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夜話 第三七三章 橫衝直撞眾家不滿
    轎子的顛簸只是一瞬間的事兒,可也架不住它傾斜的厲害,原本放在黛玉腿上的糕點匣子砰的掉在轎子的踏板上,彈了一下,頃刻間跌落到葦席做的轎簾外。

    要不是黛玉手疾眼快,死死的抓住了左扇小窗,另一支手攔著,只怕探春就跟著那塊熱糕一齊出了轎門,滾到朱雀大街上了。

    探春驚魂未定,就聽外面傳來一個少年男子的聲音。

    「姑娘,我是冠纓,剛剛沒嚇著您吧?」

    探春掌家尚不足月,直到近來老太太有意叫大房新璉二奶奶料理家事,她才漸漸淡出了那個小圈子,不過,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探春幾乎可以將榮國府上的人認識的七七八八,花名冊子已經熟練於心。然而現在外面這個叫冠纓的卻很是陌生。

    探春詫異的望著黛玉,隱約猜到大概是林家的人。

    果然見黛玉手指扶著檀香木的小窗,側面隔著簾幔道:「我們無甚大礙,前面怎麼了?」

    「是賈家的隊伍遇上了平遙王府的開路侍衛,咱們和賈老太君的轎子被衝斷了。現如今璉二爺在和平遙王府的人交涉,恐怕進宮的時間要有所耽擱,姑娘只耐心等候一番。」

    探春隔著葦席幔帳,影影綽綽的看到半躬身的小廝冠纓,只覺得這少年口齒清晰,聲音乾脆,不去跟著戲班子的班主唱戲有些可惜了。

    探春扯了扯黛玉的衣襟:「這平遙王府是誰家?怎麼能隨意衝撞人家的車隊,他們的膽子也真夠大,大街上來來往往這些管家女眷,惱不得就有某位御史的家小,也不怕被告到金鑾殿上。」

    探春不清楚平遙王府的來歷,可是黛玉最明白不過了。

    當年和哥哥同場比試的一甲探花郎姚承允,娶的可不就是平遙王的孫女只是他們家並不住在天子腳下,所以和京城裡有往來的人家並不多。

    而且平遙王府一向低調,怎麼會做出這樣破格的事兒?難道和姚承允有關?

    黛玉忙拍打著窗框,低聲問冠纓:「大爺走了多時?前面可有人受傷?」

    看似前後不搭的兩個問題,卻叫冠纓心悅誠服,還是他們家姑娘,只一說就明白。冠纓索性拋掉了顧忌,老實的交代:「一刻鐘前,宮裡面的夏太監親自領著人來接大爺,這會兒工夫差不多已經到了。平遙王府的人衝過來的時候,寧國府珍大爺的馬受了驚嚇,據說是摔下了馬身,恐怕傷的不輕。」

    探春倒吸一口冷氣,與黛玉面面相覷:「珍大哥哥可不是那種吃暗虧的人,這可如何是好?」

    黛玉隱約猜到賈珍是代替哥哥受了「委屈」,她沒見到賈珍傷勢如何,當著探春的面又不能問冠纓,實在是三姑娘過於精明,要是見自己這樣關心寧國府裡的事兒,八成會起疑。

    黛玉不怕探春刨根究底,只是一旦被賈珍知道,以那人的性子,很可能就此遷怒於哥哥。黛玉掩飾的安撫道:「咱們且稍安勿躁,平遙王就算再受寵,那也是先帝時期的事兒了。況且又是他家橫衝直撞,珍大哥哥佔著這個理兒,不怕沒有個明白的說法。」

    探春扯著黛玉的手慢慢鬆了開來,遲疑道:「林姐姐知道這個平遙王?」

    「自然知道啊他可是先皇的弟弟,論起名分要比寶玉常掛在嘴邊的北靜王高的多。不過,據我哥哥說,平遙王家低調的很,應該不會做出這樣出格兒的事。」

    黛玉有意無意的將紛爭的源頭扯向了寧榮二府和平遙王府,將林家摘了個乾乾淨淨。探春不及多想,果然就順著黛玉的話往下琢磨,思來想去,總覺得多半是珍大哥哥在外面依仗著貴妃娘娘的名頭頂撞了平遙王府,人家藉機報復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再加上林姐姐說了,這平遙王是先帝的胞弟,不怕御史狀告也是情有可原。

    榮寧二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探春一想到這些丟臉的事兒,只覺得涼轎裡越加的發悶,大禮服緊箍著纖細的脖頸,氣息隱隱的粗喘起來。探春只覺得滿心的沮喪,甚至有一種被黛玉看穿本質的尷尬與害怕。

    這邊,黛玉見探春已然想偏,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低頭悶聲的收拾荷包裡的小點心。

    剛那支匣子已然落地,幸好黛玉有先見之明,裝了幾塊豌豆黃以備不時之需。她將這兩隻不大的荷包分別塞到袖囊中,本是要將其中的一個給探春的,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黛玉可不敢驚擾,而是調皮的半吐丁香小舌。

    也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甚至還不到,黛玉、探春二人就聽見賈家車轎後傳來陣陣吵嚷的聲音,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勢。

