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啟軒站在冷暖剛剛轉進來的小道上,臉上帶著冰冷的笑,眼神陰霾的望著她。
冷暖聽了他冷冷的聲音,心裡閃過一絲不悅,旋即又輕笑起來。
紫衣碧衣聽到聲音後就立即轉身行了禮,等前面的公公反應過來也回身行了禮,冷暖才緩緩轉身,低眉順目的給夏啟軒福了福身子。
夏啟軒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冷暖,滿是嘲諷道,「朕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藍妃!」
冷暖這才抬了頭,只見他穿著白色紋暗色金龍錦袍,披著一條脖頸處鑲著一圈白狐狸毛的披風,腰上一根金黃色腰帶,整個人不但顯得尊貴不凡,還多了份書生的儒雅之氣。
她掃了一眼四周,這才發現,她們走的這個園子也沒有掃雪。在這漫天白雪鋪蓋的園子裡,眼神稍不注意,恐怕也是會弄丟的,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看不見也就很正常了。最主要的是,冷暖沒有絲毫想避著他的意思。明明就是他心裡彆扭不想見自己。
冷暖斂了眼神,對夏啟軒笑著道,「皇上恕罪,臣妾眼拙,急著去太后那裡,竟是沒有看見。雪景與皇上溶為一體,可見這兒可真是個賞雪的好地方!」
夏啟軒看著她那平淡無波的臉,氣就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這麼說來朕還不如雪景吸引藍妃?只見了雪而不見朕了。」
冷暖苦笑,心道,「你要是想找錯,隨便什麼都是錯,我怎麼說還不是怎麼錯擺了!」透過夏啟軒極目眺望遠方的雪景,開口悠悠說道,「景與人合二為一乃是賞景的最高境界,無論臣妾看到是景還是皇上又有什麼區別呢?」
「哼!狡辯之詞!「說完滿是怒意的拂袖而去。
冷暖看著他怒氣沖沖的離開,知道他心裡為昨天的事情不好受,況且自己也確實是做得過分了些!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那種恥辱吧!更何況他要是生氣了對自己不會有任何的好處,便對著他的背影輕喚道,「夏啟軒!」
夏啟軒仍是大步往前走著,如是往常,冷暖定也是要拂袖而去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耐著性子提高了聲線極盡溫柔的又喚了聲,「夏啟軒!」
冷暖見他仍是理也不理的往前走去,苦笑一聲,警告自己道,「何必呢!冷暖,千萬不要把自己看得過高了,否則摔下來會很疼的。」
轉過身子對眾人道,「走吧!太后該等急了!」
夏啟軒本想著她要是再叫一聲自己就回頭,誰知道她竟然只叫了兩聲就帶著人走了。他氣憤的握緊拳頭,往樹枝上打去,震落了一地的雪。
郭忠跟在他身邊二十幾年,他的心思自是明白的,雖然不知道昨天在挽月宮裡發生了什麼,看皇上此刻臉色也知道他其實是多麼想要藍妃陪在身邊的。而且,明天的事情少了藍妃眾人又該起疑心了。他們兩個還是早點和好的好!不然受苦的絕對是自己!為什麼他當太監就要當得這麼累呢!心裡為自己默默地哀悼了幾聲。
「皇上,奴才瞧著藍妃娘娘身子都濕透了,本來身子就弱,這樣一著涼,萬一又病了,到時候還是要麻煩皇上。皇上日理萬機的,怎麼能時常為這些瑣事所困!依奴才看不如就讓娘娘到亭中歇歇,驅驅寒,可好?」
郭忠見他停下,便笑著道,「皇上且在此稍稍休息片刻,奴才去喚娘娘!」說完就小跑著追趕冷暖了。
冷暖默默地跟著郭忠走在夏啟軒後面,也不問為什麼讓她跟著,總之,夏啟軒現在心裡不舒服,她還是少惹的好!以前在挽月宮裡,冷暖也只有那麼鹹鹹淡淡的幾句話,此刻在眾人面前,面對正和自己滯氣的夏啟軒更加沒話說。君心難測!
一路上靜悄悄的,郭忠在邊上使勁的給冷暖打眼色,冷暖都假裝沒看見,只低著頭緊跟著夏啟軒,急得郭忠直冒汗,那模樣好像真想代替她衝上前去和夏啟軒說幾句他愛聽的話,好討得他歡心。
最後見冷暖實在是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遞給冷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也低頭走路去了!他是真的想不通,平常這麼機靈的一個人兒,今天怎麼就這麼的不開竅呢?自己剛才還提醒過她皇上自昨晚從挽月宮出來就心情不好,怎麼著也知道是她的問題該也上前去哄哄吧!他可是天子,尊嚴自是比他人高些,難道他還能幾次三番的低聲下氣麼?
夏啟軒聽著那緊跟著的步伐,心裡如貓抓一般,咬咬牙,轉過身停在冷暖前面冷著眼看著她道,「你剛剛說的那什麼景與人合二為一的事情朕倒是不知道,藍妃既然知道就替朕好好解說一翻!」
「是!皇上喜歡,臣妾定是竭盡全力!」冷暖趕忙定住腳步,以免撞到他身上,只抬頭掃了他一眼又低頭看著地下。
夏啟軒氣悶,自己都主動說話了,她還這樣一幅冷淡模樣,真是…以為她是誰?黑著臉轉身走了。
冷暖當然也只有跟著走了,頂著個挽月宮之主的名號,實際上皇宮裡面哪個主不是比自己大?自己的一切可都是面前這個男人給的呢!
