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深深聽探春這麼一說,心中暗自得意,她前世最愛紅樓,幾乎將整個故事倒背如流,更何況賈寶玉那幾句台詞是何其的經典,佟深深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想說的慾望。
北靜王妃望著黛玉和探春:「我們王爺這兩日老是念叨,說請賈公子來府上小酌幾杯,王爺身邊的幾個清客都說,賈公子的學識極好,明天的大考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誰成想」
探春既然早知眾人會拿此說事,心裡也就沒打算打退堂鼓,面色坦然道:「二哥哥年輕,經歷的大事兒也少,要是一考而不中,反倒叫二太太在天之靈不安寧,索性就叫他安安生生的讀上幾年的書。」
北靜王妃見探春為人利落,說話又鏗鏘有力,不似尋常庶女的小家子氣,這才拿正眼去看對方。北靜王妃越看心中越叫奇,就是家底殷實的嫡小姐也養出這樣的氣勢。
北靜王妃的心思在薛寶釵、佟深深和探春三者之間換來換去,游移不定。
王府側妃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她可要選一個能實心實意幫自己的人,別像李氏似的,白眼狼一個。
佟深深看著憨態可掬,實則心機深重,她只不過叫人隨意在幾位姑娘面前提了提王爺愛泛舟的事兒,這位深姑娘就坐不住了,就算進門壓制住李氏,將來也不會是個好擺弄的主兒。
這個賈探春一臉的精明相,只怕憋著心思想做主母,當家奶奶,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北靜王妃可不敢擔保她會不會下毒手。
北靜王妃用餘光看著正耐心剝蟹殼的薛寶釵,臉上泛起了笑意,還是這個丫頭穩重老實。
「王妃請用」
小四姐叫人剛端上來的熱螃蟹,一個個足有碗口那麼大,這蟹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而黃似金。薛寶釵的手指靈活翻動,等揭下臍蓋,剔下胸骨,那八路完整仍舊如蝴蝶一般。
她自己不敢獨享,倒將這頭一個掰了獻給北靜王妃。
北靜王妃笑納的接過,雪白晶瑩的蟹肉映著王妃削蔥根似的指頭,叫人看了食慾大增。王妃讚道:「寶姑娘心也靈,手也巧,誰能娶了你,就是他的福氣了。」
薛寶釵滿是羞紅的低著頭不吭聲。
史湘雲多少知道寶姐姐的心思,忙道:「寶姐姐雖能幹,可薛家在京城裡的親戚少,姨媽為了寶姐姐的事兒愁的不得了,王妃若真疼寶姐姐,不如就將這事兒攬下,將來寶姐姐一定重重感激王妃。」
史湘雲的話音一落,薛寶釵才嗔惱似的輕推史湘雲,時間掐算的不早不晚。
「雲妹妹又胡說了,王妃什麼人,每日忙完宮裡的事兒還要忙府裡,怎好拿這點小事兒就打攪王妃?」
「唉」北靜王妃拖著長音,「你們還別說,我真看中了一家,說來正般配,只是算了,倒底委屈了寶姑娘。」
薛寶釵心裡急,只是不好說話,她又怕給史湘雲打眼色會叫王妃看出端倪。
眼看著到手的姻緣要泡湯,薛寶釵渾身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氣力似的。
佟深深將一切看在眼中,她前世讀書的時候就不喜薛寶釵,在佟深深心裡,木石良緣才是正理,林姑娘和寶玉若不在一起,要有多少人心酸。
佟深深便趁機說道:「寶姐姐,我聽人說,你有個金鎖,是什麼老神仙給的,上面還有字,可就是寶姐姐脖子上帶著的?」
眾人果然好奇的打量著薛寶釵,薛寶釵今日這身裝扮和佟深深還有個不同的地方,就是她多戴了一隻明晃晃,金燦燦的項圈。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垂掛在胸前,叫人想當作看不見都難。
王妃離著薛寶釵最近,低聲念道:「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北靜王妃又在心中默念了兩邊,讚道:「這兩句話實在是吉利,不知是哪位老神仙的贈與?」
薛寶釵忙淨了手,從玉頸上摘下了瓔珞遞給王妃,赧然道:「不是什麼老神仙,只是我小的時候好咳嗽,來了個癩頭和尚,送了一副海上方,臨了走時說我是個有緣的,又送了這麼八個字,叫我家人鏨上,天天帶著,說來也奇怪,打得了這物件十來年,竟一場大病沒有。」
黛玉在對面聽了,托了杯盞吃一口茶,心中暗道這寶姐姐會說話,明知王妃想要什麼,竟挑揀那些她愛聽的說。
