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夜話 第四一七章 哥兒姐兒天造地設
    往後的數日裡,黛玉便從羅管家,或是韓勝那裡得知,賈寶玉還真是個孝子,不但求到了北靜王府上,他那些相知相交的「好友」一個沒放過。

    不過結局卻是徒勞,一萬兩銀子,連一成都湊不整。

    最可笑的是,賈寶玉走投無路,心情沮喪之下到錦香院吃酒,遇上了薛蟠往昔的相好雲兒,這下可真是乾柴碰著了烈火。

    賈寶玉把近來受到的委屈添油加醋的一說,又點明自己的孝心可鑒,把雲兒聽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轉頭就上了樓去自己房間,等回來的時候抱著個雲釉木匣子,一打開,裡面不是珍珠就是銀票。

    黛玉當時聽了這消息,驚得一口氣幾乎沒喘上來。

    賈寶玉還真的幹出了那缺德的事兒,堂堂國公府的少爺,用了歌坊楚樓裡姐兒的錢。那是什麼銀子?賈寶玉用著的時候也不嫌燒手

    黛玉不想和這等人牽絆上關係,遂命令管家,見了賈寶玉上門,只管往外打,有什麼事兒她擎著。

    羅管家還問,要是再碰見茗煙那等往大門上撞的事兒怎麼辦?剛好進來的林致遠就笑呵呵的說,叫他們只管往上撞,看每人有幾個腦袋,看外面的人是說林家的風涼話,還是賈家的風涼話。

    賈寶玉做的事兒,叫榮寧二府顏面盡失,尤其是賈珍,一向自命為風流才子,身邊的紅顏知己不勝枚舉,外面的閒花野草更是數也數不清。

    那個雲兒,賈珍也曾背著薛蟠勾搭過幾次,均得手。現在好了,外面風言風語,說賈寶玉這個富家公子和雲兒這個勾欄院的姐兒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更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編了童謠曲譜,叫囂著要在戲台上唱一唱。

    賈珍現在都不好意思出門兒。一出去,便有人追著問他,榮國府什麼時候娶二奶奶

    可把賈珍羞臊的,恨不得找個鎯頭一錘子錘爛了賈寶玉的肉。

    賈珍是族長,可也是賈寶玉的平輩,最後逼的沒辦法,只叫人快馬加鞭的去找賈政。

    賈政前腳剛得了消息,說自己的夫人性命垂尾,後腳就來人和他說,自己的孽子要娶個勾欄院裡的姐兒,一面鮮血就吐在了金釧兒的懷裡,只可憐金釧兒還挺著個大肚子。

    這還不打緊,雲兒的媽媽最是個貪錢的老貨,原來打量著放長線釣大魚,以為賈家終究會給賈寶玉收拾爛攤子,所以最初對雲兒的外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等來等去,就是不見賈寶玉再來問贖人的事兒,雲兒的媽媽可就火了,潑婦一般日日到榮國府門前罵街。

    這勾欄院裡的媽媽,說起話來露骨的很,來來往往都是人,尤其是賈家的人,沒一個能躲過這位媽**謾罵。便是那些上了年紀,生了好幾個娃兒,甚至孫子孫女一堆的老人兒聽了都滿臉羞紅。

    這樣大的事兒,誰敢瞞著賈母,賈赦硬著頭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賈母。老太太當夜就氣厥過去數次,要不是大家早請了太醫在外面預備著,只怕賈母就要見老國公爺去了

    最終為了平息此事,賈母從自己的私房銀子裡單拿出來一萬兩,算是堵上了寶貝孫子缺的坑。至於賈寶玉從雲兒那裡得的一萬兩去了什麼地方,只怕除了他自己,便沒人知曉了。

    賈家的多災多難並未就此終了,反倒是有越演越烈的架勢。就在賈母以為會塵埃落定的時候,宮裡面卻鬧出了不小的亂子。吳貴妃、周才人和元春的關係一向不好,加上吳貴妃一直認為害死她腹中胎兒的是元春,所以便懷恨在心。一日聯袂去了鳳藻宮,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事情托出,元春越聽肚子越痛,不大會兒竟見了血腥。

    這下子後宮可就亂了套,吳貴妃和周才人沒事兒人似的溜了,元春卻險些沒保住孩子。幾位會診的太醫說的明明白白,賢德妃娘娘肚子裡的這個……只怕凶多吉少,要是不好好調養,就算出來,也是個養不活的。

    太醫們說的自然沒有這樣直接明瞭,可話裡話外透著的意思卻叫人不容分辯。太醫院裡的這些醫官們也是看人下菜的,一瞧皇上生病之後,鳳藻宮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所以說話也不似以往那麼謹慎,再加上後宮裡有些人巴不得她落了胎,於是鳳藻宮裡更的日子就倍加艱辛。

    兒女連著娘的心,她似乎對元春的事兒心有所感似的。王夫人現在也就勉力撐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賈寶玉做了幾日的孝子,可出了雲兒的事後便跑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三姑娘探春和周瑞家的還前前後後的忙活。

