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突,再想不到會是這孩子,那會是誰讓他來的,鈕祜祿氏,那拉氏,德妃,還是他…一張張面孔迅速的滑過腦海,我的眼光卻落在了十四阿哥的臉上,他的表情卻平滑如絲,看不出一絲情感的褶皺,只是漠漠的盯著火盆中不停跳躍著的火焰。
「哼」,他突然極低的哼了一聲,轉頭看了我一眼,清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類似於嘲諷或是自嘲的情緒,沒等我分辨清楚,一抹朗然笑意已浮上他的面孔,我一怔,十四阿哥揚聲說,「是弘歷呀,快進來吧」
看著他彷彿一臉的愉悅,我忍不住低低的歎了口氣,十四阿哥也好,八爺也好,甚至四爺和胤祥,彷彿人人都在懷裡揣著數個面具,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取出附在臉上,久而久之,笑也好,哭也好,估計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剛和胤祥成婚的那段日子,新婚燕爾,那時他粘我粘的緊,我曾半開玩笑的問他,我到底有什麼好。胤祥攢眉扁嘴的想了半天,用一付勉為其難地表情說了一句,你什麼都好。
我當時大笑,拍著他的肩膀說,想不出來沒關係,不用如此痛苦為難,我不會因為這個把你休了的。胤祥噴笑了出來,卻沒說什麼,只是笑咪咪的看著我,可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了一句,你笑就是笑,哭就是哭,這樣最好。
當時我不明白,還笑說他誇獎人還要打啞謎,胤祥卻只一笑,不再多說什麼,隨口說起了別的,就把這個話題繞了過去,可現在想想,「笑就是笑,哭就是哭嗎……」我低喃了一句。
忍不住又看了十四阿哥的笑容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瞭解他越多,卻越發覺得他只是個可憐人罷了門簾子一掀,一股冷空氣迅即竄了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踩著穩重的步伐走了進來。
到及十四跟前,他停住腳步,「弘歷給十四叔請安,十四叔吉祥」,弘歷朗聲說,又一彎身請了一個安。「呵呵」十四一笑,伸手扯了他起來,「快起來,給十四叔看看,有些日子沒見你了,聽說前兒太傅還誇你來著,皇上聽了也很歡喜呢」。
弘歷笑瞇瞇的一抹鼻子,「是,太傅說我也的字不錯,有些像十四叔您之前的風格呢」,「是嗎」十四哈哈一笑,「敢情兒,看來還真是叔侄,字寫得都像,趕明兒個,你寫篇字來,給十四叔瞧瞧弘歷響亮地回了一聲。
我怔怔的瞧著這一大一小,叔侄兩個,十四的溫和慈藹雖不曾見過,但也不出意料,可弘歷略帶撒嬌的孩童口吻,卻讓我覺得有些彆扭。之前見他數次,每次都是穩重有禮,少年老成的樣子,那雙冷靜的眼,讓人覺得他彷彿不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可今天看起來,他到像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了,可反而讓我覺得更不自在…
沒等我琢磨過味兒來,弘歷一轉身就向我靠了過來,嘴裡甜甜的叫了一聲「十三嬸」,「啊」我下意識的應了一句,弘歷已半倚在我身邊,伸手去輕輕摸了摸薔兒熟睡著的臉龐,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妹妹睡著了」?
「是啊」我笑著點了點頭,眼角兒不經意間掃到,十四阿哥看著弘歷那若有所思的眼光,心裡不禁一跳,忙鎮定了一下情緒,才笑問「你怎麼來了」?弘歷嘻嘻一笑,「方纔有小太監來回,說您這就過來了,可等了半天不見您,娘娘就問怎麼還不來,福晉和額娘怕您迷了路,要自己出來找,我就請命了」。
我忍不住一笑,「你額娘放心你一人出來」?弘歷一吐舌頭,「我後面跟著一堆太監嬤嬤們,再說正戲剛開始,福晉她們也不好走開的,宜主子和其他幾位娘娘也在呢,一屋子人,三哥又跟著阿瑪在一起,沒在這兒,所以我就來了」,說完又低頭去看薔兒。
「喔」,我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他這會兒被火烤的有些紅撲撲的臉,「那辛苦你了」頓了頓,我又狀似不在意的問了一句,「今兒唱的正戲不會是《滿床笏》什麼的吧」,弘歷一愣,抬頭看向我,傻傻的問了一句,「您怎麼知道」?我微微一笑,「若是唱得《挑滑車》那一類的打來打去的武戲,你才不會出來找我呢」。
「哧」,一直默然無聲的十四阿哥噴笑了出來,我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那暖暖的眸子和他真像…我忙得轉回了眼,身旁的弘歷臉卻越發的紅潤,他扭股糖似的叫了一聲「十三嬸」,我微微一笑。
