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灼在東廂房等得有些久了,心裡就有些歎息,看來大姑奶奶也拿莊大夫人沒法子呢,今天果然是白來了,不料等到最後,荷嫂竟然過來說,夫人請她過去,竟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坐在那裡沒有動彈。
「小姐,別讓大夫人等著了······」七巧忙在她耳邊提醒。
華灼這才恍過神來,連忙平了一下因久坐而略略皺起的裙裳,對荷嫂笑道;「請前頭引路。」
荷嫂便在前頭引路,華灼跟在後面,心裡卻有些雀躍驚喜,她覺得這回她是真找到跟莊大夫人相處的門道了,莊大夫人再心如鐵石,女兒總是她的弱點,只要跟莊大姑奶奶、還有那位沒見過面的六姑奶奶相處好了,有她們居中調節,不怕莊大夫人不肯接受她這個兒媳婦呀。
但進了主屋之後,華灼才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樂觀了,莊大夫人倚在床上,面朝裡,飪她行禮問候,只是一言不發,竟是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莊大姑奶奶有些尷尬,把華灼扶起來,道;「母親身子不適·精力不濟,弟媳婦別往心裡去。」
華灼點點頭,知道自己今天能在莊大夫人跟前請個安,已經是承了莊大姑奶奶的人情,也不能奢求太多,來日方長。
「伯母好好調養身子,侄女便不打擾了。」
她很是知趣地退出了主屋,有些事情要循序漸進,不貪一日之功。
莊大姑奶奶也跟著出來,暗暗觀察華灼的臉色,見她並沒有因為受到冷待而面生不豫,心裡倒是真有幾分喜歡這個弟媳婦了,豪族女兒,果然是識大體,胸襟又寬,就算不為了自家夫君的官位她也該幫著弟媳婦跟母親相處好關係,畢竟婆媳不和,家宅難寧,她雖是出嫁的女兒,可也希望娘家能和睦o再說了,弟媳婦的家世明顯比莊家高親家公又正得聖眷,真要是鬧得婆媳不和,只怕吃虧的那個人也不會是弟媳婦。
想著這些,莊大姑奶奶對華灼的表情就更加柔緩和善,歉意道;「今日真是失禮了。」
「大姑奶奶哪裡話,是我該謝謝你才是。」華灼笑了起來,從七巧手中取過貼子,道,「再有兩月餘便是我的及笄之禮,今日本是想請大夫人賞臉觀禮,只是不想大夫人竟是身子不適,不好多打擾,這貼子便請大姑奶奶收下到那日若是大夫人的身子不見好轉,也盼著大姑奶奶能來。」
這話裡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希望莊大姑奶奶能說動莊大夫人參加她的及笄禮,另一個意思是萬一說不動,也希望莊大姑奶奶能代表莊大夫人來。
這兩個意思都不隱晦,莊大姑奶奶自是聽得出來,笑道;「這可是大事,恭喜弟媳婦。」一邊說一邊收起了請貼顯然是答應了華灼的請求。
華灼便又問道;「不知大姑奶奶要在京中住多久?我想與大姑奶奶多親近一些只怕沒這個機會呢。」
這話更是正落莊大姑奶奶的下懷,忙就道;「原就是準備多住些日子的再有半年,你大姐夫就要進京述職,家中都說好了,我只在京中等他來,不用回去了,等謀到了好缺,再一道走。弟媳婦想來時只管來,我幾個妹妹都不在,正覺得悶著,有弟媳婦陪著,也能解解悶不是。」
她說話時,只是凝視著華灼,眼中深意自是表露無疑。
華灼聽得明白,不過她不清楚那位大姐夫的官聲能力,所以並沒有直接應下,只是笑道;「那好,我以後日日來,大婦奶奶別嫌我煩才好。」
只這樣,莊大姑奶奶也已是極為滿意了。
回到太液池舊宅,華灼直接就去了方氏屋裡,把去了莊府的事情說了,聽得方氏老大不高興,道;「她既不理會你,你又何必熱臉去貼她的冷··…··」後面的話到底不雅,就沒說下去,「你的及笄禮上,只須多請幾位顯貴夫人、小姐,又哪裡需要她來捧場,不來更好,省得你還要看她的臉色。」
華灼自然知道方氏是心疼她,想到莊大夫人心疼女兒,必也如方氏心疼她一般,頓時心裡的底氣就又足了七分·笑道;「娘啊,這事兒你就別管了,由著女兒自己處理可好?」
「你呀······罷了,要做你就去做吧,不碰幾個釘子,你就不知道什麼是疼。」方搖了搖頭,猶豫一下,終於還是把自己原本的打算說出來,「我屨是想把莊二夫人請來,已經給她去了信,若無意外,她是一定會來的,你又鬧這一出,自己掂量著辦吧。」
