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公手中皆有大批良田,然則卻無人耕種,有的甚至荒廢。」
鄧稷端坐在花廳內,侃侃而談,「而本縣則需要田地進行耕種,並且需要大量屯民參與其中。諸公手中有的,恰恰是本縣所缺,而本縣手中有的,也正是諸公所缺乏的東西。所以,我有一個建議。諸公可以效仿許都,將土地租借與官府,而後有本縣派人進行耕種……不過呢,本縣一時間也無法給你們足夠的錢帛,想來諸公也知道,如今劣幣充斥,就算我給了你們錢帛,也未必能派上用場。所以,本縣集思廣益,想出了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
黃整等人聚精會神,聽著鄧稷的解釋。
那份『鹽引』究竟是什麼用途?他們一時間也弄不太清楚。
鄧稷抿了一口酒,依舊是顯得不緊不慢。
「人是你們的人,田是你們的田,不過由官府統一管理,丈量土地,登基名冊……而作為回報,本官准許你們在海西境內,進行鹽的交易。黃行首手裡的這張鹽引,一式兩份。一份有官府保存,一份由你們掌握。諸公行商天下,應該知道這鹽業的利潤。
本朝自元狩年間開始,便禁止私鹽販賣,統一有官府進行收購,販賣。現在,本官你們一個機會,准你們在海西縣治下,公開進行鹽的交易……無需繳納賦稅,你們能得到多少鹽,只看你們能交出多少糧……以糧換鹽,諸公以為如何?」
黃整等人聞之驚喜!
而留下來的那些本地縉紳,也有些意動。
「當然了,你們也可以直接將土地賣給官府,本縣願以高出市價兩成的價錢購買,決不讓諸公吃虧。
只不過這人口,依舊需要登記造冊。」
鄧稷說完這番話,便不再贅言。
「小民選第一種……不過小民還有個疑問,這貨源……」
「貨源大家不用擔心,來年後,本縣已經選好了地方,煮海制鹽。」
「海西,要煮海嗎?」
人們不由得一陣驚喜。
要知道,漢武帝元狩四年以後,大漢治下一共只有二十八郡,三十六個縣設才鹽場,並且有官府專賣。本來,這鹽的交易,早在春秋戰國時便有,而且是由齊國名相管仲所始創出來。
只是當年漢武帝為打擊匈奴,增加國庫,於是將鹽業壟斷到了官府的手裡。
從制鹽到販賣,由官府統一收購,並且專門販賣。
黃整等人自然知道這販鹽的利潤巨大,只可惜一直苦於沒有門路,無法涉足其中。
但如果鄧稷在海西開放鹽市,無疑給他們指明了一條生財之道。雖然說此前兩淮鹽業盡被麋家控制,可如今情況已有了變化。只要鄧稷能開放鹽市,黃整這些人足以給麋家沉重打擊。
麋家為什麼能販賣私鹽?
還不是因為他們實力雄厚,有官府支持?
現在,鄧稷願意為他們撐腰,並且開放鹽市使私鹽合法化。
黃整等人焉能不為之心動?
而且,他們無需花費大多,只需要把土地租借出去,並安排人員進行耕種,只待豐收時,便可換取鹽引。
土地,本來就是要耕種。
人……更簡單,這天底下流民眾多,害怕招不來人?
只要能獲得鄧稷所說的鹽引,就可以正式涉足鹽業販賣的行當裡,這可是比種地,更一本萬利。
「小民願意為大人效勞。」
黃整再次表達了決心。
「屯田利國,小民亦同意鄧縣令之舉措。」
潘勇也起身,與黃整站在一起。
不過,他二人雖然站出來表示支持,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會同意。
這裡面不僅僅是一個利益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還牽扯到海西的治安。
王成沙啞著嗓子,「構官,你莫要得意,先熬過今晚,再說不遲。」
鄧稷搖搖頭,歎了口氣,「薛子洋,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既然如此,本縣就請諸公移駕,看一齣好戲吧。」
「什麼叫,好戲?」
「這個……可以請教王先生。」
鄧稷笑呵呵的看著王成,而王成的臉色,頓時變了!