「好了,戲都開演了,你和弘歷也快回去吧,讓娘娘她們等急了也不好」十四阿哥笑著對我說了一句。他活動了一下肩膀,站起身來又問,「弘歷,你阿瑪他們都已經去萬壽亭了嗎」,弘歷忙站直了身子,恭敬的答了一句,「是,阿瑪和各位叔伯都已經過去了,侄兒出來時,碰見九叔了,他正吩咐人去找您和十叔呢」,「唔」,十四阿哥點了點頭,「誰在外面伺候著呢」,他揚聲問了一句。
「回十四爺的話,是奴才,秦全兒」,一個聽起來很爽利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秦全兒是四爺的身邊人,不論是誰派他來的,一定知道我和十四阿哥在一起,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估計又是謠言滿天飛,雖然這會子,這皇宮裡知道這件事的人,一雙手外加兩隻腳都數不過來,可該掩著的事還是要掩著的。
十四阿哥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先低頭看了我一眼,眼中的嘲弄之色更濃,他擰了擰嘴角兒,他瞇眼盯著我,卻對外面說,「你進來幫著收拾一下」,「喳」,秦全兒應了一聲,一掀簾子進了來,先麻利的請了個安,接著就走了過來,肅立在我身邊。
我給薔兒略收拾了一下,就要站起身來,「哎喲」,我忍不住低叫了一聲,方才一直全神貫注的應付十四阿哥,竟一無所覺,這會兒子想站起來才覺得腿麻的不行。身子一晃,我又坐倒回凳子上,一旁的弘歷和秦全兒忙伸手扶了我一把,他們身後的十四阿哥卻緩緩地收回了他欲伸出的手,緊握成拳。
「福晉,讓奴才來吧」,秦全兒陪笑著說,「您抱了小格格這麼久,手臂也酸了」,我點了點頭,「那麻煩你了」,「主子,您折殺奴才了,來,您給我」,秦全兒半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接了薔兒過去,又輕又穩的將孩子抱在了懷裡。
他一轉身在門口輕咳了一聲,簾子一挑,門口露出一個小太監的臉,眉精目靈的,雖然從沒見過,但他能出現在這兒,那自然是「自己人」。秦順兒一偏身出去了,十四掃了我和弘歷一眼,一轉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十三嬸,我扶你起來」,一旁的弘歷輕聲說了一句,我下意識的去看了他一眼,弘歷對我微微一笑,那雙令人萬分熟悉的眸黑眸子裡再沒有撒嬌的柔軟,卻洋溢著一片冷靜,我心裡忍不住苦笑起來,什麼也沒說,只略略借力站了起來。
弘歷見我站起身來,卻沒鬆手,將他的小手送入我手中,又牢牢地握住了我的,無論如何,這溫暖的小手還是一個孩子的手,我略用力握緊了他的,弘歷仰頭對我咧嘴一笑,童真的笑容一閃而過。
一出門,冷風迎面吹來,我不自禁的伸手緊了緊領口,先看了一眼正緊緊抱著薔兒的秦全兒,他對我點點頭,眼光一飄,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這才發現十四阿哥還沒有走,正背著手站在院門口,仰頭看著天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見我們走出來的聲音,十四慢慢的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我,冷冷的月光灑在他臉上,映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中有著欲言又止。我在心裡低低地歎了口氣,不論他好與不好,悔與不悔,我都沒有辦法作出半點回應,哪怕是恨意或憤怒。
低頭深思中,突然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奇怪,一抬頭,卻發現十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跟前,眼睛卻望著我身後,臉上的神色去變得有些古怪,嫉恨,不屑,狂傲…種種情緒猛地一起出現在他臉上,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扭曲。
我忍不住的想要往後退一步,躲開他身上突然冒出來的戾氣,「啊」我低叫了一聲,左手緊緊地被十四握在了手中,我下意識的往外扯動著,十四的手卻如銅澆鐵鑄一般,牢牢地圈在我的手上。
一旁秦順兒睜大了眼睛,半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身後的小太監卻把頭低的不能再低了,只覺得弘歷的手呼的一下濕熱了起來,可我卻沒法分辨那是我的汗,還是他的。
「你…」我嘴唇囁嚅著,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努力的掙脫著,儘管十四握的更緊。不一會兒,手腕就有些麻辣辣的疼起來,心頭一熱,一股火氣竄了上來,我正想著是給他手腕一口還是踢他膝蓋一腳的時候,十四突然低了頭,嘴唇離我的耳朵彷彿只有半寸,一股熱氣噴了過來。
我大驚,可沒等我反應,十四阿哥低聲說了一句,「你不是又想咬我吧」,我一怔,雖然是他不對,可是猛地一下被人猜中了心思,臉上還是不自禁的一紅,十四呵呵輕笑出聲,又問了一句,「如果我出了事,你是不是還是不會來救我」。