    冠纓一直守在轎子四周,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大會兒就笑呵呵的說道:「姑娘,咱們稍後就能走了」

    黛玉一聽,當即也跟著笑了起來,「可是哪位權貴之家的人不耐,與平遙王家的人馬理論起來了?」

    「姑娘料事如神,是長公主府的車馬,就在咱們後方的不遠處,忠傑侯派了他們家的家丁疏通官道呢,咦……」

    冠纓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黛玉忙問何故。

    「姑娘,是雍王的,他,他和長公主府的人打起來了。」

    黛玉想也沒想,用手中的帕子遮著臉,悄悄拉起葦席簾子的一角,試探著往外面查看。離著幾十丈之外,三股勢力攪和在一起,黛玉能分辨出最外延的確是賈家人,東府的大哥哥賈珍被人扶著坐在路邊,頭上捂著帕子,已然鮮紅。

    說是三股勢力,其實賈家更多的人是湊在近處看熱鬧,反正道路被攔死,誰插翅也難過去。

    另外兩家,也就是冠纓說的平遙王府和忠傑侯府。

    平遙王府人多勢眾,可惜是過了氣兒的皇親,忠傑侯只派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帶刀侍衛,但是氣勢上半點不輸對方。

    黛玉將抬起的轎簾縫隙拉緊了些,問著冠纓:「平遙王府前面那個掙的面紅耳赤的是……」

    冠纓明知道看不見裡面賈家三姑娘的臉色,但還是下意識的瞄了一眼,盡量用一種不會叫人生疑的語氣道:「是平遙王的孫女婿,聽說原來也是個讀書人,可惜後來貪圖人家的富貴,就入了贅。」

    黛玉幾乎沒笑出聲來,這個冠纓,實在是有趣。黛玉自己只有意無意的誘導一下探春,到了冠纓這裡,幾乎是恨不得給姚承允潑上一盆子髒水。什麼入贅,她怎麼就沒聽說?偏在冠纓嘴裡說的似模似樣,跟個真事兒似的。

    就見探春聽罷,厭棄的皺著眉頭道:「糟蹋了孔夫子的聖賢書」

    黛玉卻心中暗道:有了冠纓這句,探春就算再精明,也得被帶到陰溝裡。

    ……

    兩家的爭鬧很快有了結果,平遙王府不佔理,加上他們家堵著整個朱雀大街,後面還沒來得及進宮的世家夫人、太太們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活剝了平遙王女眷的皮。

    人越聚越多,甭管當初平遙王的人作何打算,是要堅持到底還是要給賈家、忠傑侯曲家一個下馬威,可現在……他們也只能是灰溜溜的在眾人的叫罵聲中抬轎走人。

    賈珍瘸著腿,由小廝扶著走到賈母的八抬大轎邊:「老祖宗,孫兒是不能服侍老祖宗到神武門了。」

    賈母心疼的看著鼻青臉腫,額角還不斷滲血的賈珍:「我的兒,你快叫人送你去醫館吧,回家一定要請太醫細診,我們你只管放心,萬事有你兄弟璉兒呢。」

    別看賈珍犯渾,但是該有的大家禮數半點不落,儘管身子骨像是散了架子似的,可還是恭恭敬敬的給賈母鞠了躬,避讓到一旁,等候賈家女眷們的轎子過去再離開。

    這一耽擱,黛玉等人進宮時,就已經是卯時初刻了,後面的幾家催促的緊,賈璉無奈,只得吩咐轎夫趕快抬,賈母的八抬大轎尚穩妥,可苦了王夫人、黛玉等,只覺得天地都有些眩暈,下了轎子還有些魂不守舍。

    黛玉和探春年紀輕輕,不大會兒就緩過神來,只可憐了王夫人,一張滿是歲月痕跡的臉慘白一片,沒有任何血色,倒是因為害怕而緊咬的雙唇,幾乎發紫。

    偏王夫人出門前上的濃妝,脂粉塗了一層又一層,天氣炎熱,汗水已經弄花了精緻的妝容,黛玉瞧著二太太就像哥哥買的那些志怪腳本裡說的,半人不人半鬼不鬼。

    不但賈家來的遲些,餘下的另有些也不早,都是這路上人人往這邊趕,在內城這裡擠在了一處。進了內城,這些誥命夫人們便再也不能坐轎前行,隨身跟著伺候的丫鬟更是被扔在了神武門外。

    冠纓擠到帶著紗帽的黛玉身邊低聲道:「姑娘,大爺叫我告訴您,進了大殿,佟夫人就會來找你,姑娘還是跟著太傅夫人更好些。另外,大爺說,女眷們進宮門之後會被送到益華殿去等候,姑娘起來的早,大爺囑咐姑娘到小暖閣裡閉目養養神,小暖閣裡的宮女是大爺安排好的,叫姑娘什麼也別多想、多問,只等到無極殿看比試就好了。」

    PS:白天跑步,一個二年級小盆友在我前面,速度那叫一個o(╯□╰)o驚荷心寬體胖,所以不敵小盆友,只能悶頭前行,不大會兒,就見地上一隻圓滾滾的小鞋,小盆友光著腳丫跑了小半圈才發現,急忙回來撿。我們一致懷疑這孩子是故意的耍我們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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