海西城樓上,突然燃起了烽火。
時近子夜,這烽火也就顯得格外突兀。
黑漆漆的平原上,突然間影影憧憧出現了許多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這些人人數眾多,鬼鬼祟祟朝著海西城門靠攏過來。與此同時,海西的城門陡然間洞開,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一個黑衣人站在城門後,招手大聲道:「管帥,速隨我來。」
為首的海賊,年近四旬,生的魁梧粗壯。
他見黑衣人招手,於是點了點頭。
從馬背上拔出一口九尺大刀,向前一指,「孩兒們,點起火把,給我衝!」
「衝啊!」
火把點燃,眨眼間就連成一片火海。
一個個身穿黑衣,外罩皮甲,黃巾抹額,手持兵器的海賊,舉著火把,叫囂著,向海西城門衝去。
為首的賊人,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暗中觀寨動靜。
海賊們衝進城門後,卻見城門內靜悄悄,鴉雀無聲。剛才那開門的黑衣人,正在城門洞口朝他們招手,而後轉身就走。
「兄弟們,衝!」
見此情況,海賊們那裡還能忍耐的住。
說一句心裡話,當海賊也不容易。平時孤居島上,輕易不會出動。以前還好一點,諸侯混戰,根本無人去顧及他們。但隨著曹操統一黃河以南的青州、袞州之後,觸角也逐慚向徐州蔓延,相繼奪取了琅琊、東海兩郡之後,海賊們的活動空間,也一下子被壓縮到了極致。除了廣陵郡,他們很難在大規模的行動。
東海郡沿海人口稀少,富戶不多。
靠起來,也就是廣陵郡最為富庶。
饒是如此,海賊們對廣陵郡的襲擾也必須有所節制。太過於頻繁,勢必會引發當地世族的聯手攻擊。那樣一來,他們可就得不償失。當海賊是一門學問,不是能打能殺便可以成功。
此次海賊出擊,距離上一次出動,差不多相隔四五個月之多。
海島上的存糧也不多了,正好可以通過這工次,解決一下民生問
題……
畢竟,郁州山不僅僅是幾千個海賊,這些從青州逃出來的黃巾軍餘部,大肅是拖家帶口。
盤踞在海外郁洲山,人口多達三萬。
這麼龐大的人口基數,海賊們生活也艱難……
所以,一旦有行動,這些海賊,就會顯得特別興奮。
城外的首領見海賊們衝進了城裡,卻沒有任何反抗,總算是放下心來。
「大帥果然高明,似這種不費吹灰之力的行動,以後最好能多來幾次,弟兄們也能快活一些。」
說罷,他大刀在空中一揮,大聲喝道:「隨我衝鋒!」
剎那間,城外的海賊齊聲吶喊,頭上的黃色抹額,在黑夜中格外醒目,如同蝗蟲般,衝向海西。
城內,依舊沒有動靜。
當那位首領衝過門洞之後,突然勒住戰馬。
「管帥,怎麼不走了?」
「好像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了?」
「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著,有點不太對勁兒!」
說著,首領就想要下令,海賊緩緩推進。
可就在這時候,城頭上突然間傳來一陣隆隆的戰鼓聲。
緊跟著從長街兩旁的房簷屋頂上,出現了許多人。隨著戰鼓聲,他們並沒有開弓放箭,而是抓起身邊的袋子,打開來之後,嘩啦向長街的道路上傾灑豆粒。不僅僅是長街的兩邊,還有城門樓上。數十名軍士站出來,將一袋袋豆粒傾落下來,頓時灑滿一地,處處可見。
溜圓堅硬的豆粒,在地上滾動。
正在發動衝鋒的海賊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撲通撲通一個個就摔倒在地上。
首領大叫一聲不好:「上當了!」
他撥馬想走,可這城門樓下,同樣是滿地的豆粒。
戰馬希聿聿一聲長嘶,直接就滑倒在地上。這可不是普通的滑
到,踩在豆粒上摔倒後,胚骨曲折,再也無法站立起來。站在城門外的海賊,看到眼前這人仰馬翻的一幕,不禁懵了。
有埋伏……,
城外的海賊們大叫一聲,扭頭就想逃走。
忽然間,又停下腳步。
原來,在他們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隊人馬。
黑盔黑甲,清一色大刀圓盾,半蹲著,圓盾豎在地上,形成了一面極為堅固的盾牆。
盾牆後,刀光閃閃,殺氣逼人。
海賊們剛一停下腳步,就聽有人嘶聲恕吼:「陷陣!」
呼啦,盾兵起立,同時身體微微一側,用圓盾護住了肩膀後,猛然向前邁出一大步,長達鐺的一聲,架在圓盾之上。
「陷陣無敵!」
「陷陣無敵……」
一聲聲嘶吼,整齊如一,迴盪在夜空裡。
雖然只有百餘人,可是卻讓海賊們生出一種要與千軍萬馬廝殺慘烈感受。
「陷陣營!」
有人突然叫喊起來。
「是呂布的陷陣營……」
一聲聲『陷陣』的呼號,讓海賊們產生了錯覺。
他們襲掠廣陵多次,當然也聽說過,呂布麾下最為精銳的陷陣營傳說。
相傳,陷陣一出,無人能敵。
而今,他們面對的,是陷陣營嗎?
