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朝陽升起。
曲陽城頭和曲陽城外被清晨的寧靜所包圍,但是在寧靜之中,卻又蘊藏著無盡的殺機…
風輕輕柔柔,捲裹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道。
陳登走出軍帳,伸了一個懶腰之後,正準備套上衣甲,卻見一名小小急匆匆跑到了他的面前。
「軍師,將軍有請。」
陳宮點點頭,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在他想來,曹性一大早就找他,恐怕是商議今天的戰事。
曲陽雖然頑強,但已經是強弩之末。從昨天最後的表現來看,曲陽城中的兵馬,也就是在千人左右。其中有一部分新丁,戰鬥力並不強橫。陳宮認為,用不了多久,就能攻破曲陽。
所以,他換上衣甲,施施然來到中軍大帳。
可是一走進軍帳,陳宮立刻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很壓抑,甚至有一絲絲的凝重。
「叔龍,怎麼回事?」
「剛得到消息,廣陵太守陳登,於昨夜渡過淮水,攻破淮浦。」
激靈靈,陳宮打了一個寒蟬。
「你說什麼?」
曹性壓低聲音,「陳登出兵了,就在昨夜攻佔了淮浦據探馬消息,廣陵方向出動約萬餘人,正在自淮水渡河。其先鋒人馬,由綱紀徐宣統帥,已從淮浦出發,約三千人,預計百時之前,就會抵達曲陽「……,公台,陳登出兵了!我們即便是攻破曲陽,也無濟於事」,陳宮手中的寶劍」噹啷一聲落地。
呆立在軍帳中」他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陳登出兵了?陳元龍哪兒來的這麼大膽子,居然出兵渡過淮水?此前,陳登一直表現的很圓滑,雖沒有臣服呂布,卻也表現出了足夠的恭敬和配合。而今,他居然出兵,難道就不怕溫侯的報復?
陳宮,畢竟是陳宮。
不管後世怎麼評價此人,他終歸是這個時代,最為頂尖的人物之一一。
腦筋一轉」他立刻便把許多散亂的線索聯繫在了一起。
陳登之所以敢出兵,絕不是因為海西的緣故。單憑一個海西,他陳元龍還不敢和呂布撕破面皮。
不是海西,那就只剩下…*……」
「曹操,出兵了嗎?」
「你說什麼?」曹性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詢問。
「若我猜得不錯,素來左右逢源」不肯表露態度的陳登,此次突然出兵渡過淮水,是因為曹操。」
「曹操?」
「曹操他……要出兵了!」
曹性不是傻子,哪裡還聽不出這話語中的含義。
沒錯,若不是曹孟德出兵徐州」陳登哪兒來的膽量,和呂布做對?如果他真有這種膽氣,早就和呂布撕破面皮,何至於早先維維是諾,一副恭敬模樣?他出兵,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曹操也要出兵徐州,甚至有可能,曹操已經出兵」此時已經兵發徐州境內,逼近下郊。
怎麼辦?
曹性和陳宮相視無語。
半晌後」曹性艱難說道:「公台,我們收兵吧。」
這句話出口,顯得格外艱難。
歷時兩天,損兵折將。眼看著曲陽馬上就會被攻破,卻不得不收兵離去,無功而返。也就是說,此前攻打海西,已然變成了一個笑話。原以為海西唾手可得,沒成想百萬斛糧草未得,卻白白損失了近萬兵馬。這種事情勿論放在誰的身上,都會吃受不起,更何況是曹性?
他甚至在內心裡,暗自責怪陳宮。
好端端打什麼海西縣,如今卻落得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就這麼退走?
