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書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一二零章十二車書,誰的大手筆
    「柳公子,教我點東西吧,不是書冊上那些大道理,我需要實用的。」

    闕曉潛總是會找著機會和柳卿一起用膳,幾天下來,柳卿也習慣了,不過就是一起吃飯嘛,兩個人吃總比一個人吃得香。

    不過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覺得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在她這吃在她這住,還想要她腦子裡的東西?

    柳卿氣得笑了,「我為什麼要教你?你和我什麼關係?再說你有專門的皇子師吧?」

    闕曉潛摩挲著杯沿,組織著語言,「我現在沒什麼可給你的,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也不會給你什麼承諾,大概說了你也不會信,但是我知道你心軟,想讓你看在我現在落難的份上教給我些以後用得上的本事,我知道你懂這些,可能比我想像中還要懂,衛叔讓我不要和任何人聯繫,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怕我母親那邊的親族也不是全部可以信任的,我私底下也一一琢磨過,這才發現除了衛叔,我居然找不著可以信任的人,柳先生,你……教教我。」

    這是一個在慌亂中想抓住一切能救他命的浮木的孩子,沒有母親為他操持,就算是原本理所當然應該站在他身後的人也不可信了,在權力中沉浮的人,真可憐。

    利用與被利用,信任與背叛,算計與被算計,這都是皇家的人必須學會的,不然就會處於下風,不知道衛孚知不知道,從先天上來說,這個皇三子就已經輸人一步了。

    至少其他人的後方是穩固的。

    要教他嗎?又能教些什麼?她哪來的資格去做一個皇子的先生?論權謀,她絕對不是這只得她一半年紀的孩子對手。

    「別叫我柳先生,這讓我很有壓力。」

    闕曉潛笑得有些苦澀,早就知道這樣冒冒然的提出來柳卿肯定不會答應,心底的失望還是掩不住。

    「我不知道要教你什麼,很多方面你都比我強,你想要的那些都不是我擅長的。」

    闕曉潛愕然抬頭,不敢相信柳卿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話裡頭的意思是……

    「你不是不願意教我?」

    柳卿大笑,很大聲的笑,愉悅顯而易見,「為什麼要不願意?怎麼說你也是皇子,和你打好關係我還能吃虧不成?三公子,別把我當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說到底,我也就是俗人一個,也要吃喝拉撒睡,並且還得給自己留下隨時可以撤退的後退,這京城,水太深了,誰知道我能混到何時。」

    「……我以為你是最不把這些事當事的人。」

    她到底是給人留了個怎樣的印象?神仙姐……不,神仙公子?

    收斂了笑容,輕敲著椅子扶手,「三公子,我是確實不知道要教你什麼,不是為自己找理由借口,不然這樣好了,我們敞開來聊聊。」

    闕曉潛坐正了身子,全神貫注,「好。」

    「全叔,你帶人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靠近,全嬸,你守裡面這道門。」對府裡的人柳卿算是比較信任,她防的是突然往她這裡來的人,比如杜容夏,比如劉禮行。

    「喏。」兩夫妻對望一眼,迅速行動,紅玉想退出去,嘴巴動了動,還是站到了公子身側,心裡本能的有了不安。

    整理了下思路,柳卿問得直白,「三公子想要坐上那張椅子嗎?」

    第一句話就打了闕曉潛一個措手不及,皇子中哪個不肖想那個位置?咬了咬牙,「想。」

    滿意於他的配合,柳卿點頭,「你知道坐上那個位置會付出些什麼嗎?」

    「……知道。」

    「說說看。」

    大概這個問題闕曉潛考慮過不只一次兩次,回答得很順溜,「首先,聯姻是必須的,已經有了幾個人選,不過一直沒有和外公他們達成共識,就拖了下來,然後會要分出去一部份利益,拉攏現在還在搖擺中的勢力……」