我一怔,情不自禁側過臉看了十四阿哥一眼,他在笑,笑得有些吊兒郎當,可他的手在抖,微微弱弱的,可確實在抖…這絲顫抖卻讓我已到嘴邊的「沒錯」兩個字,怎樣也說不出口。
嘴唇兒不自覺地哆嗦著,可這句話終還是沒說了出來,我呼了口氣出來,只能把頭轉了開來。突然覺得十四的手不抖了,可一股溫熱柔軟卻覆蓋在了我的手心。等我順勢低頭去看時,十四阿哥已經抬起了頭,咧嘴一笑,笑容滿是愉悅,白牙明晃晃的,「保重」,他低聲說,恍若道別一樣,我不禁一愣,說完他直起身來,深深地往我身後看了一眼,轉過身大笑著走了。
一時間被十四阿哥高的暈頭轉向的,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手心兒,十四阿哥嘴唇的溫熱觸感彷彿還留在上面,忍不住用力搓了搓。一旁一直愣著的秦全兒乾咳了一聲,「福晉,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他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那小太監也乖巧的一直沒有抬頭,我點了點頭,「走吧」,秦全兒微微一躬身,對那個小太監低聲吩咐句什麼,自己的眼神卻情不自禁往我身後飄去。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剛要邁步,才發覺弘歷一直很沉默,微微扭頭不知在往後看什麼,「弘歷」,我輕輕的喚了他一聲,「喔,十三嬸,我們快走吧,這兒好冷」,這孩子彷彿一下子才反應過來,見我看著他,忙地拉著我就走。
我沒說什麼,卻隱隱猜到了弘歷和秦全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心裡一燙,面上卻還是自然的隨著他往外走去,秦全兒走在了頭裡,那個小太監撐了一盞宮燈,跟隨在我身旁。到了院門口,我邁步走了出去,終是忍不住地的往後看了一眼,屋子廊柱後,一襲天青色的襟角兒隨風飄了一下,又瞬間消失不見了……
一種莫名的感覺瞬時填滿了內心,彷彿二氧化碳一樣,無色無味卻沉重。我略微加快了步伐,只覺得手裡一緊,低頭一看,弘歷正被我突然加快的速度,扯得踉蹌了一下。
他卻一聲不吭,頭也不抬的努力加快了腳步,我不禁有些歉疚,忙放緩了腳步,弘歷若有所覺的抬起頭看向我,見我正看著他,他咧嘴一笑,一口細米白牙也是亮閃閃的,我忍不住回他一笑。
「福晉,再走不遠就是萬字樓了,您看…」秦全兒略緩了腳步,側過身恭敬的問了我一聲,我邊走邊用手揉搓著眉心,每次見了宮裡的人,男也好女也罷,明裡暗裡刀槍劍戟的,總覺得長此以往,人會短命。
「知道你十三爺在哪兒嗎」,我低聲問了一句,秦全兒一愣,又瞥了一眼走在我們旁邊的小太監,那小太監忙回道,「回福晉話,奴才方才見到秦順兒公公拿著十三爺的手爐往戲檯子那兒去了,估摸著十三爺應該在那兒」。
「喔…」我慢應了一聲,秦全兒機靈的說,「福晉,要不要小的去請十三爺過來」,「不用了」,我笑了笑,「回頭你去給德主子回,就說薔兒可能受了風,有些發熱,我先帶她回去了,回頭再來給娘娘請安,十三爺那兒,你看他閒了,告訴他一聲就是了」.
「啊,是」,秦全兒一怔,又忙的應了一聲,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回,我也不在乎德妃信不信,反正她最明白讓我今天進宮來的目的,既然皇帝已經看過了我們母女倆,她見不見的根本無所謂吧。
正想著,不遠處突然一陣光亮閃動,應是有人往這邊走來了,沒等我說話,秦全兒已回頭跟我陪笑著說,「福晉,走了這麼會兒,要不要歇歇」,我不禁一笑,點了點頭。秦全兒轉身領著我們往旁邊走去,那兒有個小小的廊子,被幾個奇形怪狀的山石半掩著,夜色昏黑之下,還真看不太清楚。
我剛剛踏上了廊子,就聽到一陣嬌笑傳來,腳步不禁一頓,才又慢慢的坐了下來,弘歷卻沒坐下,只是半依在我身邊。聽著那只聽了一晚卻再也不會忘記的笑聲,八福晉那嬌艷的面孔,不期然的浮現在了我的腦海。
八福晉那嬌媚又帶了不容別人質疑的話語聲越來越近,嘰嘰喳喳的無非再說些女人瑣事,「福晉,咱們快些走吧,良主子早就陪著宜妃去了萬字樓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哼」,八福晉重重的哼了一聲,「知道了,就這麼急腳鬼似的,就算你婆婆性氣大,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八福晉的話一出口,四周立刻沒了聲音。
我用手輕捋著弘歷光滑柔軟的辮子,大致能猜到,方纔那個溫和的聲音應該就是那一向很少見面的九福晉,以前見過她兩次,看著是個溫和沉默,少言寡語的女人。
敢在宮裡明目張膽說宜妃脾氣不好的,大概除了皇帝也就是這八福晉了,想到這兒,我不禁苦笑,要是這樣說來,那次在八爺府,她對我還算客氣的了。
正想著,就聽見外面有人乾咳了幾聲,笑說「聽說今兒的戲不錯,那個紅角兒不比以前的趙鳳初差,嗓子清亮的很呢」,一旁眾人剛應和了兩聲,就聽見八福晉哼了一聲,「聽見這些戲子的名字我就煩,沒有一個好東西,說起那姓趙的,我就想起那個女人…」,話未說完,她又嚥了回去.
