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感覺在霍俊中看來很正常,人是生活在地上,需要陽光的生命。而地下,再怎麼建築良好,長期的不見天日,自然積攢強烈的陰氣。而人潮湧動,更是令陰氣上浮,帶來那些已死卻不甘於死亡的意識。那些意識,並無實體,所以人們是無法看到摸到的,但是當人數稀少,夜間清冷時,人們往往就會在潛意識中感覺到那些浮游破碎的殘留意識。
而這時候,人們將自然的感覺到潛意識中的恐懼。
霍俊中睜開眼,皺眉道:「生死有命,陰陽不通,我幫不了你,退下。」
飛馳的地鐵車窗上,一張滿是血污的面孔,一個破碎的頭顱,就如被棍棒擊碎的西瓜猙獰恐怖。
雖然聽到霍俊中這樣說,這血污的人頭,還是從玻璃門外穿透而入,匍匐在地鐵地板上,向著霍俊中爬來。「救我,幫幫我。」只有上半身,這亡魂攔腰被切斷,雙手在地板上爬行的時候,發出吱吱的響聲。
人不可注視黑暗,人注視黑暗即為黑暗所注視。
亡魂和人是陰陽兩界,一般來說,非特殊情況亡魂無法接觸人。但是有些人,能看穿陰陽,注視到不屬於人類應當注視的東西。亡魂並無器官,只有當生命注視到他們,他們才會和人建立感應。而修行者,就是能夠看穿陰陽,感應死者的人。
而如果是人生而擁有陰陽眼能看穿生死看到亡魂的話,就會招來亡魂纏身。留在世間的亡魂,往往都是又無法割捨的情感,才令意識碎片殘留在這人世。所以,亡魂大多數是枉死的冤魂,因為憎恨和憤怒,是人類最激烈的情感。感應到他們的人,就會一遍遍的感應到他們的死,進而這一遍遍的死亡,就會成為人本身的記憶。那就如墜入地獄一般,一次次的感受絕望和痛苦。
因此自古以來的陰陽眼之人,如果不能在宗教中找到寄托,擁有對抗亡魂的能力,就往往會精神出現異常瘋掉或者自殺。以此來逃避那無休止的對死亡的感受。
修行者助人不助鬼,不管有多少原因,亡者就是亡者,亡魂只能留下生前最激烈的記憶情感。而強行留在人間,對生者的羨慕和憎恨,最終會令亡魂化為害人的存在。
看著那亡魂爬到自己腳前,霍俊中無奈。握拳伸手,口中念道:「正法乾坤令諸邪避散。」隨著霍俊中禁咒念出,這亡魂啪的一聲被打的粉碎,抹殺於虛無之中。
用禁咒消滅了這亡魂,霍俊中卻隱隱聽到一聲輕微的驚呼。「法術。」霍俊中一愣,縱目看去,自己這車廂並無他人。三節車廂外,一名紅色短髮,穿著灰色樸素衣服的外國青年女子,驚奇的看著自己。這女子懷中抱著厚厚的六七本書,戴著式樣頗為老土的黑邊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只能用老土來形容。
霍俊中使用的是氣禁禁咒,這是在中國也已經幾乎失傳了的秘法。這名外國女子誤以為氣禁禁咒是一般法術,倒也不能說她眼光差。實際上,能夠看到霍俊中使用氣禁禁咒擊碎了那亡魂,說明這女子不簡單,恐怕也是同道之人。
那女子看到霍俊中看向她,有些羞澀又有些膽怯的低下頭,似乎不敢和人對視。這種人,在任何學校都能看得到,生性膽小內向,總是一副受驚的兔子一樣。可是他們越是如此,越會被人欺負。這也許就是人繼承動物的攻擊天性,越是弱者越會被人攻擊。
霍俊中並不因為她表現出來的這種軟弱而放下戒心,能看出自己消滅亡魂,就肯定不是常人。霍俊中不想多事,地鐵到站後立刻下車。那女子猶豫了一下追下地鐵,卻沒找到霍俊中身影。
在她下車的瞬間,霍俊中趁她視線被擋而趁機上車。不管她有什麼原因想找自己,霍俊中不想和這個外國女人打交道。
那女人找了一圈,也沒再看到霍俊中,失望的一個人上車回家。
她的公寓非常簡單,僅有一點最基本的傢俱。進房間後,放下書,拿出一條鮮肉,餵食鳥樑上的一隻烏鴉。這只烏鴉渾身黑如焦炭,羽毛乾淨整齊,色澤發亮,一對紅眼,炯炯有神。
幾口吞下肉條,烏鴉看到女人失望的坐在椅子上,隨手翻著手中的書,心事重重。展翅飛到茶几上,口吐人言問道:「薇兒,發生什麼事情了,你這麼悶悶不樂的。」
被叫做薇兒的年輕女子哀怨的道:「澤特尼,我今天看到了你說的有法力的中國道士了。他在地鐵上,只一伸手,一個鬼魂就被打的粉碎。不過我太沒有用了,不敢直接找他拜師,等我鼓起勇氣,他卻不見了。他肯定是覺得我沒有用,所以不想理會我。」
