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放下
當一些事在心中藏得太久太久的時候,其結局便只有兩樣,要麼就是永遠的讓它埋在心底,從此再也不想,再也不提。要麼就是讓它像暴風雨一般一次性的宣洩出來,從此以後再也不心存念想。
羅雲倒自是希望劉書函能夠盡情的釋放完後,從此斷了這一份念想,她並不擔心他會影響到自己與楚硯之間的感情,只是真心有些同情這個被愛所困的人罷了。
她沒有再出聲打斷他,靜靜的聽著他說著以前一件又一件的事,這些事總是與他、楚硯還有她有關,有些她知道,而有時她卻並不知道。
劉書函說得很坦白,從一開始他對楚硯為了她用天子璽去換她,到派死衣黑士去楚河邊境助她脫險,到三城換她回來,力排眾議只娶她一人,到她與楚硯大婚,再到她無故失蹤後馬不停尋找她,親自去南月救她,以及到她墜涯後的一系列事情,就像全存在他的腦海中一樣,完全不需要思考便一件件源源不斷的說了出來。
說到最後,那個一向看上去什麼都不在意的男子竟然已是滿面淚痕。
「這一生,我最恨的就是為何不是女兒身!」劉書函那滿腔的恨意全部融入到了最後三個字身上。
因為自己也是男人,所以,他連向楚硯表白的機會也沒有,更沒有什麼主動爭取的權利。甚至於他只想天天守在愛的人身旁,哪怕為奴都行,可卻仍然不過是個幻想。
他這一生為何要投成男兒身,既然投成了男兒身,老天為什麼又要讓他遇到楚硯,就算遇到了,為何又要這樣讓他的心淪陷到不應該淪陷的人身上?
他不敢啟齒,從來都沒有對人說過他心中的這份愛,他怕一旦說出來,不僅所有的人都要嘲笑他,甚至於楚硯連面也不會再讓他見。他只能將一切都收在心中,所有的疼,所有的傷,所有的滋味都自己獨自承受。
他是多麼羨慕羅雲啊,不僅僅是羨慕,更是忌妒,忌妒得快要發瘋!看到她不僅能守在楚硯的身旁,還能得到楚硯全心全意超過一切的愛時,他真的快要瘋掉了。
他知道,羅雲愛楚硯,可他更愛楚硯,他對楚硯的愛,不會輸於羅雲,更不會輸於這世上任何的人,他可以為了楚硯什麼都不顧,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卻能光明正大的守在楚硯身旁,得到楚硯全部的愛,而他則只能站在越來越黑暗的角落,越來越沉默的看著他們。
「這一生,我最恨的就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訴他我愛他!」劉書函閉上了眼,最後說完了這一句,整個人再也沒了一點的力氣,癱坐到了地上,久久不再有動靜。
羅雲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平時滿口都是道理的她,現在竟不知從何說起,腦中亦顯得有些混亂。
人的感情本來說是微妙的,而如今面對一個對著自己說愛自己夫君的男人,她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決這個男人心中的心結。
愛本來是沒有錯的,不論愛的是同性還是異性,都沒有什麼好值得譴責的,它只不過是你自己的心聲,自己的選擇而已。
只不過,相愛卻並不只是一個人的事,你可以選擇愛任何的人,但卻沒有權利要求你愛的人同樣也來愛你。這一切無關於性別,無關於你愛的人是男是女,哪怕你是女子,若愛的那男子不愛你的話,那麼痛苦與失望也是會伴隨左右。
理了理思緒,她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或許說出來會顯得有些邏輯不清,或許顯得有些沒有條理,但是卻並不會影響到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書函,我知道你心中的苦!」她走到了他的身旁,指了指天上那一輪明白道:「看到那月亮沒有?每個人都覺得它很漂亮,可是它也有它的煩惱。它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呆在那裡,每個晚上重複著這種孤獨的生活。」
「而我們也是一樣!」羅雲將視線轉向了劉書函,接著說道:「每個人都著自己獨特的閃光點,但同時也有著別人難以明白的感受。其實,許多東西根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標準,有的只是你如何去理解罷了。」
劉書函微微動了動,卻仍然沒有抬眼,只是很明顯是在認真聽著羅雲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他今日一五一實的對著她說出心中所有的事,說出所有的感受,一方面實在是憋得太過難受,感覺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而另一方面,他希望這個聰慧的女子能夠給他指出一條明路,能夠讓他從這份痛苦中拔出來。