平白惹人恥笑……
可曹性又不得不暗自讚歎陳宮的先知先覺:若非公台,怎知那小小海西,竟強悍如斯?幸虧這次攻打海西,才知其根底。否則他日與曹操對決時,海西發難,必然使主公腹背受敵。
雖說沒有打下海西,可現在知道其利害,至少能有所防備了…………
曹性也好,陳宮也罷,此時此刻,都各懷心思。
片刻後,陳宮輕聲道:「收兵,咱們立刻撤回下相。」
「我立刻下去吩咐。」
「慢!」
陳宮想了想,對曹性說:「叔龍,陳登渡淮水,不可與軍中知曉,否則軍心必亂。咱們退兵,但不能隨隨便便撤退。還需要繼續攻打曲陽。」
「繼續攻打曲陽」
曹性詫異的看著陳宮,有點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
「咱們如果這麼退了的話,以曹友學之能,難保他看不出端倪。
到時候,他如果率部追擊,我們豈不是要陷入麻煩?所以,我們必須先打,打得曹友學無法做出反應。而後丟棄所有輜重,迅速撤離曲陽。午時之前,最後一批人馬撤離曲陽,而後迅速返回下相。還有,通知文遠,命他棄守徐縣,迅速向下相靠攏,咱們可合兵一處。
到時候,下郊下相遙相呼應,也可令曹操分心,他曹友學此次使出什麼招數,我就還給曹操」
「甚好!」
曹性連連點頭。
不得不說,陳宮的應變很快。
從曲陽之戰,已迅速轉換到了下郊的戰事上。
「那,就由我來斷後。」
陳宮說:「我與子善直接返回下郊,請君侯早作準備。叔龍退守下相之後,需盡快與文遠匯合。」
「喏!」
「那我們立刻分頭行事。」
建安三年九月初七,陽光格外明媚。
和風徐徐,吹拂在身上,頗有幾分舒適的感受。在寒冷的冬天即將到來之前」能遇到如此好天氣,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在曲陽城下,卻絲毫感受不到半點安逸,甚至很血腥。
轟!
一顆鐳石轟在城牆上。
站在城頭,曹朋可以感受到腳下的地面在輕輕顫抖。
「不對勁兒!」
曹朋忽然站起身來,舉目向城下眺望。
遠處,下郊軍軍陣整齊,鐳石機幾乎全部集中在了西城門外,足足有五十餘台。
似乎經過昨夜激戰後,下郊軍改變了主意」把所有的兵力和攻城器械,全都放在西城門外。
那架勢,就是要猛攻西城門。
可曹朋還不敢輕易從東城門抽調人馬,因為保不齊,陳宮再來一個聲東擊西。
所以,潘璋、鄧范和周倉三人,全都集中在東門城頭」同時保證其兵馬,有4-500人上下。
這就使得西城城頭上的兵力相對減少。
好在經過昨晚的一場歷練,那些新兵蛋子們已經沉穩了許多。
要不怎麼說,不經歷戰火硝煙,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好兵。當然了」新丁們距離曹朋心目中,好兵,的標*尚早,但至少不會在下*軍發動攻擊的時候,在慌亂成一團。平添亂象。
「公子,小心點。」
楚戈揮矛磕飛了一支飛向曹朋的流矢,大聲提醒。
曹朋擺了擺手」似乎並不是很在意這些流矢。他凝目觀察,半晌後大喊一聲:「子幽,過來。」
夏侯蘭提著丈二龍鱗」飛快來到曹朋身邊。
「公子,有何吩咐?」
「情況有點不太正常。」
話音未落」一顆鐳石越過城頭,正砸在城門樓上的門廳大門上。
那鐳石上裹著枯草,烈火熊熊。滾進門廳後,立刻引起了一場小小的火災」不過旋即被楚戈指揮人手,將火勢撲滅。
「今天下郊狗的攻擊,很凌亂。」
「是嗎?」
夏侯蘭看了一眼還在冒煙兒的門廳,那意思是在問曹朋:這如果還凌亂的話,什麼叫做不凌亂?
「別問我,我只是覺得下郊狗的攻擊,似乎沒有什麼壓力。」
按道理說,經過一夜休整之後,下郊軍的攻擊應該很猛烈才是。
可是從目前的存勢來看」曹朋絲毫感覺不到昨天,或者前天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不能不說下祁軍攻擊不猛。從他們的箭陣和鐳石機彈射的密度而言,似乎比前兩日更加凶狠。
問題在下郊軍的士卒,似乎少了那種悍不畏死的氣質。
每每靠近城頭」城上一頓箭矢下去,便迅速撤退,根本沒有衝鋒的意圖。
這讓曹朋感覺,下郊軍是在應付。而且,鐳石機拋擲的鐳石,看似密集,可殺傷力遠比不得前兩天。之前下郊軍的鐳石,有五成可以集中城頭,或者飛躍城頭。而今天,好像不足三成。許多鐳石還沒等飛到城頭上便開始墜落,大多數鐳石都是直接掉在了西城門的外面。
難不成,是鐳石機也出了問題?