外面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八福晉還真是難伺候,別人幫她轉話題,她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給,怨不得八爺失勢的時候,連她娘家人都躲得她遠遠的。轉念又想起她方才說的話,那個女人,難道是指…
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干貴婦身上隱隱約約的脂粉香氣也隨風飄散了過來,我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就這麼會兒,風越發的強了,我正想回過頭去,看看薔兒會不會冷,就聽見一個太監聲氣喊了一句,「誰在那兒」?
我扭回頭看了看,才發現原來小太監手裡半掩著的燈籠猛地被風一吹,竟搖晃了起來,光影閃爍間被個眼尖的看見了。我不禁了眉頭,無論如何,這當口我可不想去見八福晉這個母老虎。
沒等我想出對策來,弘歷已經站直了身子,對我笑了笑,又躬身行了個禮,轉頭朗聲說了一句,「是我」,說完邁步走了出去,秦全兒沖一旁的小太監一揚下巴,那小太監忙追了出去。
「侄兒給八嬸兒,九嬸兒請安」就聽弘歷恭敬的給八福晉和九福晉問了聲安,「喲,是弘歷呀,這黑黢黢的,你怎麼躲在那兒,就帶了這個一個小太監」?八福晉顯然沒想到會是弘歷,頓了頓才說話。「是,侄兒方才聽戲聽的悶,就帶著小六溜了出來,可又有些內急,所以…」,弘歷奶聲奶氣的答道。「哼哼」八福晉不以為然的嬌笑了一聲,一旁的女人們也都笑了出來「弘歷,福晉和你額娘她們都在萬字樓了吧」,九福晉笑問了一句,「是,和各位主子在一起」,弘歷朗聲答了一句。
「天兒這麼冷,你就別在外面跑了,小心凍著,讓你額娘擔心,跟九嬸一塊兒回去吧,我有好東西給你玩,好不好」?九福晉溫柔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並不虛假,九爺那張陰沉的面孔不期然的出現在我眼前,我忍不住搖了搖頭,想不到他竟娶了這樣一個性子和順的女子,可那溫文爾雅的八爺,卻是…
「行了,咱們快走吧,你剛才不是急得很嗎,這會子又跟個孩子說個沒完了」,八福晉不耐煩的打斷了九福晉,說完抬腳就走,花盆底兒敲得青石地面分外的響。「八嫂…九福晉低喃了一句,雖然看不見,可我也能想像九福晉那尷尬的面容,倒是弘歷清清脆脆的應了聲「好」,又追問給他什麼好東西,多少挽救了一些九福晉的面子。
就聽她笑語了兩句,就帶著弘歷和一干人等追了過去,人聲越來越遠,我又靜坐了一回,這才站起身來和秦全兒笑說,「咱們走吧」,秦全兒點了點頭,悄沒聲的跟在了我的身後。
雖然沒了燈籠的照明,可四周各處隱約透出來的光華,還是能讓人看得清路,黑暗所帶來的模糊反倒給人一種被保護的感覺,我的心慢慢的放鬆了下來,在這皇宮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的感覺了。轉過了一個涼亭、,秦全兒趕了兩步上來,低聲說,「福晉,奴才這就去叫人備車,您在這兒先等一會兒,十三爺那邊,奴才自會命人去通稟」。
我伸出雙手接過了薔兒,對他笑說了句「多謝」,秦全兒沒再多說話,只打了個千兒,一轉身向右側走去。我看看薔兒睡的熟熟的小臉兒,不禁一笑,低頭輕輕親了親她。
抬頭看看四周,這兒離著萬字樓好像還有段距離,但是戲曲的咿咿呀呀之聲卻不絕於耳,聽著挺清晰的,可烏漆抹黑的也實在判斷不出這兒到底是哪兒。想了想,我轉身走了兩步,半靠半坐在了亭子的台階下,這兒正好背風,而且算有個人來人往的,也是我看得見他,他看不見我。
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就越發的覺得冷了,我抱緊了孩子,正在心裡默默的哼著「為了你受冷風吹…」,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了來,我凝神聽了聽,不是花盆底兒而是靴子的聲音,那應該是秦全兒回來了,可再聽聽,又彷彿不是一個方向傳來的。
我閉緊了嘴巴,只是安靜的坐在原等待,要說這些年在宮中得到的教訓之二就是,不論你聽到任何聲音,請不要隨便起立走動,不然很可能會踩到雷.