    柳卿搖了搖手,打斷他,「這些都是你應該付出的,和我所說的那個付出不一樣。」

    闕曉潛皺眉,無法理解,柳卿歎氣,要是有相機,這一副茫然的樣子真應該拍下來,和自己不願意付出的那些相比,這些根本不值一提。

    「三公子,你剛才說的那些不是付出,而是一種交易,用你的婚姻交易,把別人綁到你的戰車上,分出去的利益也是因為你知道總有一天你能更多的收回來,這些都只能算是等價交易。我說的付出,是指不在你控制範圍內的,不是你願意的,但是你又必須妥協的,想得到什麼必定就會失去更多,這天下從來就沒有白來的東西。」

    闕曉潛抿著嘴,帶著些孩子氣的不滿,「如果是我非常在乎的,不一定就得妥協失去,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你想得太天真了。」柳卿搖頭,毫不客氣的打擊,「就算是皇帝也會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更何況是你,不信,哼,打個比方,有個勢力願意倒向你,但是你必須娶他們家的女兒,問題出來了,那個女人有著最嬌縱的脾氣,容不得人,最主要是,這時候你才知道你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就是死在她手裡,那麼,你要如何做?」

    「當然先是選擇權力,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就算現在拒絕她也不能復活,還不如先娶了那家的女兒,等完全控制住了再為那個女人報仇。」

    意料之中的答案,柳卿一點也不意外,皇家多寡情,她拿這個打比方本就是一種試探,更何況眼前這小子還是個沒被情愛折騰過的孩子,「記住你的話,如果哪天真的有這種必須選擇的時候,希望你也能這般爽利。」

    「我一定可以,如果你所說的代價是這些,我想我能承受。」闕曉潛回得斬釘截鐵,以前他的心還沒這麼堅定,被老2和老四這一逼反倒讓他非得得到不可,他要讓他們知道,就算他沒有母親幫忙操持,就算老四選擇了老2而背叛於他,那個位置也輪不到他們來坐。

    「好吧,這個問題先放一邊,三公子,你說說我能教你什麼?你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這問題很大,也很靈活,不在一個框架裡,反倒讓闕曉潛一時間不知道要問什麼,想了好一會才幹巴巴的道:「教我怎麼樣立於不敗之地。」

    柳卿搖頭,「這個不需要我教你也知道怎麼做,真要說起來,這方面我沒你懂,不過就是利益與利益相纏罷了,若是對方不答應,也就是你所出的酬碼還不夠高到讓他心動,京城的各方勢力是一個怎樣的角逐我不懂,但是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他們和他們所支持的人之間不可能有百分百的忠誠,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

    確實如此,闕曉潛知道柳卿沒有胡亂應付自己,這讓他開心不少。

    喝了口茶,看他不說話,柳卿決定按自己的思路來,「三公子,你覺得你父皇對你有怎樣的期望?」

    「父皇對我有期望嗎?」闕曉潛愕然,「這次若是父皇稍微提醒一下我,我也不會敗得這麼慘。」

    「同是兒子,他能幫誰?」柳卿嗤笑,「我還以為經過這次的事你不那麼天真了,沒想到是我高看你了。」

    這樣一個人,真是皇帝和衛孚看中的人?別不是被他們故意推到前頭來送死的吧?

    柳卿難掩失望,連對話都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你需要的不是我教你什麼,而是自己成長起來,我不是那個可以扶著你往前行的人。」

    闕曉潛雙手握拳,用力的指甲都掐進了掌心,連心的痛讓他繃緊的心舒服了點,原來他心底裡對父皇有這麼高的期望,原來他心裡一直是有著怨的,他在怨父皇沒有幫他。

    是啊,同是兒子,父皇憑什麼就得幫他,他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讓父皇對他另眼相看到幫他的地步?父皇一直對他不錯,也不過是因為母親留下的福蔭罷了。

    看柳卿有了退意,闕曉潛搶先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一禮,「多謝柳先生提點,我知道錯在哪裡了。」