「這不是你的錯薇兒,中國道士性格都很古怪,不願意和人打交道。你有潛力,今後一定能見到願意指點你的仙人的。」
薇兒不自信的道:「可是澤特尼,我在中國聽他們說,中國道士從來不教外國人中國人真本領的,我們來中國是不是正確的選擇,留在歐洲也許好一點。」
烏鴉澤特尼叫道:「你就是不能留在歐洲才來中國的,你是魔法師協會嚴格禁止學習魔法的罪人血脈,在歐洲沒有任何魔法師肯教你魔法。你要學習魔法來避免鬼魂的糾纏,就只能來亞洲。薇兒,堅強一些,你要追捕你那邪惡的姐姐,就必須學會超自然能力,否則永遠無法為父母復仇。」
「我知道,可是姐姐是天才,我真的能學習超自然能力尋找到她復仇嗎?」薇兒對此毫無自信。
烏鴉澤特尼給她打氣道:「一定能的,你一定能讓身體中的魔法回路覺醒,成為真正的魔女,讓正義得到伸張。」
「不過我們的存款不多了,這座城市的生活開支很可怕,必須要盡快找到工作才可以。」薇兒問道:「我投了幾分簡歷,其中有一所學校給了回饋,我想我先在那裡打工掙點錢,在尋找仙人比較好。」
「哎,悲哀的世界,為了成為明天的魔女,今天先要去打工掙錢。」烏鴉澤特尼如哲學家一樣感歎。
第二天,陳浩博和御手洗青志二人都沒有來學校,午後來到社團活動室,只有霍俊中一人,他沖了杯咖啡打開電腦,倒真是幽靜。
可惜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僅僅片刻後,霍俊中平靜的時刻就被打破了。來訪的客人是意外之人,凌淑芳小姐是也。
凌海峰在當天就請來了武當山的高人,給凌淑芳使用了召魂之術,令凌淑芳甦醒。只是為了安全,又讓她在醫院中多住了幾天觀察。今天是凌淑芳第一天回到學校上學。
「霍同學,我聽哥哥說了,謝謝你那天阻止了許丫頭,我好像真的把她惹急了,要不是你攔阻,說不定許丫頭當時就把我給宰了。」說這話的時候,凌淑芳拍著胸脯,吐著舌頭好像驚魂未定一樣。可是看她眼神,哪裡有半點後怕的樣子。
「舉手之勞,而且,我也不認為許道友會繼續對你下毒手,就是我不阻攔,許道友也不會再攻擊你。」霍俊中並不居功,欠人的和被人欠,對於修行的人來說,都未必是好事。
「你的稱呼真好玩,道友,讓我想起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對了,許丫頭不算出家人,她只是自己喜好才穿道袍的,把另類當個性而已。你也不用稱呼她為道友,聽起來好古怪。」
「那我該如何稱呼?」
凌淑芳提議道:「叫許丫頭就好了。」看來,她對於被擊敗這件事,還是心頭有不滿的。不過這也才合理,如果這種年紀能做到完全的不以勝負外物而影響情緒,那就要懷疑她是不是天生發育有問題,大腦發育不全所以有情感缺失症。
霍俊中平和的說道:「那我也要叫你凌丫頭嗎?」
凌淑芳大叫道:「當然不可以,你比我還小呢,怎麼能叫我丫頭。」
霍俊中道:「既然不能叫你丫頭,我自然也不能叫許道友丫頭。」
凌淑芳低聲嘀咕道:「原來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原來也是個伶牙俐齒的壞蛋。」
霍俊中問道:「凌同學,請問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凌淑芳有點不高興的問道:「沒有事就不能來看你嗎?你不歡迎我?」
「當然不是。」霍俊中立刻否認。
「不過找你是有事。」凌淑芳臉色一變笑的甜蜜蜜的說道:「霍同學,你懂得法術。」
「我只是稍微懂得一點皮毛。」霍俊中警惕的看著凌淑芳,這女孩笑顏如花,但是目光滴溜溜的,肯定打著什麼對自己不利的鬼主意。「凌同學,我向凌老師說過,請替我保密。」
凌淑芳道:「我知道,放心,我也會替你保密的。一看就知道我這人嘴巴緊。」
霍俊中懷疑的看著她,如果霍俊中沒看錯的話,這女孩的本性應該很八卦很雞婆,她嘴巴緊,實在看不出。
凌淑芳鬧道:「你那是什麼眼神,不信我呀。」
霍俊中忙道:「信,當然信。」
「信就好,霍同學,我來除了是謝謝你,還有兩件事。」
霍俊中心頭微微一驚,小心的問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