    這日,正趕上王夫人清醒,她剛吃過探春手裡的藥,就見周瑞家的在簾子外探頭探腦,似乎對探春有所忌憚。

    「三丫頭忙活了一上午,去歇歇吧,免得精神不濟。」王夫人含了顆窩絲糖,含混不清的和探春說道。

    探春扭頭看見來不及躲閃的周瑞家的,心裡明瞭,便笑道:「女兒就在西邊的偏房,太太有事,只管叫彩雲去喚我」

    探春出門的時候,周瑞家的忙彎腰請安,探春一把扶住了對方笑道:「周姐姐多多費心,太太就交給你了」

    周瑞家的自然是滿口的應承著,等眼見探春消失才進了屋。

    「太太多有福氣,你瞧咱們三姑娘,既懂事又孝順,將來太太還要消受她的大福呢」

    剛才還與探春和顏悅色的王夫人,唰的就沉下了臉,冷哼道:「什麼孝順,這是覷著我不行了,盼著抬她的身價呢老太太當初偏要將這討債鬼放我我名下養,我就多了個心眼,一直沒叫珍哥兒改族譜。」

    窗戶根下悄悄站著的探春心中倒吸一口冷氣。今日要不是自己有所警醒,站在這裡,只怕等二太太死了,自己都不知道該找誰哭訴

    探春忙將頭往前湊了湊,欲聽的仔細。

    周瑞家的說了幾句勸慰的話,見王夫人神色大抵還不錯,便將寶玉的風流艷史,元春在宮裡面這些不順說了出來。

    出人意料……王夫人並沒有歇斯底里,相反,平靜的嚇人。

    周瑞家的顫顫巍巍的勸道:「太太要是有什麼不快,只管發洩出來就是。別憋在心裡難受。」

    王夫人躺在大枕頭上,身上鋪蓋著薄薄的夏被,滿是細紋的眼角霍然滑下淚痕,而且止都止不住,兩眼空洞無神的呆望著頭頂圓圓的蚊帳。

    「太太,你可別嚇我啊,太太……」周瑞家的忙推了推王氏。

    遲了好半晌,王夫人才愣愣的開了口:「你說,這是不是都是報應?我害了小姑子的孩兒,如今,她的女兒也來害我的孩子,這就是一報還一報」

    周瑞家的心道:林姑娘何嘗就害了宮裡面的娘娘,都是你的寶貝兒子在做孽呦。

    不過,周瑞家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太太往日做了那麼多的法事,拜了那麼多的菩薩,老天爺會佑著咱們二爺和娘娘的」

    王夫人苦笑,難得服軟,剖白了自己的心裡話:「看吧,你也認為我做法事是虧心的補償。你跟了我這些年,應該知道,我從不願主動去害人,要不是賈敏將我逼得沒有退路,二老爺對我冷淡至極,我會去害她嘛」

    周瑞家的暗暗出了口氣,攥緊的拳頭心兒裡全是汗。

    王夫人似自言自語,又似向人坦白:「打我一進門就不喜歡這個小姑子,我們家太太那時候還在,總勸我,嫂子和小姑子之間哪有相處的好的?叫我多多忍耐就是了,可憑什麼我是當家主母,賈敏卻事事插上一腳她總吹噓和兩位老爺感情好,兄妹情真,可你瞧瞧,這些年過去,咱們老爺,大房的那位,什麼時候念叨過他們妹子的名字都是混扯」

    周瑞家的努力回想自己陪嫁進來的時候,榮國府那位姑奶奶真是好囂張的氣焰,二太太還沒拜完天地,就給了好大的沒臉。

    王夫人不解氣,猶罵道:「最可氣的是,年紀輕輕沒出閣的小姐,偏要將自己的侍女給了她哥哥做妾呸,沒見過這樣女人」

    周瑞家的暗道:姑奶奶是有不對的地方,可你的手段只怕更令人髮指。你進門二十多年,林家大姑奶奶就再沒回過門,臨死前也不得見老太太一面。好容易懷了個胎,也叫你出餿主意弄掉了,只剩下個林姑娘,要不是林家出了位表少爺,只怕早晚也死在你的手裡。你這是要絕人門戶啊

    周瑞家的想到這裡,再瞧王夫人,滿身打起寒顫來,哆嗦的樣子像羊癲瘋似的。

    周瑞家的怕王夫人懷疑自己,忙說服道:「太太,小心身子」

    王夫人訥訥的念叨著,彷彿著魔一般:「小心……小心。我就是太不小心了,才會叫林家的人鑽了空子,當初我就不該一時心軟,同意老太太將林家的小……那丫頭接回來。」

    不知什麼原因,王氏本是要說「小蹄子」的,可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那丫頭」。

    周瑞家的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同,嘴角勾起諷刺的冷笑,只是王夫人仰面躺著,並看不見。

    「太太,不是我多嘴,咱們現在這麼坐以待斃也不是個法子,林家既然能找出馬道婆的師傅,又拿出了當年的小衣,誰知道還會有什麼手段使出來?我就怕……」

    PS:劇透:賈家的大難很快就會來臨(小荷今日出了門,回家很累,不知道能不能二更,十點之前還不出現的,就只能明兒補上了,但我總會盡力的麼麼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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