羅雲自然感受到了劉書函的專注,於是便接著說道:「而許多東西往往不過是人心中的一種執念,你越是緊攢著不放,越是往裡鑽,那麼便會越是陷入其中,永遠無法自拔。而一旦退一步,將它放下,或許等你再回頭看時,亦不過是一場再自然不過的往事雲煙。」
「愛這個東西更是這樣。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根本就不配有愛,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會愛得很苦,傷了別人也會傷了自己。而拿得起放得下的才是真正會愛的人,只不過,這樣的人太少、太少!」羅雲說到這,突然想起了其他的人,也許現在他已經是拿得起也放得下了吧。
「那你是哪一種人?」劉書函出聲了,他淡淡的反問著羅雲,腦中什麼都不去想,只是下意識的跟著羅雲的思緒一起走。
「我?對不能再愛的人就拿得起放得下,而對彼此相愛的人則是拿得起卻不會再放下!」她微微笑了起來,在愛面前,答案本就沒有固定的,真正的選擇又何止這三項。
劉書函愣了一下,隨後也笑了起來,但那笑卻只保留了不到二秒鐘便瞬間又消失不見了:「那是因為你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人。」
「不,書函,你錯了。」羅雲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愛是付出,不是佔有,只有彼此相愛的人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愛是付出,不是佔有?」他喃喃的重複了一次,轉而說道:「可是,我並沒有想著佔有他,只是想在他心中有一丁點屬於我的位子而已,難道這要求也高嗎?」
羅雲想了想,耐心說道:「書函,其實愛有很多種的。我相信,楚硯也是愛你的,只不過並不是男女之情的這種愛,而是兄弟手足一般的愛。在他心中自然也有你的位子,而且並不會低,你明白嗎?」
「我明白,只是我還是不願意,不願意!」他苦笑著,難以從這分執念中自拔出來。
「書函,其實你總覺得因為你們同為男子,所以你對他的愛,無法啟齒,無法向他表白,更無法去爭取他的心。所以你痛苦,你彷徨,你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女兒身,對嗎?」
羅雲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錯了,真的錯了!其實,這跟你是不是女兒身沒有任何的關係。只是與愛與不愛有關。就算你是女兒身,他不愛你,照樣不愛,就算你再怎麼努力也沒有任何的作用。因為愛情本來就是不能勉強的。你有選擇愛誰的權利,而別人亦有決定接不接受的權利。所以,真正的原因不是因為你是男兒,而上你愛上了不該愛你的人罷了。」
「愛上了不愛我的人?」他歎了口氣,似是在思考羅雲的話。
羅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樣一想你便應該能夠想明白了,這世上有多少人愛著心中的人卻並不能得到心愛之人同樣的愛,這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看看其他的女子,以硯的身份與條件,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也為他癡情不悔,可是,結果都一樣,他只會選擇他自己愛的人,至於其他的,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情他自是承不起,自是不會再予以理踩。」
「愛本來就是個自私的東西,若能夠與他人一併分享的,那便不再是真正的愛,而愛也是一個發自內心的東西,只有兩人互相吸引,互相付出,那樣的愛才是真正的愛,才是完美動人的愛。如果帶上了強迫,帶上了勉強,那麼這愛便不再是愛,同時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所以,不要讓心中的執念蒙住了眼睛,不要因為一個人而讓錯失了其他真正愛你和值得你愛的人。若死鑽進去的話,不僅什麼也得不到,而且還會傷人傷已,弄到最後可能連兄弟、朋友都會失去。而你若是能夠放下的話,日後定然會遇到真正與你相愛相守的人。」
羅雲朝將劉書函伸出了手,想拉他起來:「話我也說得很明白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去領悟了。」
劉收函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拒絕羅雲的好意,讓她拉他站了起來。
羅雲說得對,一切終究還是得靠自己去領悟,拿起與放下才能真正的做到。
「晚了,我先回去了,好好照顧他!」他微微整理了一下坐得有些皺的衣裳,不再看她,逕直朝梅林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