右無人留意,壓低聲音道:「日間陛下突然昏迷,方才清醒。
阿福,一會兒進去後,說話小心些。
我擔心,陛下他……」
郭嘉沒有再說下去。
然而曹朋,卻瞪大了眼睛,露出一抹駭然之色!
郭嘉雖未言明,但意思已表達的非常清楚……曹操,恐怕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