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夜話 第四二五章 大肆操辦榮府弔唁
    榮國府的二房太太死了,這是多大一個消息,別的不說,單賈家有來往的親戚,就得弔唁整三天三夜,可賈母愣是壓下了這個消息,府中凡是敢走漏風聲的,先杖責四十,然後再發賣出去。

    這種高壓手段暫時停息了竊竊私語,可壓制不住二房下人們心中的惶恐。頭一個就是周瑞家的,事情剛一出來,賈母就命林之孝家的將這婆子關到了柴房,連食物也不肯給。周瑞家的女兒早就贖身出去,嫁了正經的商人,她知道母親一夜未歸,托門子找關係的要進榮國府,可這會兒人人都是冷臉子。

    第二日一早,賈母著了誥命服急匆匆往皇宮趕。

    有銀子開路,事情就順利多了,賈赦、賈政眾人等的心焦,直到夕陽西下,幾乎快掌燈時分,才見賈母的八台大轎晃晃悠悠回來。

    老太太面有疲色,厚重的蹙金繡雲霞帔已經被汗水浸透,渾身打著擺子。賈母一見眾兒孫期盼的眼神,勉強帶了點笑意,一擺手:「娘娘賢明,知道咱們家的委屈,宗人府的卷宗算是壓下來了。」

    賈赦長舒了口氣,喜道:「母親是咱們家中的頂樑柱,今兒要不是母親,可如何收場。」

    賈政擔心的卻是另一宗:「母親,那王氏……」

    「皇后娘娘親口言明,王氏是元妃生母,更是未來皇嗣的外祖母,斷不可為皇家抹黑,叫府上人大張旗鼓的操辦葬禮,只許勝過東府的蓉哥兒媳婦,萬不可叫人小瞧了去」

    賈政緊緊眉頭,別的尚好,可當初蓉哥兒媳婦用的棺材不與尋常,是薛家獻慇勤送了忠義王老千歲的棺材板,現在叫他們哪裡去尋那萬年不損的檣木?

    賈政一說,賈赦笑嘻嘻的出了主意:「二弟,這有何難?當年用的是薛家的,如今也用他們家的。弟妹可是薛家正經的親戚,難道還不該在這個時候出把子氣力?」

    賈政很是看不慣哥哥這種做法,並未對答,而是暗暗合計,從自己的私房銀子裡挪出一千兩,權當對王氏這些年的夫妻之情。

    賈母吃了一粒榮養丸,漸漸有了精神,聽賈赦這麼一說,很是贊同的點點頭:「姨太太和老2家的姊妹情深,薛家的寶丫頭又聰明伶俐,我喜歡的緊,這次籌辦喪事,便叫李紈、璉兒媳婦並探春、寶丫頭一起吧」

    邢夫人等來等去也不見念自己的名字,忙湊上前諂笑道:「她們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經歷過這等風浪,老太太還是叫我領著她們吧,將來遇上大事兒也不會慌忙。」

    賈赦讚許的瞄了眼邢夫人,暗道這婆娘今兒倒是有些眼力,承辦了二太太的喪事,光好處銀子怕就能得個萬八千的。

    賈赦剛想給邢夫人說幾句好話,就見賈母冷哼。

    「叫你領著?大太太昨兒不是還和我告假,說身子難受的厲害,沒個十天半個月好不了嘛老大家的,你也不用出來陪客,來人只說你為了妯娌憂傷過渡,在家靜養呢」

    賈母幾句話就打發了邢夫人,聽的賈赦一愣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等一出賈母的上院,找個沒人僻靜的角落,賈赦啪啪甩了邢夫人兩巴掌,扭頭就走。

    那邢氏根本不敢叫疼,只委委屈屈的由著王保善家的扶著,一邊往家走,一面罵道:「我可是為了誰?捨了這張老臉,都是白白替人家操心了」

    王保善家的見邢夫人越罵聲音越高昂,引得往來的媳婦婆子側目,忙道:「太太息怒,咱們現在就得聽老太太的話,萬事不爭。」

    可邢夫人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要流往別人家的腰包,她的心就一陣陣抽搐。

    王保善家的笑道:「太太的心意我明白,不過是怕她們年輕不經事,可璉二奶奶是您正經的兒媳婦,到時候太太說東,想她也不敢往西。太太要哪家的火燭白番,請哪家的僧侶廟祝,還不是您的一句話」

    邢夫人眼前一亮,璉兒新娶的這個可比王熙鳳聽話多了,她忙拉著王保善家的往兒媳的院子去,打定主意要拿捏起璉二奶奶。

    當晚,榮國府大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亂烘烘人來人往,裡面哭聲搖山振岳,賈代儒,賈代修兩個旁宗長輩領著一干小子在靈堂上香添油,掛幔守靈,場面說不出有多滑稽。

    賈家這回也算是下了血本,只為皇后娘娘一句話,為元妃爭一口氣,公中的銀子像流水似的往外扔。

    李紈看著賬冊子直歎氣,一邊叫銀蝶看有多少剩餘銀子可挪動,一邊看每筆賬目的支出,等盤結了全部賬冊,李紈才苦笑著合上了本子,「我只道她們那樣的好心,將這種來錢的差事交給我,原來是打量我從私房裡面出銀子描補呢」

