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北郊大營。
這裡原本是一塊空曠的荒地,野草叢生。
然而,自建安元年,曹操迎奉了漢帝遷都許縣之後,荒地就變成了北軍五校的集中之所。
平時,北軍五校各有營地,分駐許都四方。
北軍大營之中,只屯駐一校兵馬,那邊是屯騎營。
畢竟比不得睢陽那種近千年的古老帝都,勿論是從城市格局還是面積而言,許都都無法和睢陽相提並論。
就以這北郊大營來說,一校駐紮,綽綽有餘,還有很大的空間。
可若是五校同駐於北郊大營,則明顯無法容納五校人馬。可如果是在睢陽,一個北郊大營足以屯駐五校而有餘。這也是在睢陽時,北軍的營地名叫北軍大營:而在許都,只能被稱之為北郊大營。這裡,只是五校集中之地,想要駐紮五校兵馬,至少要把面積再擴充幾倍。
曹朋身為北軍中候,不屬五校,自成體系。
所以來到北郊大營之後,他便直奔中軍大帳。而此時,中軍大帳中已來了不少人」
屯騎校尉呂虔,兗州任城國人。
早在曹才東郡起兵之時,便追隨曹操,俚人襄賁校尉,泰山太守,多次平定黃巾軍餘孽作亂。建安三年呂布被殺之後,臧霸接替呂虔,出任泰山太守,而呂虔則隨之調至許都,出任屯騎校尉。此人不但武藝高強,射術更為一絕。難得的是,呂虔還長於治軍」通曉兵法」在軍中屬於能鎮一方的將領。若到了地方,則有內政之才,泰山郡在呂虔治下」效果顯著。
越騎校尉鄱慮,以侍中兼領兵馬。
他不通武藝,也不懂兵法。但是越騎營在他治下,頗有效果。
射聲校尉史渙,豫州沛國人。
少年時曾為遊俠兒,在曹操起兵後,以客軍身份加入」行中軍校尉之職。
征伐時,常任監軍,以監視諸將。建安四年,史渙與張遼在射犬斬殺了眭固後,出任射聲校尉。
步軍校尉王澤,并州太原人。
除此四校校尉之外,原長水校尉種輯因謀反而被殺。
鑒於北軍五校常駐許都,責任重大,必須要安排心腹之人為將,放可以放心。所以曹操在思付良久之後,命廣昌亭侯樂進出任。
這樂進,也是最早追隨曹操的人。
早在二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卓的時候」樂進就是曹操帳下吏。
後遷為陷陣都尉,每戰必先登,驍勇異常。自初平三年到今日,十年間經歷大小百餘戰,可謂是戰功顯赫。故而累遷討寇校尉、游擊將軍…,素以膽識英烈而著稱,甚得曹操喜愛。
把樂進調至長水營」也有節制五校之意圖。
畢竟,五校之中,以樂進聲望最高」戰功最顯赫,爵位最尊。
哪怕是呂虔」和樂進比起來,不但資歷不足,聲望和戰功,也遠遠不夠。
所以,長水營在經過一番波折後,實力和地位非但沒有削弱,反而因樂進的到來,成為五校之尊。
除五校校尉之外,尚有五校司馬,也列坐大帳。
屯騎司馬許儀、越騎司馬鄧范、射聲司馬夏侯恩(不但和曹朋熟悉,而且曹朋對其有救命之恩),步軍司馬典滿,長水司馬夏侯尚。從這五校司馬的安排來看,曹操給予了曹朋極高的重視和充分的信任。五校司馬,皆有臨時掌兵之權,而曹朋,恰恰有監軍督促之責……
曹朋一進來,許儀等人紛紛向他招呼。
不過曹朋沒有理睬他們,而是上前一步,先與樂進呂虔等人見禮。
這種做法,也使得樂進等人對曹朋的印象大好。都是在許都,誰又能不知道,這曹朋是曹操跟前的紅人?別看人家年紀小,可這功勞和能力,都不差。輔佐自家內兄,平定了海西:追隨荀衍,出使江東;堅守曲陽,與陳宮大軍廛戰;拜師胡昭,也算得上是師出名門。
睢陽大案,賴於曹朋破獲。
擊殺種輯,更顯示出曹朋的膽氣和勇武「…………
如今更成了曹操的族子,將來的前途,誰又能說得清楚?