「九哥,你怎麼才來,我等你半天了,老爺子那邊兒有動靜了嗎」十爺刻意壓低的聲音突然傳了來,我身子不自覺的一僵。
就聽十爺念叨著「這老十四也真是的,這節骨眼的,一轉眼兒人就沒了,八哥已經派人去找了,說什麼這回也不能讓老四他們再佔了先」。
「哼」,九爺輕哼了一聲,「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吧」,語意帶了兩分不屑,更多的卻是森寒,我心裡一涼,十爺的聲音卻是一滯,過了會兒,才吶吶的說了句,「你是說他去找…」,「好了」九爺打斷了他,「有什麼話回去說,張廷玉他們方才被宣進去了,我送太醫出來的時候,剛好碰到,咱們先去找八哥『聽戲』吧,你出的太久,多少人盯著呢」。
「喔」,十爺愣愣的應了一聲,我稟心靜氣的坐在原地不動,卻能猜到他們再說西征的事情,估摸著九爺是剛從康熙那兒回來。在這時分,康熙宣了首輔們進去,自然是去商討這場自熙朝以來最大的戰敗了,也難怪一眾阿哥都蠢蠢欲動,百萬雄兵在手,就等於王權握了一大半,更何況康熙沒有再立太子,誰能帶兵,自然可以看出所謂的「聖意」。
「哼」我忍不住低低哼了一聲,就是因為對這「聖意」的錯估,八爺和十四阿哥才會兵敗如山倒吧。「誰在那兒」九爺突然厲喝了一聲,我的心猛地一跳,差一點叫出了聲來,我沒動也沒出聲,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沒等想明白,就聽到一個小太監有些驚恐的聲音,「奴才劉貴給九爺,十爺請安」。
我緩緩的吐了口氣出來,嚇我一跳,還以為…「唔,你來這兒幹什麼,鬼頭鬼腦的」,十爺大咧咧的問了一句,「回爺的話,奴才過來找十三福晉,她要的車備好了」…
那小太監話還沒有說完,我已經悄悄的站起了身,貓著腰一步步地往亭子上走,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九爺他們定料不到我非但不躲不閃,反而往那最顯眼的地方去。
「九哥」,十阿哥低促的叫了一聲,「行了」,九爺輕喝了他一聲,頓了頓,又衝那小太監說「我們沒看見什麼十三福晉,誰讓你來的」,那小太監恭敬的回說,「是德主子宮裡的陸公公,說是小格格不舒服,十三福晉要先回府,吩咐了奴才到翠波庭這邊兒來迎,陸公公也沒說的太清楚,估摸著福晉可能帶著小格格在廂房那邊」。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秦全兒果然精靈的很,知道這種事兒跟四爺越不沾邊越好,先去回了德妃,讓她再去吩咐人送我回去。「唔」,九爺淡淡的嗯了一聲,「那你去吧」。「扎」小太監應了一聲,腳步聲響起,聽著是往我方才來的方向去了。
等那小太監去得遠了,底下突然安靜了起來,只偶爾傳來些唏唏嗦嗦的聲音,我緊緊地抱住了薔兒,縮在了亭子的柱子後面,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寂靜中,彷彿都能聽到自己心臟怦怦的搏動聲。
過了會兒,「九哥,我這邊兒沒人,你那兒呢」,十爺雖然壓低了嗓門,靜夜裡聽來還是分外清晰,我忍不住又往裡縮了縮,「沒有」,九爺冷回了一句,「那丫頭那麼精,就算人在這兒,估摸著一聽咱倆說話的聲音,早跑了」十爺大咧咧的說了一句,好像放下了心來,嗓門也大了起來。
「算了,在不在這兒都無所謂了,哼」,九爺陰沉的說了一句,「咱們先回去吧,這又耽誤了不少工夫了,八哥估計都急了」,「喔」十阿哥渾不在意地應了聲,然後突然問了一句「咦,九哥,你手裡…」他話沒說完突然沒了聲音,支吾了一下,才大聲說了一句,「那咱們走吧」,說完靴子聲響,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音。
我微微探了頭出來,剛好看到不遠處九爺十爺的背影一閃而過,可心裡並沒有躲過一劫的安定感覺,反而跳得越發厲害。想想方才臨走時,十爺說得那句,手裡什麼的,雖然沒聽清楚,可是我不禁皺了眉頭,心裡越發的覺得不對頭,胤祥的笑臉突然從腦海裡一閃而過,我心一悸。
