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成為一個裁縫,最初學的就是嫘線、紡線的話,那麼,成為一個繡娘,最初要學的就是劈線。
繡線的種類很多,有棉的,有蠶絲的,也有混合化纖的。但不論哪種繡線,原本就非常細,再進行劈線的話,那麼,就更加需要保持一顆安靜的心,不能有一絲煩燥,並且勤加練習,否則,難免會不知輕重地弄斷需要劈開的繡線。以林彤目前劈線的程度,能輕而易舉地將一根蠶絲線劈成十六分之一,用繡花的專用詞彙說就是兩絨。
可以這樣說,和裁縫相比,繡娘對一雙手的要求是最高的。需知,繡娘的一雙手,不僅要劈線,還要進行刺繡。如果雙手不光滑細膩,指甲不圓潤,指縫有倒刺,指尖有繭的話,那麼,難免會出現將繡件磨起毛等糟糕的情況。
而裁縫雖然也要紡線和織布,但,紡織普通的布匹時,即使織布者手腳毛燥,心思不定,也幾乎不會出現損壞布匹的情況。因此,大部份熟練的織布者,都能邊織布邊和旁邊的人聊天。偶爾疲憊的時候,她們還能打個哈欠,或者手裡不停地織著布匹,眼裡則四處張望一番。
當然,錦鍛這些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手指上面的印跡給刮傷的光滑的布匹除外。紡織這類布匹,對手的要求比較高的同時,也要求織布者靜心寧神,否則,難免會出現一條線的花紋出錯等毀壞一整匹布的情況,尤其那些有花紋的布匹,更是如此。
不過,從古到今,也只有貧窮人家才自己嫘線、紡線和織布,再將這些布匹裁剪縫製成衣服穿在身上。那些自詡裁縫的人並不自己動手紡布,他們一般去布莊購買那些紡織工人紡出來的各式花布,再將它們縫製成各式衣服進行售賣。
如果說,任何事情都有意外的話,那麼,繡派傳人就是這中間的一個意外,或者可以說是異類?
每一個繡派的傳人,在入門後,首先需要學會的就是嫘線、紡線和織布,再來就是將它們裁剪成衣服,最後則是在衣服上面進行符合整件衣服風格的刺繡,這一切,才是一個真正合格的繡派傳人的做法。
這樣的做法,並沒有因為時代的變遷而有所改變。哪怕是科技時代的到來,解放了人類雙手,繡派也同樣遵循著這樣的規定。林家人也如此。
或者,唯一改變了的,就是林家人學會了合理地使用了高科技物品。這些高科技物品,不僅解放了林家所有人的手,還令大家有了更多的空閒時間,能更多地去鑽研紡織和刺繡技藝。至於林家每一個繡娘的那雙手,更是在科技的力量下保養得極好……
此時,林彤正在為大家演示裁剪衣服的方法:「不論是裁縫,還是繡娘,有一雙利眼,這是最重要的。頂尖的裁縫和繡娘,只是略微瞟一眼,就能將眼前的景物全部勾畫在心裡。不論是紡織布匹,還是裁剪衣服,抑或是進行刺繡,都心裡有數,下手如有神助……」
初學的裁縫,如果想要做衣服,那麼,就需要使用軟尺量身,並且做下標記數字。接著,取出和布匹相差無幾的白紙,在白紙上面裁剪出衣服的前片,後片等。之後,將白紙縫訂在布匹上面,在依照白紙裁剪的痕跡,將布匹裁剪好。最後,才是縫製。
學了一段時間,已經比較熟練的裁縫,雖然也需要使用軟尺量身,並且做下標記的數字,但並不需要像初學者那樣在白紙上面裁剪好,而是直接取一匹布來,在布匹上面使用水洗則消失的化粉畫出前片,後片等,再使用剪刀剪好,最後縫製即可。
從初學者達到熟練,都只需要經常練習,則能達到熟能生巧,並不需要多少天賦和資質,再加上最初的時候,大部份人都是為了有一門手藝傍身,不論在何種情況下均有一口飯吃,也並沒有再往上前進賓想法和念頭,因此,導致世間眾人都以為裁縫也不過如此,將其歸為下九流的職業。
其實,真正頂尖的裁縫,不僅能嫘絲,紡線,織布,而且還能只是隨意地瞟一眼,就能知道面前人的身高、體重、三圍等數字,隨手取過一匹布,無需劃線,心隨意動,刷刷幾下就能裁剪出一件適合面前人氣質和身份,款式也非常新穎的衣服來。
想要成為一個頂尖的裁縫,不僅需要勤加練習,以便達到熟能生巧的程度,更需要有一顆玲瓏心,能學一知十,一點就通,並不像書獃子那般老師教導什麼,自己才能學會什麼,老師沒有教導的,自己就絕對不會,也不會多去思考一番。