樂進笑道:「友學來了,快坐。」
謝廣昌亭侯。」
曹朋在此行禮,然後才和許儀等人打招呼,在軍帳中落座。
「友學,可知如今局勢?」樂進突然開口。
曹朋道:「今日與都亭候說話時,曾聽他提起。」
「那友學以為,這形勢如何?」
「嗯……」
曹朋不禁猶豫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樂進笑道:「這裡也沒有外人,我只是隨口詢問,你大可不必拘束。」
搔搔頭,曹朋道:「形勢怕不太好。」
「哦?」
「若只是白馬丟失,尚不足為懼,奪回來就是。可濮陽「濮陽乃兗州治所,關係重大。
主公若不能盡快奪回濮陽,只怕會令局面越發糟糕。」
樂進輕輕點頭,「友學所言,和我等剛才商議,大致一樣。
對了,怕仁一一一你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你剛才說,濮陽、白馬,延津蘭地如鼎足之勢?」
夏侯尚連忙起身說:「不錯,如今袁紹佔領了白馬、濮陽和延津三地,不禁使袁紹大軍南下得到了保障,而且三城相連,如常山之蛇,相互間呼應。若要復奪濮陽,勢必要面對白馬和延津袁軍攻擊,可如果棄濮陽不顧,多一日,則兗州多一分亂因,所以非常的麻煩。」
曹朋知道,夏侯尚是夏侯真的親哥哥。
而且在三國演義中,好像也曾經登場……,是在漢中之戰?反正不是什麼光彩的角色,很龍套。
可是看夏侯尚的言語和舉止」卻不是那種無用之人。
他年紀比曹朋稍大一些,氣度相當沉穩,而且說起話來,也是頭頭是道。
因為夏侯真這一層關係在,曹朋和夏侯尚的關係挺不錯。此刻聽他分析,也不禁是連連點頭。
沒錯,現在曹操面臨的局面挺尷尬。
奪濮陽?
勢必要面對袁紹大軍阻攔,到時候肯定會有一場極為慘烈的搏殺。
不打濮狙,那情況更加糟糕,很可能會出現整個兗州的動盪。袁紹這一招,使得可真是巧妙。
問題是」在歷史上袁紹,可真沒有奪取濮陽啊!
唯一的變數,似乎就落在了劉備的身上。
如今細想起來,正因為劉備的出現,使得袁紹可以從容的在白馬佈局。
歷史上,顏良攻打白馬,後來被關羽所殺」曹操妾奪白馬。袁紹根本來不及對濮陽興兵……
而現在,劉備如歷史上那般情況投奔了袁紹。
可他這一次,卻帶著關羽和張飛通往。也就是說,顏良沒有被關羽所殺,使得袁紹得到了充足的時間進行佈局。
但說到底」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根源好像還是落在了曹朋身上。
如果沒有曹朋在一旁的煽風點火,此時關羽應該已經斬了顏良。
輕輕揉了揉鼻子,曹朋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
他重生了,並加入了曹操的陣營。
可這老天爺為了平衡官渡這場遊戲,又增加了難度。
當務之急」若想助曹操取勝,就必須要讓這場官渡之戰,回到歷史原有的軌道上。可問題在於」如何挽回呢?
曹朋不禁蹙眉,陷入沉思。
忽然間」他感覺有人在旁邊推他。
回過神來,卻見鄧范一臉苦笑,抬手指了一下樂進,「廣昌亭侯在問你話呢。」
「啊?」
曹朋抬頭看去,卻見樂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廣昌亭侯……」
「誒,如今是在軍中,休提那爵位。」
「樂將軍!」曹朋連忙改口。見樂進沒有反對,他才赧然道:,「剛才在想事情,未聽到將軍呼喚。」
「在想什麼?」
「這個……」
鄱慮等人的目光,凝聚在了曹朋的身上。
曹朋道:「只是在想,如何斬了那常山之蛇。」
「哦?計將安出?」
曹朋赦然回道:「卻是沒有如伯仁剛才所言,袁紹在河南岸如常山之蛇。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極其腹則首尾皆至。所說對付這常山之蛇,可掐其頭,按其尾,斬其腹。但要做到,恐怕不太容易。我軍如今兵力處於劣勢,和袁軍硬拚,只怕也非是主公本意吧。」
樂進和呂虔,眼睛不由得一亮。
掐其頭,按其尾,斬其腹……
這個形容的確是妥當。可問題就在於,若如此做,就等於同時攻擊三地,和袁紹來一場硬碰硬的火拚。如果雙方兵力相等,那倒是還可以有一戰。但問題就在於,雙方兵力太懸殊。
袁紹的兵力,數倍於曹操現在可以調動的兵力。
想要破了這黃河岸邊的常山之蛇,恐怕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
不過,曹朋這九個字出口,的確是讓樂進等人對他高看一眼。包括夏侯尚,也在一旁輕輕點頭。
「是啊,要破了常山之蛇,的確不易。」
曹朋突然道:「樂將軍,其實你我在這裡胡言亂語,很難有什麼用處,何不找個明白人問問?」
「明白人?」
「主公帳下謀士如雲,定有那能想出對策的高人。
依我看,都亭候就一定能想出來。只不過他這個人,素來不喜出風頭,不逼他一番,斷然不會開口。我在南陽的時候,可聽人說過:姑——賈,算無遺策……其實,何不向他請教?」