再等了一會兒,我慢慢的探出了身子,四下裡張望了一下,登高好望遠,方才在亭子下面,只覺得四周黑漆漆的,不辯方向。可這會兒底下的宮牆殿宇,花園走廊就著搖曳不停的延綿宮燈,瞬時出現在我眼前。
九爺他們離去的那條路,是通往暢音閣方向的正路,而它的右邊還有清音苑,清音廊曲折相連,左邊才是萬字樓。方才聽秦全兒說,一干貴婦們都在萬字樓,而阿哥們則陪著皇親國戚們在暢音閣聽戲。
我咬了咬嘴唇,站起身飛快的下了亭子,往右走不多遠再一拐就是清音廊,這會兒子大部分的太監侍衛都伺候在了暢音閣,清音廊反倒異常的安靜,只有被風吹得明暗不定的宮燈,偶爾飄動一下。
我做了個深呼吸,抱緊了孩子開始發足狂奔,心裡一邊慶幸,今天穿了雙麂皮宮靴而不是花盆底兒,不然我可沒本事踩著高蹺跑百米。「嗯…」薔兒顯然感受到奔跑中的顛簸不適,她不舒服的哼哼了一聲。
肺中燒得彷彿被人生生塞了一把辣椒面進去,我大口的呼吸著,瞪眼咬牙的往前跑著,天曉得,自打我從學校畢業不用再趕早自習之後,有多久沒這樣狂奔了。更何況,那時候是校服運動鞋,一身的輕便,哪像現在,就聽到頭上光裡光啷的,珠釵和步搖相互撞擊響個不停。
一時間也顧不得薔兒,只能玩了命的往前跑,眼瞅著燈火輝煌的暢音閣越來越近,人聲也隱約傳來,我這才放慢了腳步,一邊緩著自己的呼吸,一邊輕聲哄著不停伸手伸腳掙扎著的薔兒,薔兒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沒走多遠,清音廊與暢音閣相連接的月亮門現了出來,門口站著兩個太監守衛著,而不遠處的正門,數個手握腰刀的侍衛正站在門前,負責伺候上菜的太監宮女們川流不息。
我站住了腳,這會兒子胸膛裡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才輕微了些,身上的熱氣卻依然蒸騰,我偏了身兒隱在了廊柱後面,只覺得臉上熱乎乎的,順手用袖子抹了抹臉。
方才只是覺得心裡有事兒,直覺得想趕快離開那裡,趕在九爺他們前頭找到胤祥,可到了跟前,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直覺讓我快跑,可直覺沒告訴我跑完之後要怎麼辦啊…我不禁苦笑出來,總不能衝進去告訴胤祥,你老婆第六感發作,趕緊跟我回家。
心裡一陣猶豫,不一會兒汗一落,身上頓時覺得涼颼颼的,聽著不遠處還是一派歌舞昇平的,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正想著是不是要先離開,那邊兒的月亮門裡人影兒一閃,又有兩個太監走了出來。
我忙的又往陰影兒裡縮了縮,就聽著那兩個太監從我身邊走過,一個聽著有些幾分耳熟的聲音小聲說道,「你趕緊去找十四爺,他和十三阿哥他們現在都在清音苑,別忘了剛才告訴你的,要讓這個耳環看著是從十四爺身上掉下來的,知道嗎」,「小的明白」,另一個太監應了一聲,迅速的跑走了。
「耳環…」,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右耳卻空空如也……
「呼…」我輕輕的吐了口氣,一種類似於笑意的情緒緩緩了浮了上來,,嘴角兒下意識的**了下,只是這種感覺好像剛上浮了一半兒,就那麼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半截,讓我再也笑不出來。
這樣的把戲到底還有多少,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鼻樑兒,突然想起了中學時很流行的一款簡易電子遊戲,就是一個小人兒在窄小的屏幕中,不停地閃躲著從頭上飄落下來的刀槍劍戟,雖然每次過關都會暗自慶幸,可真正能放鬆下來的時候,卻不是因為過關,而是遊戲結束的那一剎那,儘管那意味著「死亡」…
「好」,一陣叫好聲突然傳來,我下意識的往那個方向看了看,清音閣…胤祥的笑臉立刻從我眼前滑過,我忍不住低頭看了薔兒一眼,恍惚間,那熟睡中的小臉兒與那張溫暖的笑臉有些重合。
我閉了閉眼,這一年多來的是是非非,如走馬燈般的在我腦海裡轉了起來,胤祥的朗笑,四爺冰涼的手指,康熙似笑非笑的高傲眼神,還有德妃那看似溫和,卻如同連光線都可以吞沒的黑洞一般的笑容……!