那豈不是說,小小的海西城中,還藏著更多的陷陣營。
黃巾軍是烏合之眾;由黃中軍脫胎而出的海賊,情況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同樣是烏合之眾。
剎那間,海西城外就亂了套。
而那支只有百人的刀盾兵,卻步步緊逼。
當雙方解除的一瞬間,人群中有人嘶聲吼道:「陷陣,盾擊!」
鐵盾呼的推出,帶著巨大的力量。十幾個海賊被鐵盾砸中,頓時骨斷筋折。與此同時,鋼刀揮舞,帶起一道道血光。這些刀盾兵宛如沒有任何情感的殺人機器,每一刀落下,必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與此同時,城內的情況也變得越發混亂。
隨著一袋袋的豆粒傾斜下來之後,這長街中,門樓下,幾乎沒有人能夠站立。
曹朋出現在城垛口上,大聲喝道:「放箭!」
豆粒頓時停止清晰,取而代之的,是瘋狂如雨點般的箭矢。
狹小的空間裡,到處郁是人。
幾乎不需要瞄準,往下射箭就是。
馮超站在曹朋身旁,箭發連珠。
一支支利矢呼嘯著離弦而去,城門樓下,慘叫聲接連不斷,一個個
海賊,倒在血泊中,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同時,長街上的小巷裡,也出現了一隊隊人馬。
這些人就站在巷口,手持鋼刀,瘋狂揮舞。
總之,每一刀落下,不然會有人受傷。那長街之上,血流成河。浸泡在血水中的豆粒更加實話,每前進一步,都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用屍體墊腳!」
海賊首領,嘶聲吼叫。
「往前衝,衝過去就沒事兒了。」
海賊們頓時醒悟過來,開始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衝。
這個時候,如果有半點憐憫,必然會橫屍街頭。幾十個海賊好不容易從遍地的豆粒衝出來,不成想迎面,閃出一支人馬。
這一隊武卒的裝束,與城外的盾兵不一樣。
清一色長矛在手,不過每個人的身後,還背著一個排簍。
每一個排簍,放置有五支短矛。
十個人一隊,橫在長街當中。眼見著海賊衝了過來,第一排的長矛手卻不應戰,反而呼啦蹲下。
手中長矛斜指,在空中絲毫不動。
第二排的長矛手,上前抄起前面同件背上的短矛,整齊的振臀投擲。
十支短矛呼嘯著破空飛出,蓬蓬篷,一連串沉悶的聲響,衝在最前來的六名海賊,被短矛貫穿了身體。
「擲矛!」
潘璋出現在人群後,扯著喉嚨吼叫。
一支支長矛飛擲,在空中劃過一道道閃電。
幾十個海賊,在瞬息間倒在血怕裡,一動不動。
冷酷的出擊,足以讓許多人為之心寒。
「住手,住手……我們投降,投降了!」
幾個剛衝出來海賊,眼見著同伴就這麼冷酷的被擊殺,好像失了魂魄一樣,丟掉兵器,往地上一蹲。
「不許投降,不許投降……隨我沖。」
首領揮刀叫喊,一個不留神,噗通就摔在地上。
他爬起來,臉上沾滿血污,眼看著已潰不成軍的海賊,不由得急紅了眼晴。
「薛州呢?薛州為何還不來接應?」
他喊叫著,猛然抬頭,就看見站在城門樓上的曹朋。
眼珠子一轉,轉身朝著馳道跑去,「殺上去,咱們殺上去……只要殺狗官,就還有一線生機。」
並不是所有的海賊都失魂落魄,聞聽首領呼喊,立刻隨著那首領撲向馳道。
濮陽闓站在曹朋身邊,連連搖頭,並不住的發出歎息聲。
「冥頑不化,冥頑不化啊!」
「正因如此,才要趕盡殺絕。」
曹朋說著,一擺手。
幾名健卒立刻抓起麻袋,來到馳道盡頭。
眼看著海賊們就要衝上來,這些健卒非但不緊張,反而樂了。
他們將麻袋打開,呼啦啦將袋中的豆粒倒了出去。衝在最前面的海賊首領一個粹不及防,腳下就踩到了滾動的豆粒,篷的一頭摔倒,腦袋狠狠的撞在地面上,頓時被摔得是頭破血流。
「馮超,幹掉他。」
曹朋一聲令下。
馮超二話不說,彎弓搭箭,瞄準了在馳道上翻滾不停的海賊首領,手指一鬆,錚的弓弦聲響。
一道寒光從城頭上飛來,那海賊首領扶著馳道的牆壁剛站穩,利矢已到了跟前。
噗……
長箭貫穿海賊首領的面門。
他睜大了眼晴,彷彿不甘心一樣,從馳道上一頭栽下去,落在地上的時候,發出『篷』的聲響。
三十號的第一更,先發出來。
最後一天,還剩不到二十三個小時,老新會繼續衝鋒……不保證多少,總之寫完就,絕不會少於昨天的更新數量。咱們追了三十天,決戰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