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悠悠轉醒,睜開眼驟然看到一張放大在面前的陌生的臉,嚇了一跳,皺起眉頭輕聲喝道,「誰叫你進來的?」
紫衣也被她突然睜開眼嚇得手一軟直直的趴在了她身上。其實紫衣只是想看看冷暖到底怎麼了,如果不舒服就準備請御醫來的。怎奈床太大,冷暖睡覺又不安分,滾到最裡面去了,紫衣只好支著手去瞧,誰知道剛好冷暖就醒了。
紫衣的手一軟,鼻子剛好又磕在冷暖的手肘上,疼的紫衣眼淚流了出來,聽到冷暖的呵斥趕忙飛身起來。
「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皇上今天上朝時讓郭忠交代奴婢說要是娘娘這個時辰還不醒就讓請御醫,奴婢……」紫衣捂著鼻樑,一手擦著淚水解釋道。
冷暖頓了好半天才清醒的意識到,那個人並不是陌生人。看著紫衣眼淚直流的模樣煞是可愛,便輕聲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是你,嚇著你了。」
「沒,是奴婢不小心,讓娘娘受驚了。」紫衣強忍著淚水躬身答道。
冷暖輕瞥了她一眼,「又沒有人,你就不用強忍著了,要是實在是疼得想要哭出來,我會替你保密的。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聽冷暖如此說紫衣也不再忍著了,坐在床沿上揉著鼻翼任由眼淚撲簌簌的流下。
冷暖看著好笑,便閉上眼繼續假寐。想起昨天晚上被那所謂的一線牽的藥狠狠的折磨了大半夜,以及夏啟軒的話,心裡湧現出一種難以言述的困惑。
見紫衣緩過來了便坐起身問道,「一線牽是什麼東西,你知道麼?」
紫衣詫異的望著冷暖。
冷暖被她盯得有些發毛,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怎麼了,有什麼不妥麼?」
紫衣露出異常嚴肅的表情,站起身佇立在窗前。那種表情自從冷暖覺得他們在宮裡面算的上是朋友以後紫衣就再也沒有在她面前露出過的嚴肅。
冷暖遂跟著她起身,外面陽光很好,這間房的采光又好,暖洋洋的日光透過大玻璃窗照在身上,只著單衣的冷暖倒也不覺得冷。誰知等了半天,紫衣轉過身來並沒有向她解釋什麼是一線牽,而是取笑她說:「娘娘不穿好衣服是不是盼著自個兒感冒好讓皇上陪著啊?」
冷暖明白要是紫衣不願意說就算自己怎麼問也問不出來的,便順著她的話了。用那如水的杏眼嗔了她一眼,冷暖本就剛剛醒來,眼裡一片朦朧之光,讓這一眼更具風情萬種。
「死丫頭!想男人了吧,趕明兒我就把你給嫁了!省得你在我面前心煩。」
冷暖這麼直接的在一個古代女子面前說這種話,就算是再厚的臉皮也要紅透了。更何況紫衣在這方面還是有些羞澀的,臉頰通紅的朝冷暖嘟了嘟嘴,跺著腳,「娘娘要是還是如此戲弄紫衣,那紫衣可就走了。」
冷暖淺笑著看那時常穩重冷靜做事有條不紊的紫衣變得急躁,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成就感。抬眼望了眼窗外高懸的太陽,斂了眼神淡淡道,「幫我穿衣服吧!肚子餓了!」
冷暖見紫衣看著自己脖子上的三色寶石顯露出呆愣的表情,便透過鏡子舉著三色寶石輕笑著對紫衣道,「要摘下來看看麼?」
