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南鎮位於東高集洲東北部臨海,全鎮以孔、宗、席三大世家子弟為主,人口二萬。
外來人員,除非和三大世家扯上些瓜葛或直接投靠其中一家,通常很難在小鎮立足,三家按勢力劃分小鎮,各據一方,孔家在鎮東,宗家在鎮西,席家在鎮南,呈倒三角型。
正是秋高氣爽、金桂飄香時節。
鎮東孔家大堡一座偏僻的小院中,正傳出一個少年尖利的聲音:「我說楊胖子,你怎麼著,做了菊大師的書僮,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阿爹能讓你做書僮,我也能讓你去餵豬。」
小院中,一個十二三歲、身著錦袍,面色卻有些蒼白的少年正在口沫橫飛地指著面前一個胖胖的少年罵著,他罵得起勁,額上的青筋也冒了起來。
對面那個小胖子大約十二三歲年紀,圓嘟嘟的臉上卻帶著一些菜色。這在肥胖之人臉上是極少有的事情。小胖子穿著著青布裌襖,臉上堆著笑,彎著腰,撣著面前孔家七少爺孔軍袖口上的灰塵,道:「七少,哪能呢,我再怎麼著,也還是一直服侍您的下人不是,就算借來服侍菊大師幾天,到時候不還是要回您身邊不是?」說著,又憨憨地笑了兩聲。
孔軍鼻孔中發出重重的混濁的哼聲,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這才道:「你能拎得清最好,限你一天之內,給我弄一隻鐵冠銀龍,娘的席家那幾個王八蛋用他們的那只青鐵翅把本少爺的家底都給干翻了,不行,你得給我趕快找個鐵冠銀龍來,不把他們的青鐵翅的大腿給咬下來,我不甘心。」
小胖子楊大鵬一聽,登時義憤填膺地大聲道:「這還了得,敢把我們七少爺的家底給贏走,反了他,七少放心,我今天晚上就上黑墳山去,拚著熬上一夜不睡,也弄回一口狠的來,不把他們的青鐵翅頭咬下來絕不算完。」胖子說得激憤,彷彿自己馬上也想衝上去和席家人幹上一場。
孔軍聽了,不由眉花眼笑地指著楊大鵬道:「行,楊胖子,你還算沒有忘本,我就信你一回,明兒中午你來找我。」
楊大鵬連點頭帶哈腰地將孔軍送了出去,口中還唾沫橫飛地將胸脯拍得山響,道:「看您說的,我楊胖子說的話還能不真嘛,您瞧好吧。」
他陪著笑臉,等孔軍人影消失街頭轉角處,楊大鵬站在門洞裡四下打量了一下,確定沒有人了,這才急忙一閃身回到院內,將小院木門輕輕一合,將門閂迅速插上,轉身快步走向後院,身法竟快得出奇,好像一道風似地閃過前院和正廳,眨眼間就到了後院東側的書房,身手敏捷與他那肥胖的身形極不相稱。
書房開闊而明亮,一張寬大的書桌前做著個四十上下的黑鬚男子,手裡拿著一卷書,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這自是剛才兩人所說的菊先生了,是孔家家主為幾位孔門直系子弟所聘的教席。
菊先生看了一眼走進房來、臉上還有一絲擔心之色的楊大鵬,不由輕鬆一笑,道:「別擔心啦,我用神識探查過了,門外沒有人了。」
楊大鵬聽了,這才神情一鬆,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之色道:「阿爹,我什麼時候才能修到你這樣的神識?」
菊先生臉上閃過一絲會心的笑容道:「以你現在的修為,要不了幾年。只是,就不知道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看到。」
楊大鵬一聽,神情一黯。
菊先生一擺手,臉上故做輕鬆地一笑道:「不談那些煩心事了。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在孔家吃了不少苦,不過該做的我都為你預備好了,我們再在這裡待上幾年,趁我還在世,將那東西上的法陣之道好好教給你,以後你在這世上,就不用再受罪了。」
楊大鵬畢竟是少年心性,聽見菊先生如此生離死別之言,不由雙眼也紅了。
菊先生苦笑了一聲,輕輕歎了口氣道:「兒呀,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咱們父子還有機會在一起相聚幾年,我也能在我離世之前將那東西傳給你,並且還能將我所學傳給你,我此生無憾了。」
楊大鵬兩行熱淚滾滾而下,拚命搖著頭道:「我寧可要阿爹在我身邊一輩子,也不願意要那東西。」
菊先生目光閃爍地望著楊大鵬,一時不由地心如刀割,眼中愛憐之意大盛,緩緩點頭道:「兒啊,為父現在也後悔莫及,當年如果不是一心求道,拋下你們母子,你母親也不會這麼早亡故,你也不會被那一干狼心狗肺的親戚們賣到孔家了。為父一時貪念,雖然冒死得到了那件東西,但身中詛咒,年日不長了,而且我們如果一離孔家,進入俗世,極易被修道之人撞上,自是極度危險。」
楊大鵬擦了下眼淚,重重地點點頭。