長久以來被壓抑住的感覺彷彿如熔岩一般從我心中淌過,胸膛裡突然覺得有些燙得厲害,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物極必反吧,我睜開眼微微一笑,好吧,既然躲閃的遊戲我並不擅長,那今天就改玩「拳王」好了…
我慢慢的從廊柱後面走了出來,眼前一片清亮,抬頭看看,才發現今晚的月亮還真是澄澈…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呼,顯是那兩個守門的太監發現了我,我回過頭沖那兩個人的笑了笑,他倆就那麼傻乎乎的看著我,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我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又要幹什麼,我才懶得管他們怎麼想,轉過身兒來就往清音閣走去。
沒走多遠,太監侍衛就多了起來,人人見了我都是一臉的驚詫,倒不是因為認識我,不過我一身皇子福晉的袍褂,他們倒都認得,只是這地方是那些爺們待的地方,我的出現實在是太扎眼了,一時間他們反倒愣住了。
眼瞅著清音閣的門口近在眼前,一個品級不低的太監跑了過來,一個千兒打下去,「主子,這是清音閣,萬字樓在那邊兒,要不要奴才領路」,「起來吧」,我笑著說了一句,「是」,那太監站起身來。
我打量了他一眼,二十來歲,長得挺白淨的,一臉的忠厚老實,只不過我沒印象,不認識,看他的表情應該也從沒見過我,不過這只是應該,這皇宮裡的人,人人都戴著面具,看他年紀不大,卻已是總管級別,用腳趾想也知道,他臉上糊的面具決不止忠厚老實這一層。
心裡想著,我嘴裡卻只是笑說,「這是清音閣不是萬字樓」?「正是,那要不要奴才…」那太監一哈腰恭敬的回說,我沒等他說完,就接口說,「太好了,我去的就是清音閣,看來沒走錯」,那太監愣愣的抬起頭看著我,沒說完的那半句話彷彿是塊干饅頭似的卡在他氣管裡,噎得他的臉有些發紅。
我衝他微笑著點點頭,抬腿就往裡走,心裡倒也不是很急,只要我人到了那兒,那耳環別說是從十四阿哥身上掉下來的,就是戴在他耳朵上,我也不怕。門口一個小太監見我走了過來,出於職業本能的就給我掀開了簾子,我進了門,回頭笑說一句,「多謝」。
那小太監卻恍如未聞,只是臉色發白的看著我身後,我順勢往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個太監低下去的頭,我沒在說話,只是邁步往裡走去,心裡大概能猜出來,這太監必是八爺黨中某人的心腹吧。
想到這兒,我不禁加快了些腳步,這個太監過來攔我,那就證明八爺他們肯定得到信兒了,雖然我人在這兒不怕他們再搞什麼小動作,不過俗話說的好,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管怎樣,先去把那個耳環弄回來要緊。
二樓傳來的笑鬧聲不絕於耳,我也不管這屋裡伺候著的太監宮女們,見了我都是一付目瞪口呆的表情,只是心裡邊走邊盤算著如何才能把這件事擺平。還沒等我上樓,一聲輕呼傳來,「十三福晉」,我一愣,這兒居然有人認識我,再一抬頭,樓梯上秦全兒那瞠目結舌的表情頓時躍入眼簾。
我心裡怔了怔,立刻就明白了,他肯定是來跟四爺回話,說是我已被送出宮了云云…我不禁有些又好氣又好笑,要不是他找了個說話不過腦子的小太監來接我,我又何苦跑到這兒來,我低聲說了一句,「你過來」。
秦全兒迷糊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似的三步兩步就從樓梯上竄了過來,「福晉,您這是…」他低促地問了一句,我搖了搖頭,只是伸手把薔兒遞給了他,「好好看著孩子,一會兒再來找你」,說完我就往樓上走,想了想我又停了下來,回頭問了有些惶然的想跟著我上樓的秦全兒一句,「十四阿哥在上面嗎」?秦全兒一愣,下意識的點點頭,「那八爺他們在嗎」,秦全兒忙搖了搖頭。
我點了點頭,心說那就好辦了,做了個阻止秦全兒再跟上來的手勢,就一個人往樓上走去。越靠近二樓,裡面的吵鬧聲也就越大,許多聲音聽起來甚是陌生,倒是三爺那溫文爾雅的聲音,一下子就能辨認出來,戲曲絲竹之聲也越來越清晰。