紫衣癟了癟嘴,戲謔道,「奴婢可不敢,皇上要是知道了還不要殺了奴婢啊!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皇上親手給你戴上的,意義深刻呢!」
紫衣用一支白玉簪子將冷暖的頭髮挽起來,伺候冷暖梳洗完畢後建議道,「娘娘好久沒有去普經閣練字了,過會兒用了膳要去麼?」
冷暖垂著眼將寶石放進衣內,無所謂道,「反正沒事,隨你安排吧!」
「秦嬤嬤在門邊等著,要不要讓她替娘娘把把脈?」紫衣試探著問。
冷暖微微蹙了蹙秀眉,淡然道,「不用了,只是昨天晚上太累才會睡過頭的。」
紫衣便以為是皇上讓娘娘受了累,紅著臉低聲勸說道,「還是讓秦嬤嬤把把脈,也好替娘娘早日調理好身體。」
冷暖掃了她一眼,冷聲拒絕了。過了半晌,冷暖才起身下樓,只是那原本此刻應該擺滿食物的桌子上空空的。她垂下眼簾,抿著唇輕輕笑著,轉身徑直坐在了挽月樓一樓大廳裡。
紫衣匆匆忙忙的從外面回來,面帶喜色,接了小宮女端上來的茶放在冷暖身旁的小几上,低聲說道,「娘娘,皇上剛剛讓人傳話說中午帶娘娘出宮去。奴婢想娘娘現在是不是只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
「隨便!」冷暖喝了口茶,不甚在意的說道。
紫衣見她不高興,臉上的喜色便淡了許多,吩咐人上了幾盤精緻的點心,默默地站在冷暖身旁,等她不吃了才道,「皇上估計還得一會兒才能過來,娘娘要不要在挽月樓的書房裡寫會兒字?」
冷暖抬頭疑惑的望了她一眼,稍作猶豫點了點頭。說實在的,她此刻沒有心思練字,練字是一種非常需要心境的活,而她現在心裡有些亂,思路混雜。
紫衣好像也發現了,進了書房並沒有讓冷暖寫字,而是自顧自的磨墨寫了起來,直到寫了整整的一頁字,吹乾了才拿起來對站在窗前發呆的冷暖道,「娘娘,看看紫衣的字寫得可好?」
冷暖興致不大,接過來掃了幾眼,吃驚的抬起頭望著紫衣,紫衣朝她笑著點點頭,冷暖便迅速的看了起來。
紙上寫道:一線牽是夏國宮廷的一種秘藥,即可說是藥也可說是蠱甚至還可以說是一種聯繫工具。它是一種蟲子,從卵開始便用血養著,一直到它六個月長成熟進入人體都只能用一個人的血養著。如一日不喂血全身失去光澤;二日不喂全身烏黑;三日則僵硬的死去。正因為如此所以它也被人稱為血蠱。
它僅小指般大小,全身血紅,晶瑩剔透,見過的人都說世間任何事物都比不上它的萬分之一。不過別看它小每日需血量卻很大,幾乎沒有人能堅持六個月把它養成的。至今為止夏國也只有七隻,而能夠考察到的只有夏國始祖以及月妃服用過,另外先皇曾賜了一隻給一個神秘女子。而且據記載始祖和月妃服用的為孿生蠱,據說它能夠讓服用孿生蠱的兩人心意相通。只是那種蠱更是難養,曾經萬聖教的一位使者偷偷的養過,幾十年來一條也沒有成功。後來被尊使發現將他處以死刑,眾人才知道那些莫名失蹤的幾百個青壯年全被用來試著養蠱了。
每一條一線牽都會有和它相配的尋香,尋香是一種速度極快,嗅覺極為明銳的飛蟲,一旦一個人服用了一線牽,那麼,無論那個人如何變幻,藏在哪個角落,只要不死,尋香都能尋跡找到。是一種非常好的尋人工具。
它對於服用者來說沒有任何的危害,多年來深受上位者的喜愛,也因為這夏國常年都會有無數消失的人口。
冷暖輕輕蹙起秀眉,有那麼一陣的恍惚,明朗醇厚的聲音響起:無論千山萬水海角天涯,再也不怕你會離開!