菊先生輕聲道:「等你法陣之道小有所成,能在這世上自立,我才能真的放心離世,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楊大鵬咬著牙點頭道:「阿爹所教孩兒都件件勤學苦練了。」
菊先生大感欣慰地點了下頭,臉上憂鬱之色一掃而光,帶著一絲興奮道:「這樣為父就放心了,說起來,你明天怎麼去應付孔家七少爺?」
楊大鵬撇了撇,臉上不屑地道:「我在地窖裡還有幾隻存貨,就用大青頭去應付一下好了。這對我來說又是什麼難事!過兩天我再賣一尾紅鬼頭到旁邊的鎮子去,讓他們幾家用這些蛐蛐斗吧,反正錢是我們賺了。」
菊先生不由莞爾一笑,道:「你個機靈鬼,他們三家鬥來鬥去,用的都是你的蛐蛐,他們的銀子你可沒少賺,等你把手頭的這幾尾蛐蛐出了手,那把銳銀刻刀以及庚天玉都能買下了吧?」
楊大鵬一聽,臉上登時現出鄭重之色道:「是的,到那時候,孩兒就可以開始練習刻錄玉符並佈置陣盤了。」
菊先生看著兒子那稚氣中帶著幾分剛毅的臉龐,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兒啊,可惜你是全五行體質,按理說並不適合修煉,但阿爹既然機緣巧合下得到那件東西,總希望你能藉此修有所成,也算是為後代子孫造福,只是不知道你身懷這異寶,是禍是福。」
楊大鵬聽了,神情不由一黯,他咬了咬牙,道:「即使這樣,孩兒也要拚一拚。」
菊先生點點頭,眼中愛憐之意橫溢,道:「你自己小心,先下去練習吧,好在事情我都預備好了,到時候你投入南泰宗,找個僻靜的所在獨自修煉,自然再無後顧之憂。」
楊大鵬聽了,眼睛亮了亮,鄭重地點了點頭,退出。
翌日傍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楊大鵬一溜煙地跑到大門處,一邊打開門閂,一邊笑嘻嘻地道:「哪位,哪位,我這不是來了嘛,敲得這麼急,菊大師可正在用膳吶。」
門開處,楊大鵬往外一看,站了三個人,當先一位正是昨天來要蛐蛐的孔家七少,後面兩個一個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另一個卻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嘴上已經長出一層淡淡的黑色絨毛。
三人都衣著華貴,雖然眉眼生得並不相像,但神情間卻又帶著幾分相似。
楊大鵬一見,立時笑容一斂,臉上露出恭謹之色,一躬身道:「原來是五少和六少,怎麼回事,七少,蛐蛐中午不是給你送去了嗎?」
孔軍見楊大鵬一臉的惶惑,心裡舒服了向分,哼了一聲道:「你別嚇得要尿褲子似的,你今天交來的那尾蛐蛐還不賴,把宗家那個小王八蛋的傢伙頭都咬掉了半個,五哥和六哥看了很高興,特意過來謝你一聲,當然還有件事情要吩咐你去辦,辦好了,定然重重有賞。」
楊大鵬滿臉笑開了花,心中卻腹誹道:「你孔家兄弟說過的話什麼時候算過數?重賞不過是幾塊沒人吃的點心什麼的而已。」心裡這樣想著,臉上卻一點沒帶出來,點頭哈腰地道:「七少太見外了,我楊胖子不過是您的一個小跟班,給您做事那不是應當應份的嘛,什麼事您儘管吩咐吧。」
只聽年紀較長的五少咳嗽了一聲,聲音有點沙啞地道:「也沒什麼大事,你今天拿來的這尾大青頭實在不錯,你再給我們弄一尾來,我們好和宗家、席家那幾個小子來個車**戰。單憑一尾,怕幾場斗下來,力氣不夠。」
楊大鵬聽了,神情一愕,道:「幾位少爺,你們也知道,這一次一來,正好鎮外有就座百多年的古墓群,二來是我楊胖子運氣好,在墓群裡守了一整夜,正好那條守墓的青龍出洞,才給我鑽了個空子,將洞裡的這尾大青頭逮住了。再要想一尾可難了。」
孔軍看他為難,不由魚泡眼一瞪怒道:「一條小青蛇有什麼好怕的?瞧你那畏畏縮縮的樣子。」
楊大鵬連連搖手道:「七少可別這麼說,那是世間的靈物,看守墓園百年,不是青龍是什麼?只有這樣的古墓群裡的青龍洞中才能出大青頭。再要想有,本地是不行了,不過我倒是知道二百多里外的虹揚鎮外倒是有一座比咱這座還大些的古墓群,那裡想必出的大青頭更厲害。可這一來一回,總也要十來天的時間,路上還要有點開銷。」
孔軍聽了,眼中喜色一閃,轉頭望向兩個哥哥。五少爺微微沉吟了一聲,道:「好吧,就給你十天時間,一會兒去廚房領點乾糧就上路吧。就這麼點時間,你可別耽誤了,不然我可是不饒的。」說著轉身走了,孔軍臨走之前也伸指向楊大鵬額上重重地點了點,這才拔腿追去。
回到屋裡,菊先生似笑非笑地望著兒子,道:「你這個小滑頭,倒是會說道,一下子就落下十天的修煉時間,這下好,沒人會來打擾你了。」
楊大鵬涎著臉笑道:「那還要麻煩阿爹化裝一下,把咱們那尾紅蜈鐵背賣到臨鎮席家的店子裡去,這下,他們兩家有得一拚了。」
菊先生指了指他,沒好氣地道:「你小子一肚子的陰謀詭計,唉,如果我早年能有你這般能屈能伸的個性,也許修為還能更進一步吧,不管了,看你這樣,為父也放心了,你在家好好修煉,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