    「我沒有提醒你什麼,還有,我不是你的先生。」避無可避,柳卿受了這一禮,這下也不好站起來走人了,能這麼快反應過來,反應倒是挺快。

    闕曉潛有著他的固執,「我先回房了,等我全部想明白了,再來打擾柳先生。」

    這是硬賴上了?柳卿有些想笑,「不著急,好好想。」

    這次談話算得上是失敗了,但是闕曉潛找出了自己最大的問題,也算是有所收穫,能這麼快發現問題,並且打算解決問題,柳卿有些理解皇帝和衛孚為什麼看重三皇子了。

    「公子,小的有急事求見。」

    什麼事讓全叔連聲音都變了?書房中,柳卿放下筆,「進來。」

    彷彿柳全的手一直放在門上,柳卿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了,柳全快步走進來,一臉壓抑不住的驚喜表情,「稟公子,外頭有人送來許多書簡,點名要見您。」

    「許多是多少?」柳卿挑眉,動作卻不慢,從書案後繞出來就往門外走,全叔趕緊拿過一邊的披風追過去,邊給公子披上邊道:「具體多少還不清楚,全裝在箱子裡,用馬車送來的,小的數了下,馬車有十二輛。」

    十二輛……柳卿差點左腳拌倒了右腳,「全叔,你確定沒數錯?」

    「喏,小的數了好幾遍才來回稟公子。」有這大手筆的,除了柳家還能有誰,柳全心裡高興得無法言表,家族終於是有動靜了,他懸了許久的心終於是放下了一些。

    柳卿看了全叔一眼,這種喜氣是她從不曾在全叔身上見過的,全叔向來穩妥又沉默,沒事可以一天不吱聲,在山上的時候更甚,一開始她都差點以為全叔是啞巴。

    愛書的是她,就算全叔是為她高興,也不會這麼……這麼……表露於外,太異常了。

    柳卿沒有再說什麼,一路琢磨到了柳府門外,愛湊熱鬧是京城人的特色,這麼大場面的送書吸引來一大批人,再加上看到了一直藏在府裡不見人的柳公子,一時間柳府門前熱鬧得像是菜市場,一片的起哄聲。

    「柳公子,可算是見著你了,你那字體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一睹為快啊」

    「就是,再讓我們等下去,我們可要直接衝進柳府了。」

    「哈哈,柳公子,明兒個我們有個聚會,你賞臉來露個臉唄。」

    「憑什麼就賞你的臉,我們明兒個還有個聚會呢,柳公子,來我們這,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

    真是說什麼都有,柳卿覺得自己就是一隻獨自闖入狼群中的羊,明明她就沒那麼柔弱。

    不理會那群人,柳卿數了數馬車數量,真是十二輛,每輛馬車邊都站著個站得筆直的人,那種架勢瞎子才會把他們當成普通馬伕。

    「公子,這是他們的管事。」柳全引著個蓄著黑鬚的文雅中年人過來,這人身上有墨香,那是長年浸yin在書卷中才能沾染上的,哪家用得上這樣的管事?柳卿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心裡的疑問一個又一個的冒出來。

    「在下文林,見過柳公子。」

    不知底細的人,柳卿不願意受禮,移開一步避開,直接問道:「不知道文管事是屬哪家,這麼重的禮,柳卿不敢收。」

    文林笑起來極是好看,溫溫和和的,讓人看著就一點脾氣都沒有,「柳公子不用多慮,這些書只是送給古今書局,為眾讀書子行個方便,柳公子不用擔心在下會以這個脅迫公子答應什麼無理的事。」

    柳卿聽得眉眼一挑,「文管事的意思這全是白送?這裡有這麼多世家公子在,文管事要是應下了,作證的人可是大大的有。」

    「自然,這裡的人全可以作證,柳公子只管放心收下。」

    柳卿搖了搖扇子,眉眼上挑,風流態盡現,「文管事能代表你身後的人嗎?」

    文林眼中閃過興味,以及柳卿無法理解的高興,「這便是主家的吩咐,文林不過是聽令行事罷了。」

    如此嗎?柳卿一點點的收攏扇子,在文林和柳全之間來回打量了幾眼,施施然的走向最前面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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