    銀蝶從李紈手裡抽出賬冊子,扶著她去床榻上休息:「這分明就是個無底洞,想當初東府蓉大*奶沒的時候,璉二奶奶也不知怎麼應付過去的。」

    李紈半倚在方枕上嗤笑:「咱們和鳳丫頭不一樣,她攬差事能生銀子,換了咱們,只有往裡面倒貼的份兒」

    銀蝶吹滅了其中一根蠟燭,屋子裡頓時昏暗了起來,她自己隨意搭了個地鋪在李紈的腳踏上。小丫頭瞪著大眼睛卻怎麼也難以入睡,便輕聲說道:「奶奶,二太太走了,今後咱們也能寬鬆寬鬆吧」

    銀蝶的話好像石沉大海般,足足有一刻鐘,李紈才歎息似的說了句:「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銀蝶翻了個身,黑夜中她的眼睛異常閃耀,銀蝶扒在李紈的床頭笑道:「咱們蘭少爺再也不用藏著掖著,只管將本事使出來,等明年中了舉人,奶奶就得給蘭少爺議親了」

    銀蝶美滋滋的想著未來的大好前景,殊不知她的這番話正點到了李紈的痛處。

    李紈愁眉不展的說道:「二太太這一亡故,可生生害了好些人,頭一個就是三姑娘。寶玉是男孩兒,多耽誤幾年也沒什麼,況且為母守孝,實在是天經地義,可三丫頭呢,只怕心裡也委屈。我們蘭哥兒怎樣也得等幾位姑姑出門,才好說自己的事兒」

    銀蝶猛的想起了什麼,眼睛一眨,附在李紈耳邊輕聲道:「我聽趙姨娘那邊的人說,三姑娘在族譜裡的位置怕是沒記載二太太的名下以後這守孝的日子,三姑娘只一想這件事兒,心裡就得堵得慌。」

    李紈還不曾聽過這件事兒,只是從今晚間探春的言行能察覺出一二,李紈驚道:「怪不得不過也沒大礙,二太太不在了,老太太身子還爽朗,只要她一句話,改族譜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兒。關鍵是看老太太給三丫頭找個什麼樣的人家,你等著吧,藉著這次眾家夫人來弔唁,老太太定要出手為寶玉、探春尋門好親事,只怕咱們蘭哥兒也能趕上。」

    李紈越想越有這個可能,老太太辦事精準,多半是先議下親事,等除服之後就操辦婚事,最後還什麼也不耽擱。李紈笑瞇瞇的閉上了眼睛,將夏被往上拽了拽,與銀蝶說道:「快睡吧,明兒林家來人,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

    主僕倆沉沉睡去,一夜到了天亮。

    次日雞鳴,寧榮街上便車馬蕭蕭,往來弔唁的人不斷,其中不乏北靜王府,南安郡王府這樣的顯貴。也有依附在賈赦、賈政身邊的小吏,更有賈母多年結交下來的老姐妹。

    林家一輛青油小車在眾多車馬中顯得格外惹眼。賴大守在門口,初聽人來回報的時候還不敢相信,可馬上翻身下來的不是林家大爺還能有哪位

    賴大早就從老娘那裡得到消息,老太太親口說的,皇后叫賈、林兩家息事寧人,已經下了口諭,叫林家大爺攜了表姑娘弔唁,從此不再提上告的事兒,可……可誰承想,林家坐了這樣一輛四面漏風的小車莫不是想給賈家丟人現眼吧

    賴大苦笑著迎了上去,一指灰撲撲的馬車簾子:「林大人,您這也……」

    林致遠連個小廝也沒帶,今日統共來了三人,除去他們兄妹,剩下叫了韓勝做趕車的車伕。馬是從富錦樓臨時借來的一匹拉菜的老馬,車是冠纓花了兩百個大錢從車馬店租的,冠纓怕自家姑娘委屈,挑揀了好久,才得這麼一輛勉強幹淨的。

    林致遠攙著黛玉下了馬車,二人雖不是一身的縞素,可穿戴也很素氣,一瞧就是去給什麼遠房親戚弔喪的。

    林致遠笑著拍了拍拉車的老馬:「勞煩賴管家叫小廝們多喂些草料,歲數大了,走幾步路就喘的厲害。」

    賴大現在只求趕緊將這倆小祖宗迎進大門,再耽擱一會兒,只怕賈家就要淪為京城裡的笑柄了。賴大又是溜須又是拍馬,終將林家這兄妹倆弄進了正門。

    「林大人,您看,是先到正堂祭拜祭拜,還是到後院探望探望老太太?」

    林致遠一瞧黛玉,黛玉隔著紗帽說道:「後院想是一幫的女眷,哥哥去了多有不便,倒不如進正堂看看,哥哥不是正想找機會見見幾位王爺嘛」

    賴大聽的刺耳,轉眼瞥見林致遠嘴角的詭笑,賴大忙支支吾吾道:「林姑娘抬舉了,不過是幾位郡王派了管家來,哪裡就能見到本尊」

    林致遠手一提賴大的胳膊,賴大就覺得腳下生風,被拖著去了正堂。

    黛玉身邊只留下一個韓勝,可他又不能再進內院,只好請了賈家的婆子,許下重金,請她一定將自家姑娘安然送進內院。

    PS:二更稍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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