方氏又怎麼可能考慮不到莊大夫人不來觀禮,女兒的面子上不好看呢,只是實在是懶得去看莊大夫人的臉色,名義上的婆婆請不來,親婆婆總能請得到#吧,所以已經往南平郡送了信。只是華灼定要去碰莊大夫人的釘子,請不來還好,萬一真請來了,怎麼處理兩個婆婆之間的關係,恐怕也要讓她頭疼一陣,所以方氏這麼說,其實是希望華灼打消去請莊大夫人的主意。
但華灼已經拿定了主意,又怎麼會輕易改變,於是笑著給方氏撒嬌,道;「娘,我心裡有數著呢。」
方氏也只能無奈苦笑了,出嫁後的日子是女兒自己過的,她雖是親生母親,卻也不好過多的插手,也只能這麼提點一句罷了,該怎麼做,還是要女兒自己拿主意。
華灼是說到做到,之後的日子裡,她除了在家中幫著母親管理家務,順帶在處置那些收回來的產業的時候提點建議,就是柱莊府跑,雖不是日日都去,卻也是平均兩三日便要過去一趟,順帶還送了些調養身體的藥材,有莊大姑奶奶在,自不會吃閉門羹,去了三、五次,竟也有一次能見到莊大夫人,而且還能說上兩句話了。
雖然莊大夫人的態度對她還是愛理不理的,但比之前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卻又是好了許多,華灼知道必是莊大姑奶奶幫她說了不少好話,自也有投桃報李的想法,陪莊大姑奶奶閒聊時,便多問了一些大姐夫曾萬平的事情,怕只聽一家之言還有所偏頗,又托二堂兄華煥幫著打聽了。
能力不足,但為人還算是好的,雖有些喜好擺官威,卻也沒聽說過有擾民欺民之舉,他的官威大都是對著衙門裡那些吏員衙役擺的。大致對這位大姐夫有了基本印象之後,華灼就向父親華頊提了這事兒。
「女兒家休管公門事。」
華頊眼一瞪,將華灼訓斥得灰頭土臉地出來了,但一轉身,他就命人去調查了一下避個准親戚,後來尋了個合適的機會,趁著聖上高興的時候,提了一句翰林院缺個整理存檔的主薄,聖上心裡有數,就讓他自己推薦個人選,華頊也就舉賢不避親。曾萬平不是當主官的料,輔官他自己又不樂意干,莊大老爺這個老丈人都不願意提攜這個大女婿,可見曾萬平真不是干實事的那塊料,華頊自然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去幫他謀什麼肥缺。
其實翰林院這個缺跟吏部筆貼式一樣,都是乾的抄抄寫寫的活兒,但品階卻高一等,是正經的七品之職,最關鍵的是,曾萬平不是喜歡擺官威嘛,翰林院主薄官位不高,但畢竟入了翰林院就是皇帝跟前的人了,怎麼可能跟在吏部一樣,走出去不管是誰,都得喚一聲曾主薄,哪怕心裡看不起,面上都得客氣些,完全可以滿足曾萬平喜歡威風的喜好,而且抄抄寫寫的活兒輕鬆又簡單,也不怕他闖出什麼禍來,頂多就是寫錯幾個字,弄丟幾份無關緊要的檔案,重要的檔案也輪不到一個小主薄來管,不算什麼大事。
當然,這事情辦成,也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了,那時正好曾萬平進京述職,雖說沒能謀到肥缺,心裡也挺遺憾,不過當他新官上任,誰都是客客氣氣叫他一聲曾主薄,就連官階比他高一級,二級的官員也是如此,頓時就志得意滿,大有做官能做到這份上,此生足矣的意味。
他一高興,莊大姑奶奶也就跟著高興,而且曾萬平入京為官,她一家子就都在京裡安了家,沒事兒三天兩頭就能回娘家陪著母親,莊大夫人心裡也高興,華灼再登門的時候,她看著這位準兒媳婦也就順眼了很多,而且這半年來,華灼多次登門,吃了她不知多少冷眼,卻始終待她恭恭敬敬的,心裡倒也有些佩服華灼的好涵養,想她當年做小媳婦時,被婆婆一句重言,都要在心裡氣上半天呢。這樣的兒媳婦實在讓她沒辦法挑刺,只是她還記著當初說過的話,一張老臉總是拉不下來對華灼好,所以態度也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卻也再沒有說過不吃華灼敬的茶這樣的話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眼下擺在華灼跟前的難題就是,及笄禮上,怎麼處理兩位准「婆婆」的關係。此時,離她的及笄禮只有三天了,莊大夫人竟然被莊大姑奶奶說動,答應過來觀禮,而莊二夫人韋氏也趕到了京中,不但帶來了莊靜,竟是連杜宛也跟著來了,卻是讓華灼喜出望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