一上二樓,迎面就能看見一幅幅檀木精雕的隔扇,上面挑著宮燈,若隱若現的,彷彿就是數個包房,把裡面的聽戲的廊道和外面的樓梯走道分隔開來。我忍不住一笑,這樣最好,要是那麼多人都在一間屋裡,我還真得琢磨琢磨要不要來個集體亮相。
可接著又忍不住苦笑出來,這麼多隔扇,我怎麼知道十四阿哥在那個「包房」裡,自然也就沒法找到那個伺機而動的小太監了,難道要一個個的去窺伺,那我不成了…我有些沒轍的揉了揉太陽穴,豎著耳朵聽了聽,別說十四,就是胤祥的聲音我都沒聽到。
每個隔扇外面都有兩個小太監隨時伺候著,自打我一上來,他們人人都瞪圓了眼睛看著我,彷彿看見了外星人一樣,我往裡走了兩步,下意識的掃了他們一眼,正想著與其亂找耽誤時間,還不如下樓問一下秦全兒來的要快些。
其中一個小太監本來正探頭探腦的往一個隔扇裡看著什麼,剛好回過頭來與我掃視的目光一對,他一怔,瞇眼看了看我,突然神色有些不對,猛地就低下了頭。我一愣,仔細地看了他兩眼,燈火陰暗下,也看不太清長相,只是周圍其他的小太監也不敢與我對視,但都是規規矩矩的垂下了目光而已。
我彎了彎嘴角兒,大概就是他了,邁步踱了過去,在他面前負手站立好,那小太監頭越發的低,也不請安,一旁的小太監卻是傻掉了,只知道愣愣的看著我。我在腦海中努力的回想,四爺和康熙每次這麼站著的時候,都是怎麼看我來著。
「老十四,你今兒怎麼了,剛才還跟吃了嗆藥兒似的,鬧著和四哥喝酒,這四哥他們剛一走,你怎麼又蔫了,這麼會兒子就上頭了」?我剛站定,就聽見胤祥熟悉的戲謔聲從隔扇裡傳了出來,要不是到了近前,還真聽不到。
我心裡一熱,果然沒找錯人,接著又是一冷,看來八爺九爺早就知道他和十四阿哥坐在一起,這種事情鬧開了,不論事情真相如何,沒臉的只會是胤祥,一個連自己老婆都看不住的男人,謠言的威力不在於人們信不信,而在於有太多人去說…
心裡的一陣怒火上湧,我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往下壓了壓,聽著胤祥方纔的話,我盤算了下,按照時來看,我和四爺他們大概是前後腳兒,這小太監應該還沒有下手,心裡不禁一鬆。
我也不說話,只是下死眼的盯住了那個小太監,自己明白沒有康熙和四爺身上的那種威儀,因此只好硬件上下功夫了,就在我覺得自己的眼睛瞪得都快要突出來的時候,那小太監的頭越發的低,而左手卻也握得越發的緊了。
我心裡忍不住一笑,不管是自己照貓畫虎的功力高,還是這小子作賊心虛的太厲害,只要達到效果就好。我往前踱了一步,那小太監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身子,我略略偏了偏頭,指了指自己的右耳,眥牙一笑,低聲說「還給我,不介意吧」。
那小太監瞪圓了眼睛,鼻翼翕張,牙關咬得死緊,無意識的搖著頭,可壓制不住的粗氣偶爾還是噴了出來。我皺了皺眉頭,看他的神色,彷彿還是在老老實實的把東西交出來,還是頑抗到底為主子盡忠的選擇中游移。
旁邊另一個小太監已經有些傻了,其他伺候著的小太監們也都是伸脖瞪眼的往這邊探望著,我不禁有些急了,再拖下去,驚動屋裡的胤祥也就罷了,一會兒八爺他們趕了來,事情可就沒這麼好收場了,更何況這樓上還有這麼多人,就算有個把人出來上茅房,看見我都是個問題…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猛地往前跨了半步,一把握住了那小太監的左手,正要去掰,那小太監卻是下意識的猛力掙脫了一下。我沒想到他敢那麼大膽子掙蹦,一下子被他甩了個趔趄,我心裡的火兒一下子躥了上來。
正想再衝上去,那小太監抽回的手肘卻是重重的打在了那檀木隔扇上,「嘩啦」一聲,隔扇搖搖欲墜的晃了兩下,我嚇了一跳,忙得衝上去扶,一旁傻站著的那個小太監也反應過來伸手撈了一把,隔扇勉強的又立在了那裡,二樓頓時安靜了許多。
握著我耳環的那個小太監已經嚇呆了,沒等我再有動作,就聽隔扇裡面一聲暴喝,「這是誰呀,他娘的搞什麼鬼」!!眼瞅著各個包房裡人影兒閃動,我下意識的一把把那個小太監推進了隔扇,自己也跟著跨了進去,差點被那個小太監拌了個跟頭,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扶住我,看著那熟悉的綠玉板指,我嚥了口乾沫,抬起頭沖眼睛瞪得溜圓的胤祥乾笑了一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