「準備,拋射!」
眼見著下郊軍再次蜂擁而至,王旭大聲喝令。
「慢!」
曹朋突然出言制止,使得王旭和夏侯蘭,情不自禁露出疑惑之色。
有時候,男人的第六感也很敏銳。曹朋接過一面盾牌,立在城頭上,以遮擋射來的流矢」仔細觀察下郊軍的舉動。漸漸的,他皺起了眉頭……,下郊軍不緊不慢的靠攏過來,可是不等城樓上進行反擊,便停住了腳步,開始向後撤退。也就是說,他們更不就沒打算要強攻?
「看到了沒有?」
夏侯蘭和王旭」也算得上是久經戰陣的人物。
之前他們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如今被曹朋一提醒,馬上便看出了端倪。
「下郊狗,莫非是想要消耗我們的箭矢?」
王旭說出了一個可能。
但夏侯蘭馬上反駁,「不可能………,若是想要消耗箭矢,我們剛才沒有迎擊,他們應該衝上來才是。」
抬起頭,曹朋看著湛藍的天空,片刻後突然一聲大叫。
「不好,他們要跑!」
「跑?」
「他們是準備撤過……,……
夏侯蘭和王旭」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這時候,下郊軍的陣營中,傳來一陣銅鑼聲響,下郊軍鳴金收兵。
曹朋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只是隱隱約約,感覺著下郊軍今天這反常的舉動,似乎很有問題。
前世」曹朋也曾受樣板戲的熏陶,所以印象很深刻。
樣板戲中有一部電影,名叫《南征北戰》」裡面就曾出現一個情節,當一方準備撤退的時候,便開始胡亂放炮,漫山遍野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目標。眼前的景象,與電影中何其相似?
可是」下郊軍為什麼要撤退?
曹得……,…
一定是曹操出兵了!
曹朋雖然記不清楚曹操是在那一年幹掉了呂布」但他記得,幹掉呂布似乎就是在他第三次征伐宛城之後發生的事情。如今,第三次宛之戰已經結束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攻伐徐州。
算算日子」秋收已經結束。
許都今年屯田」也是一個大豐收,所以曹操並不需要擔心糧草緊缺的問題……,那麼征討呂布也就迫在眉睫。
對,只可能是這樣……
曹朋一下子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忍不住興*奮的一拳擂在城垛上。
陳宮,你這一次算不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想攻打海西,卻在這曲陽城下」損兵揮將?
「傳我命令,命潘璋周倉鄧范三人,徵調二百精卒。
子幽」你也整頓人馬,抽調出一百精卒,聽候調遣……,…王旭集結兵馬,準備守衛城池。」
「公子,你打算做什友與」
「下郊狗要逃跑,我焉能就這麼放過他們?」
「可是………
「你們不要問為什麼,聽我命令。」
「喏!」
曹朋既然發出了軍令,那麼夏侯蘭等人也不好繼續阻攔。
從水桶裡舀了一碗清水」曹朋一口氣喝了個乾淨,被陳宮狂攻兩日,曹朋這心裡面同樣是很不舒服。如今,戰事出現了轉機!曹操終於出兵徐州,曹朋又怎可能放過這麼一個機會?
「追擊?」
周倉等人聽罷了曹朋的命令之後,一臉茫然。
他們看著城外下郊軍大營中升起的裊裊炊煙,有些疑惑的看著曹朋。
「我不知道該怎麼與你們解釋,但我可以肯定,下郊狗已經開始撤退。我們現在追上去,正可以痛打落水狗………」
「可是,他們明明在埋鍋造飯啊!」
周倉手指城外兵營」那意思是說:你看那炊煙」怎可能是撤兵?
「要不然,我帶人先下去打探一下?」
夏侯蘭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
曹朋知道」如果不讓這些人心服口服,只怕是不會盡力出擊。他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旋即,夏侯蘭帶著五十個精卒,從城頭上吊了下去,往下郊兵營靠近。
曹朋道:「咱們也下去。」
「可是………
「子幽已經下去了」萬一有什麼事情,咱們也可以接應嘛。咱們就在城下等候,如果兵營中無人,咱們就立刻追擊;如果還有兵馬鎮守,咱們也可以迅速登城,順便還能接應子幽。」
周倉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便同意了曹朋的主意。
二百多人從城頭上吊下去,當曹朋雙腳落地,正準備命人結陣的時候,夏侯蘭出現在下郊軍兵營的門口。
「公子,是空營,是一座空營!」
「我得……,……
曹朋不禁破口大罵,「我就知道那陳公台會金蟬脫殼,果然如此……,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眼前,立刻隨我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