原來是這樣!她很是勉強的笑笑,將紙張還給紫衣,紫衣轉身放進香爐裡燒了。她的字跡是不能讓人看見的,更加不能讓人記住。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紫衣很少寫字。哪怕是冷暖要求她教自己寫字的時候紫衣也沒有寫過,只是稍稍指點了一下。冷暖對她的行為表示理解。
柳衣對著宮外的一切異常的興奮,對著冷暖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冷暖看著那明亮的眼,微紅的臉不忍打斷,淡淡的回應著。
蔣勤筆直的站在門邊上,目不斜視的微垂著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夏啟軒在郭忠的伺候下去更衣了。冷暖聽他說要去更衣還著實好好的嘲笑了一頓,出來吃頓飯還要換衣服,這些人可真是不怕麻煩。不過也是的,不然那麼多的時間怎麼打發呢。
「夫人,主子讓你到樓頂去看湖景。」郭忠走進來,在冷暖身後聲音帶笑的輕聲說道。
冷暖起身微笑的望著他,郭忠便走過去輕柔的替她整理好衣物,領著她上樓去了。在樓梯的拐角處,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女子迎面走下來,頭上梳著婦人髮髻,圓臉,大眼睛,人顯得稍稍有些胖。腹部微微隆起,許是衣服過於寬鬆看不出懷孕的實際時間,不過看她走路有些蹣跚吃力的模樣,孩子該是快要落地了。
冷暖望著她呆愣了會兒,右手無意識的去撫摸小腹。而後輕輕的笑了起來。看著那個圓臉的女子也有些愣愣的盯著她,便朝她點了點頭,四處張望了一下,道,「你們都退下去,讓這位夫人先走!」
夏啟軒為了防止上次事故的再次發生,安排了十人保護冷暖,蔣勤更是不離開她十步以外。這座樓梯並不寬廣,他們這邊人幾乎佔滿了整個樓道。
郭忠出門後就一直用餘光注意這冷暖,此刻聽她發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低下了頭似乎在想什麼。
柳衣不太高興的嘟著嘴,「我們這麼多的人讓她一個哦!真是的。」嘴裡雖是這麼說著身子卻已經往後移動了些。
冷暖假裝不甚在意的又說了一遍,目光冷冷的注視著右後方那個直立如松的男子。
樓上的夫人許是見他們氣氛不太對,便笑著對冷暖道,「你們人多,退下去太麻煩,還是奴婢…奴家退上去吧!」
冷暖微微皺了皺眉頭,輕笑起來,掃了眼蔣勤冷聲道,「你這是在違抗我的命令,不聽我的話麼!!」
沒有怒氣,沒有刻意的示威,沒有加注語氣,可這話偏偏有讓人生生的打冷戰的威力。
蔣勤終於抬起了那雙始終半垂著的眼,似是不相信剛剛那讓人有壓迫感的話語出自眼前這個柔弱淡然的女子,「屬下不敢!」
「那還不下去!」冷暖側過身子貼著木質牆壁讓出一條道來。
「屬下不能離開夫人!」蔣勤仍是不屈不饒的躬身立在樓道上。
夏啟軒站在樓梯口的房間內,此刻的場景看的清清楚楚,對蔣兢點點頭,蔣兢便掀起一角門簾朝蔣勤打了個手勢。蔣勤便揮手讓身後的人退了下去,自己卻是跟著冷暖身後側著身子貼在牆壁上。
懷孕的女子有些驚恐的朝身後望了眼,掉頭朝冷暖笑了笑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扶著欄杆快步走了下去。冷暖抬腳上樓時不由自主的回頭望了眼疾步離開的女子的背影,恰好女子也回過頭來,看到冷暖也望著她,立馬掉過頭去,眼裡滿是驚恐與擔憂。
「挽兒在想什麼,一直走神。」夏啟軒從身後攬著冷暖的腰,頭埋在她的肩上,絲綢般光滑亮麗的黑髮傾瀉下來,擋住了那絕世的容顏,輕咬冷暖粉嫩的耳垂以示不滿。
冷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沒什麼,只是想到你上次說的,孩子那麼小喝了奶吃了飯就會長成參天大樹般!」
「我忘記了!」夏啟軒閉著眼隨意道,嘴角上揚,飛入鬢角的劍眉挑著,顯示著他此刻心情大好。
接著自顧自的道,「等邊疆戰事結束了,我會時常帶你出來的,不會讓你一個人悶在皇宮裡面。除了京師,我們還可以安排好一切到更遠的地方去,比如到靈州去看花,那裡四季如春,除了梅花一切應有盡有。你不是怕冷麼?到時候我們可以在那裡過完整個冬天;或者是去錦州看海,錦州也比較暖和。還有就是那裡的大海是整個雲嶺大陸最美麗的。順道去看看母妃,我想要是母妃見了你肯定會很喜歡。」
夏啟軒睜開眼,那雙黑眸裡流光溢彩,此刻裝滿了世間無數美好的願望,讓它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引人入勝。「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地方,只要是你想去的,我們就去,可好?」
冷暖轉身撫摸著那俊美的容顏,那雙黑瞳裡映著自己的容顏。嘴角輕佻,輕輕的吐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