領路的公公幾次想上前,都迫於現場氣氛過於緊張給嚥下了,此刻見冷暖要跟著皇上走,索性也不跟著,轉身朝幽寧宮報信去了。
紫衣見冷暖跟在夏啟軒背後,心下倒是放心,對碧衣道,「你先跟著娘娘,我身子有些不舒服,離開一下,片刻便回。」
碧衣瞟了紫衣一眼點點頭,「紫衣姐姐你不舒服就先去吧,娘娘我照看著。反正皇上也在這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皇上,您回來了!」梅妃掀開簾子笑著迎了夏啟軒,看見他身後的冷暖微一錯愕便回過神來,福了福身給冷暖也請了安。
冷暖淺淺笑著向她點了點頭。
夏啟軒看著她們不耐煩道,「朕都快凍僵了,還站在外面幹什麼?」
梅妃看著夏啟軒的眼神變了變,臉上仍努力的維持著笑,歉然道,「臣妾該死!皇上,姐姐快點進來吧!」說著讓開身子,她身邊的丫頭也上前來打開了另一邊的厚簾子,讓夏啟軒和冷暖等人進來。
亭子裡面燃了兩盆火炭,氣溫頗高,冷暖站在亭子邊緣,這才有時間打量進來的亭子。只見亭子的四周都安了可拆卸玻璃,只把不起眼的一角留下,掛上了厚厚的門簾,人坐在裡面外面的美景一覽無餘,真是冬日裡賞景的好地方。而冷暖剛剛讓公公改了的那條路線則是通到這裡的,這個亭子建在一個小山坡的平地上,地勢比冷暖走來的那片地略高些,看來不是她們沒有看見夏啟軒,而是夏啟軒坐在這地方看到了她們。冷暖又是一襲綠衣,在白色世界裡如沙漠裡的綠洲,特別的顯眼。
梅妃見冷暖跟著進來就退到了一邊站著,不過看她進來後就呆呆的望著窗外,便又上前來要將夏啟軒的披風解下,夏啟軒一揚手讓她退到邊上了,皺著眉頭來到冷暖面前。
冷暖一回頭看見夏啟軒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臉,著實是嚇了一跳,驚呼一聲,看向夏啟軒道,「皇上可是有什麼事情?」
「你說呢?」夏啟軒滿是怒意的瞪著她。
冷暖不知所以的環顧四周,見梅妃指了指身上的披風,明白過來,踮起腳尖替夏啟軒解披風。其實冷暖在古代的身體絕對算是高的了,少說也有一米六五,估計常常跳舞,腿特別的長,典型的長腿美女,(是否美女,有待商榷!)可誰知道夏啟軒更高,冷暖也就到他胸前。
夏啟軒走的也快,完全沒有往日的君子風範。從這裡看著路程是少,誰叫古人都喜歡把路修的彎彎曲曲的,製造意境,走起來可真是累死人。冷暖跟著快步走了那麼長時間本來就吃力,也不知道那結是誰打的,半天都解不開,此刻踮著腳尖久了,竟有些體力不支。抓著夏啟軒的披風穩住身子,停了下來,用袖子擦了擦臉上冒出來的細汗。
眾人都摒著呼吸,大氣也不敢出,梅妃在邊上更是著急,那個結是她打的,完全是按著宮裡的規矩打的,只要是宮裡人應該都會解,沒想藍妃竟然不會。隨即臉上閃過一絲欣羨。
夏啟軒心裡一疼,她的身子就這麼差麼?走了幾步路,連站都站不穩了。緊握著拳頭,忍住想要抱著她的衝動,該懲罰她一下,讓她記住作為一個妃子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
夏啟軒強迫自己用最冷的眼光看著她,心裡卻是海浪般波濤洶湧。一整天腦袋裡都想著她,根本沒有辦法處理朝政,卻又拉不下臉去挽月宮見她。心裡痛恨著時常善解人意的她為什麼不會來哄哄自己?心裡明白那件事情不會是她所為,只要她低了頭道個歉自己完全可以翻過,不再去理會的。
可是她呢?出了事情像是毫無反應,不但不找自己解釋道歉,當晚還能睡得那麼香,今天還有心情找琴師來彈琴。他心裡煩的要命,才來梅香居找梅妃,居然在園子裡看到了一身綠衣的她。看著她慢慢的朝靠近,心裡狂跳不已,還準備事後賞那領路的太監,就見她停下來指向另一條路。
夏啟軒想都沒想就出去了,想看看她會如何面對自己,如何向自己解釋!可是她什麼也沒有說,臉上還是那該死的淡淡的笑,望著他的眼睛實際上不知道在看哪裡!看著她凌亂的髮髻,蒼白的唇,濕漉漉的鞋,微微顫抖的身體,心裡更是生氣,難道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嗎!而且自己都主動示好和她說話了,她還不順著路下來!沒眼色的!夏啟軒看著眼前的女子不斷腹誹。
冷暖喘著粗氣的聲音在亭子裡迴盪著,她咬咬牙,盡量的踮高了腳尖,想要看看這個結到底是怎麼打的。
從她嘴裡呼出的氣打在夏啟軒的下巴上,他那薄薄的唇無意識的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有力的手撐著她的纖腰,異常耐心的等著她。她那專注的神情,近乎忘我,比世間任何美麗的風景都有吸引力!期間瞥見郭忠想要上前幫助她輕搖了搖頭,讓他站著別動。
「好了!」冷暖輕呼一口氣,將那根綢帶拉的嘩嘩作響,由於過於用力,披風掉了下去。冷暖趕忙伸手從夏啟軒腋下繞去身後,接住了下落的白色披風。
夏啟軒被她突然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生怕她摔了,猿臂一覽將她擁在了懷裡,輕喚道,「挽兒!」
冷暖仰起頭,朝他邀功似的笑了,亮晶晶的眸子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