或者,也可以這樣說,真正頂尖的裁縫已經脫離了普通手藝人的範疇,一躍而變為了藝術家。
連普通的裁縫都如此,那麼,需要一定天賦和資質的繡娘更是如此。
初學的繡娘,如果沒有一手好畫藝的話,那麼,就只能找尋繪畫大家的圖稿,在圖稿上面打上大小均等的正方形格子,然後,按照一定放大的倍數,在布匹上面打上同樣大小均等的正方形格子,再將圖案描繪在上面,最後,才取針從中間開始往兩邊進行刺繡。
當然,這是刺繡那些比較大件的繡件,而選取的圖案又比較小,才需要用到的一種法子。更多的人是選擇圖案和繡布相差無幾的畫,直接描到繡件上面,再按照描的印子進行刺繡。
熟練的繡娘,雖然無需像初學者那樣在繡布上面描繪出詳細的圖案,再進行刺繡,但,她們中的大多數人,依然不敢直接捏針在繡布上面進行刺繡。最少也得打上一個大致的花樣,再進行刺繡,以免哪一處針腳繡歪斜了,或者漏掉了,導致一件花費了許多時間和心血的繡件被毀掉了。
頂尖的繡娘,隨便取出一塊繡布來,就能按照布匹的顏色和紋路,隨心意地捏針進行刺繡。同時,她們還能結合繡件將要贈送的人的氣質和身份,刺繡出令人愛不釋手的漂亮圖案來。
……
說實話,對於那三百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林彤非常不滿意,否則,她也不會特意找人在繡館外面演上那麼一齣戲。只是,林彤向來做不了那種絡挑子的人,既然已經決定要收這三百個女孩子為學生了,那麼,她就會花費心血和精力去教導她們,力爭將她們都教導成才。
可惜,有時候,想法是美好的,而現實卻是殘酷的。此刻,林彤就再次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深刻含意。
倒還真沒想到,她突然提前到到課室外,竟然會看見這麼精彩的一幕!林彤放在身側的手緊握著,一向向上翹著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狹長的丹鳳眼裡左掃右望,不時流露出一些思索和惱意。
房間裡,桌椅都還擺放在原處,並沒有被移動。不過,原本一人坐一張座位的桌椅,此時,卻是隱約地以四個女孩子為首,分成了四大派系,擠擠攘攘地坐在一起,各自佔據了房間的一角。表面上看來,每一個人都笑語焉焉,只是,那笑卻不達眼底,且眼裡隱含鄙視,嘲諷等神色。
桌上,地下,到處都是布塊、線頭、繡線、繃子,就連原本整齊地立在那兒的紡車和繡架也都東倒西歪了。更令林彤氣惱的就是她花費了幾天幾夜時間才整理出來的,除去嫘線、線線和織布等其它基礎知識的書冊,也被隨意地丟落在地上!
什麼叫做陰奉陽違?眼下,林彤就真切地體會到了,尤其是那帶頭,恰恰是這三百名女孩子中資質和天賦最好的,曾一度令林彤真正動了收為得意弟子念頭的四個女孩子!
林彤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她今天突然臨時起意,提前過來看看,還不知會被這些女孩子瞞多久!看來,即使「光大繡派」的任務已經開啟了,但,也不能不分良惡,只要有一定的天賦和資質,就全部收到門下進行教導!
悄悄地踱到門口,林彤輕笑道:「看來,你們根本就不喜歡裁縫和刺繡這兩個職業,既如此,那麼,我也就不留客了,各位請離開這兒吧!」
房間裡有一瞬間的靜默。
這些女孩子裡的官家千金小姐們,或者因為天資聰穎,或者因為容貌漂亮,或者因為才華橫溢而過習慣了被人恭維和稱讚的日子,從沒有任何人惱過她們,包括她們的父母在內,對待她們也都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般如珠似寶。
就連那些丫環們,也因為服侍的小姐身份不同,或者因為自己是小姐身旁的得力大丫頭而被養出了一些驕縱的性子。
因此,可以這樣說,在今天之前,這些女孩子即使做錯事情了,也沒有人捨得去責怪她們,更不用說像是林彤這樣,說出這般趕人的重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