鄧范偷偷捅了曹朋一下,那意思是說:有這句話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曹朋回頭,瞪了他一眼,鄧范立刻如老僧入定,再也沒有反應……
「是啊,都亭候才華過人,必有計策。」鄱慮突然開口。
從他的語氣裡,可以聽出」他並不是太服氣賈詡。
「對了,都亭候怎麼還沒有來?」
王澤忍不住好奇問道:「都亭候不是說,申時點兵嗎?這都快到申時了,他怎麼還沒過來「剛才我出城的時候,見他往司空府去了。」
呂虔一旁回答。
就在這時,忽聽帳外小校稟報,「廣昌亭侯,司空命你即刻前往司空府,有軍務商議。」
「我馬上過去。」
樂進站起來,表情顯得有些凝重「看樣子,主公那邊還沒有一個妥當的謀劃。
我先去拜見主公,這裡的事情,暫由子恪統帥。待都亭候回來,請代我告之一下…………不管主公那邊是否有決斷,肯定會有行動。傳令下去,三軍原地休息一俟有命,即刻行動。」
「喏!」
眾人紛紛起身,插手應命。
樂進匆匆走了,鄧范卻忍不住道:「阿福,你怎麼又去招惹賈詡?」
「我哪裡招惹他了?」
鄧范苦笑道:「你剛才那些話不就是在逼他嗎?萬一他想不出什麼對策,主公定會責怪。
你耳是在他麾下,到時候,他又要找你麻煩。」
鄧范就住在曹府,可是很清楚這段時間,賈詡是怎麼折騰曹朋。
曹朋嘿嘿一笑「你放心,別人我不敢說,但賈文和一定能想出辦法。
你不知道,那傢伙是輸牙膏的你不擠他,他斷然吐不出來。必須逼他,否則他就不舒服。」
「牙膏?」
「呃……就是個比喻,你懂得。」
曹朋驀然覺察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於是三言兩語,把話題岔開。也幸虧是鄧范,早已經熟悉了他說話的方式,倒也沒有追問。和曹朋呆的久了,時常會聽他說一些三不搭的言語。
領會,領會意思就行!
曹朋心裡嘿嘿冷笑:賈文和,你也有今天?
賈詡來到了北郊大營,整點兵馬。
今天在司空府中,爭吵的非常厲害。對於究竟如何應對袁紹的這一輪攻擊,大家意見很難保持一致。不過有一點倒是很統一,那就是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設法將濮陽奪回來……
北軍五校,與武衛軍和虎賁軍,共八千人,將隨同曹操出征。
夏侯淵自陳留出擊,屯兵酸棗:於禁南撤八十里,與臧霸向呼應,以免遭受攻擊,同時還可以暫時穩定兗州局面。徐晃則逃至離狐,與李典匯合。李典率本部兵馬,北上三十里,形成對濮陽的逼迫。同時,命夏侯慎屯駐虎牢關,而曹仁令羽林軍,留守許都,護衛京畿。
隨同曹操出征者,尚有虎豹騎三千人…………
賈詡整點了兵馬之後,剛坐下來喘了口氣,就有小校前來,說是司空有事,請都亭候前去商議。
這剛從司空府出來沒多久,又把我招去作甚?
賈詡不由得愕然,可是也不敢怠慢,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帶著賈星,匆匆的趕到了司空府。
「主公,何故喚詡前來?」
來到司空府,賈詡就見這衙堂上,曹操端坐,郭嘉荀或在一旁相伴。
曹操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文和,快坐。」
「啊,卑職謝坐。」
他坐下來時,卻發現一旁郭嘉和荀或,一臉詭異的笑容。
心裡面,頓時生出不祥之兆,不免感到有些忐忑。
「文和啊……」
「卑職在。」
「算起來,你也來許都快三個月己呵呵,一切尚好?」
「回主公,詡得主公厚愛,委以重任,不免忐忑,所以盡心竭力做事,一切都還算是不錯。」
「可是你」曹操臉上好笑容陡然收起,聲音獰戾,「某待你甚厚,何故不肯相助?」
「啊?」
「我早就知道,文和你算無遺策,有鬼谷之謀。
而今,正是危急存亡之時,眾人皆獻計獻策,唯有文和,整日悠閒,好不快活。莫非,待袁本初至,取我人頭獻上嗎?」
這話,可是句句誅心。
只嚇得賈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主公,詡得主公厚愛,焉敢存有貳心?」
……哼,既然如此,那你就為我想出破敵之策。」
「啊……」
「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明日一早,若還沒有良策,我必取你項上人頭……下去吧。」
「主公!」
「還不退下。」
曹操厲聲喝道,把個賈詡嚇得冷汗直流,灰溜溜退出衙堂。
賈詡前腳剛一離開,曹操臉上頓時又浮現出焦慮之色。
「奉孝,文若,這麼做,好嗎?」
郭嘉微微一笑,「主公,友學雖年幼,卻不是不知輕重之人。他既然這麼說,那就說明,賈詡必能想出辦法。主公還是想一想,該如何與袁紹迎頭痛擊嘉有一計,或可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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