北靜王妃果然對薛寶釵更滿意了幾分。
佟深深故作天真的插口:「寶姐姐這鎖真真兒是好,一增婦德,二添富貴,三成姻緣,深深偶然聽人議論過,說寶姐姐這鎖要等日後有個戴玉的方可配成姻緣,王妃娘娘要真是打算做這個媒人,可得留意那些戴玉的公子。」
北靜王妃托著項圈的手就是一僵,淡然的將金鎖交還給了薛寶釵。
這三人之間暗潮洶湧,黛玉卻是氣定神閒。今年的收成好,田里的螃蟹都肥嫩鮮美,儘管黛玉不是那種重口腹之慾的人,可面對眼前一屜一屜的熱螃蟹,黛玉還是不禁食指大動。
探春啞然看著林姐姐剝蟹殼的優雅,再瞧瞧桌子那邊的明爭暗鬥,探春忽然覺得今兒這番王府之行有些捧腹,局中之人斗的是不亦樂乎,局外人嘛
探春忽的一笑,伸手捻了一隻最大的螃蟹,剝了蟹肉全都放進惜春的碗裡。
惜春一愣,就見三姐姐和林姐姐對自己擠眼睛,她雖懵懂,可也知道今日的酒宴輪不到自己說話,索性就承謝了三姐姐的好意。這樣大的螃蟹,今年在榮寧二府可見不到幾隻,璉二嫂子說要為二太太守孝,大家艱苦些,可人人都清楚,如今是賈府上下吃緊,好的東西只可了老太太先來,就是寶玉也輪不上什麼。
北靜王妃打著馬虎眼,招呼了各家小姐吃蟹,知道探春守孝,特為她做了幾道府上拿手的素齋。小四姐一打手勢,香軒閣子下的碧波上便駛來一艘小船,幾個漁家裝扮似的姑娘哼唱著叫黛玉熟悉的蘇揚小調。
那些姑娘小姐們都跟著家裡的老人聽些牡丹,西廂似的昆曲,咿咿呀呀,什麼餘姚腔、弋陽腔,她們最熟,可這蘇揚小調卻是頭一回聽,一字一句,彷彿流露的是纖姿弱態的春日風韻,叫人不禁聽入了迷。
佟深深早忘了手中抓著的蟹子,歎道:「林妹妹,等將來你回姑蘇老家的時候,可一定帶著我,叫我也好領略領略那傳說中的城裡有園林,城外有水鄉。」
正為北靜王妃斟酒的薛寶釵一聽,撲哧一笑,見眾人都瞧自己,尤其是佟深深眼光冒火,薛寶釵忙道:「深姑娘說的好生有趣,哪有未出閣的小姐辭別父母,與別人遠走異鄉,即便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也要講究禮數不是,除非」眼睛就在黛玉和佟深深之間來回瞄。
另外幾家的小姐們一聽薛寶釵這樣說,也跟著起哄似的咯咯笑了起來。史湘雲拍手道:「我就說呢,今日一來我就瞧出來了,深姐姐倒是和林姐姐有緣,說話、行動都有默契,今後指不定有造化,你們倆不但能成好姊妹,還能成」
北靜王妃忙輕咳一聲,「史大姑娘,叫小四再給你添一壺熱酒吧」
小四姐知道王妃的顧慮是什麼,忙拿了史湘雲眼前的銀酒壺往外走,沒走幾步,腳下一滯,忙回身附到北靜王妃耳邊:「主子,李氏來了。」
北靜王妃哼笑了一聲:「她要是不來,倒不是這個人了。」
薛寶釵、黛玉等人要起身,北靜王妃一把拉住了薛寶釵,笑與眾人道:「你們是我請來的客人,我的座上賓,就是王爺親自來,幾位姑娘們也這樣坐著,何況,這李氏只是一個側室,當不得眾位小姐們的大禮。」
黛玉背對著李氏,聽了北靜王妃的話,心中一笑,忙將手裡的蟹殼放下,招手叫來王府裡的小丫鬟要清水。
那小丫鬟一邊弓著身請黛玉淨手,一邊心不在焉的往黛玉身後瞄,當李氏走近的時候,小丫鬟慌得還不等黛玉擦乾淨手,就提前撤走了銀盆。
看的探春這叫一個目瞪口呆,避著北靜王妃,低聲與黛玉說道:「這個李氏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寶姐姐要心想事成還得費點心計。」
黛玉一手端著茶盞,一手虛掩茶盅蓋,低笑道:「虧的你還與四妹妹幾個在學裡讀過書,先生教的杞人憂天說的怕就是你,寶姐姐是玲瓏的心肝,遇事不慌,她都不擔心,你著什麼急?有大事,王妃自然替寶姐姐撐腰。」
說話的功夫,北靜王的側妃李氏就到了近前,她不過三個月左右的身子,肚子一點沒顯懷,偏學那八九個月的樣子,挺著肚皮,一手被丹霞攙著,另一隻手輕輕的撫著肚子。
「姐姐這裡好熱鬧,妹妹遠遠的就聽見了,今日請客,姐姐怎麼不往我那裡送張帖子去?我也好為各位小姐們準備些薄禮。」
這個李氏,雖慢聲細語,可一上來就是連番的指責,香軒裡頓時劍拔弩張,好好的一場花宴卻成了女人之間的戰場。
黛玉沒動身形,但忽的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個李氏可別是衝著自己來的,今日的主角還是寶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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